提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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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湖 第三十三章 一人死、四方动

    太行山脚

    粘杆处一行人原本正按李尚虞的吩咐缓步下山,突然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山中飞鸟走兽狂奔而出,身后天地元气大乱,更有巨大的轰鸣声传来,大伙互视一眼,心知不妙,急忙忙加快脚步,飞奔至山脚某处。

    回首望去,群山之中天地异象,天空中适才的奇异光幕此时已消失不见,整片阴云被切割的乱七八糟,犹如破败的棉絮一般,连绵的群山有一处缺口突兀,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灰蒙蒙的尘土。

    众人一脸忧色中有紫光骤然从天而降,激起一片飞雪。李尚虞喘着大气,神情严肃的盯着自己的手下,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从未见过自家大人这幅表情的小瑾犹豫片刻,率先上前开口问道:“大人,山里发生了什么?”

    良久,李尚虞这才缓缓开口道:“六号死了。”

    众人皆是一愣,先前悍然横刀立于他们身前,看上去无敌于世的武道圣人,转眼就死了?

    “有外人插手?”小瑾首先发现其中端倪,以那人的凶悍程度,就算不敌也不可能因此丢了性命。

    李尚虞颇为欣慰的看向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接班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众人见状,默默一路跟随。

    太行山上

    极为狼狈的上官胥与断臂的黄老邪从一片废墟中爬了出来,这两人在山崩地裂中寻了处山体裂缝,从而躲过这一劫。

    望着自己手中残破的饮血剑,上官胥顾不上心疼,身体上的疼痛感,体内肆意冲撞的真气,和那股深深的挫败感让他双眼血红,大脑中一片混乱。

    一旁断臂的黄老邪见上官胥怔怔发呆,急忙上前相劝,疲惫不堪的沙哑声响起,“咱们得赶紧回去,我刚才有察觉到此处似乎有大魏的犬马,别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上官胥听到黄老邪这么一说,回想这番偷出界山来寻那人,是大魏那边给的线索,原以为胜券在握却落得这般地步,说不定这根本就是大魏的一招借刀杀人而已。

    一念于此,上官胥握剑的手不停的颤抖,脑中的混乱情绪全被怒火冲烧,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次与大魏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他看向黄老邪狠声说道:“走!”

    二人飞天而起,往东而去。

    昆仑山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方八百里,高万仞,名曰昆仑。

    剑仙李太白曾沿大江一路而上西见昆仑,称昆仑山可为万山之祖,更在昆仑之巅上刻有“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月下逢”的华章,引无数江湖儿女心神向往。

    数百年玄阳真人西游至此,见某地群山围拢,地势犹如莲花,玄妙异常,于莲花花蕊之上建昆仑道观。道观坐北朝南,雕梁画栋,暗藏先天八卦玄机,前后依次有观外牌坊一座,上书蓝底金字“昆仑山”三个大字;山门楼两层三间,正中悬挂蓝底金字横匾一块,上书“万圣宫”三字;山门楼前,东西两侧树立顶端为斗方形,高达三丈三尺围杆各一根。

    有道童年约十六,穿着素色道袍,急匆匆得从二楼跑下,将在楼下躺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白发老道人摇醒,神情紧张得说道:“师傅,快醒醒,大事不好啦!二楼有块玉石化作粉末了。”

    白发老道人闻言一惊,急忙起身在道童的搀扶下巍巍战战的来到二楼,供奉台上数块玉石由上而下一一陈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的晶莹通透,有的黯淡无光,但无一例外都是人间罕见的极品上等玉质。

    供奉台的下方,有一滩粉末尚未随风飘逝。这块数年前才从楼下搬上来的玉石之前通体流光大作后,突然化为粉末,让前来打扫的道童看得是目瞪口呆。

    此时,白发老道人看着粉末一言不发,单手掐指不断变化,良久后才重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道童不解,上前询问。

    白发老道人望向道童,眼中尽是慈爱,继续说道:“扶风,你自幼随我上山,一直在照顾我的起居,只是师傅没什么本事,天地大道上等功法也教不了你,你可莫要怨师傅。”

    名叫扶风的道童一脸迷茫,他自小父母双亡,若不是碰巧被师傅捡到,别说学什么高深道法,在这群山之中能不能活命都是问题,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事情来了。

    白发老道人巍巍战战的走到二楼走廊,看着天边缓缓说道:“扶风啊,这天下很大很大,师傅也没机会去看过就老了。你终日与我守着这堆破石头,委实无趣,你还是下山去看看吧。”

    扶风一听师傅说要自己下山,当即双膝跪下,摇头不止。师徒二人守着这道观多年,依靠帮山下牧民看看病写些火符换取食材为生,虽然清苦倒也充实,如今师傅年岁已高却还要让他下山去,扶风哪里肯答应。

    白发老道人并未在意,独自一人慢悠悠的向下走去,“天地不仁,定要去去看看这方天地,才能将天地装进心里。”

    山中寒风起,白发老道人重新回到老旧的椅子上缓缓睡去,二楼上扶风依然跪地不起,未曾发觉那滩玉石粉末消失殆尽。

    东海

    水火方隅高积土,东海之外耸崇巅。

    有孤岛悬于海外,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岛上有山,山间瀑布繁多,花果无数,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山中瀑布内藏有一洞,凡人难觅其踪影,洞内有石床石凳,中间有一块石碣,镌有十个大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有精瘦黝黑、衣衫褴褛的老头用极为怪异的姿势睡于石床之上,床下各式酒坛不计其数,整个栋内漂浮着一股浓郁的酒香味。那老头猛然睁开双眼,片刻后一脸悲伤不已,伸出手从石床下随意抓起一个酒坛,抬起头狠狠的灌了几口酒下肚,这才脸色稍缓。

    “他奶奶的,以后再也吃不到这小子做的三刀鲜了。你小子为何好端端的非得搏命?终是与那家伙一样执念太深了,就不能学学我老人家?”盘腿坐于石床上,老人一手抓着个酒坛,一手伸出手指塞进耳朵了不知道掏着什么。

    有数只年幼毛猴越过水帘闯了进来,先是使劲嗅了嗅洞中浓郁的酒香,满脸通红的望向石床上的老人,口水流了一地。

    老人掏着耳朵,撇了撇嘴。那几只毛猴立马上前捧起酒坛,喝得开心不已。老人显然对此已然习以为常,高声叫道,“喝完去告诉山下那小子,让他再去弄些酒来。”

    毛猴极为懂事,边喝边卖力点头。老人洒然一笑,继续睡倒在石床上,微微闭眼睡去,嘴里还在嘟喃着,“醉生梦死一觉间,管它几个寒暑。”

    太安城

    入夜,尽管大雪绵绵,天空中却仍有点点繁星。突然,有流星自天边划过,转瞬消失不见,刹那辉煌。

    大魏皇宫,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大魏皇帝魏祥一人安静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有人未禀报便直接迈步走了进来。那人一袭墨色长衫,身姿挺拔,容貌俊美,犹如一幅缥缈的山水画般令人一眼望去便难以自拔,世间竟有如此秀美男子。只是那人双眼处被一块黑布遮盖,给这幅山水画上溅上了些许不完美的墨点。

    魏祥抬头,望向来人,一脸凝重神色。自此人入宫以来,现身于观星楼外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次必是天下有大事发生,这次他主动前来御书房,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观星楼,先帝魏高立都太安城后专为此人所建,位于皇宫西南处,高耸入云,传闻魏高曾与此人醉酒于楼顶最高处,不敢大声言语,唯恐打扰到天上神仙。

    宫内留有先帝旨意,此人可径直面圣,无需禀报。

    “陛下,今夜有星坠,世间少了一位圣人。”那人“看”着皇帝魏祥,双手负于身后,一脸认真的说道。

    “居然死了?”魏祥放下手中御笔,满脸难以置信,“尚虞去之前曾与我提过些许,

    原以为此次他们前去有机会领那人回心转意效力于我大魏,万没想到结局竟然是这样。”

    “陛下,这种江湖至强者,池塘太小放不下的。”那人继续“看”向魏祥,认真说道,“青州东,暂莫去。”

    仿佛被那人看透了自己的心思,魏祥莞尔道,“我何时说过要去青州东?”

    那人依旧很认真的说道,“我年少时,得意于一身观星之术,泄露了诸多天机,最终导致双眼不能视物。先帝于我有再造之恩,此事关乎魏国安危,望陛下慎重。”

    魏祥即位后与此人并无太多交情,倒是还是太子时会时常陪着先帝与此人喝酒聊聊天下事,一直觉得此人甚是高傲,天下十分事物能让其低眉看上一眼的不过二三。今夜突然来到御书房,一语中的说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确实让他诧异不已。

    魏祥颔首,低声询问,“先生可否透露此事何时可为?”

    那人回首,隔着御书房紧闭的大门抬头“看”了一眼,缓缓说道:“星象中并未显示何时可为。陛下须知,天地万物并非一成不变,尤其是涉及到圣人们更是如此,一朝入圣超凡脱俗决不是说说而已的。”

    话音刚落,那人便消失不见,御书房的大门已经紧闭,仿佛那人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魏祥重新拿起御笔,望向桌案上的奏折,这是粘杆处通过秘道呈上来的,上面简单书有几个潦草大字,“天有异象,太行山崩,死者不计,圣人身陨。”

    数日后,有一行黑衣人悄然入了太安城。

    为首的是一位微微发福的老大爷,身上穿了件绣有金花的深色大棉袍,一摇一摆得迈步走进一间赌坊之中,经由特定的回廊避过赌坊内的赌徒们,来到赌坊后一处僻静的小院中。

    小院不大,有妇人正抱着个熟睡的小婴儿坐于屋檐下,见来人微微起身行礼,老大爷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后推门进了屋。屋内极其简陋,却十分干净,一尘不染,显然时常有人打扫,老大爷前脚刚迈进屋里,后脚就有人跟了进来。这里是粘杆处三处办事的地方,李尚虞偶尔会来此处休憩一番,所以屋内一直保持着整洁。

    后脚进屋的是一位老人家,脸上满是褶皱,眼中浑浊不已,干瘪的皮肤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已经是很大的岁数了。老人家岁数虽大,可体格依旧不错,迈步进了屋内后看着李尚虞,拱手致敬。

    李尚虞随意找了个把椅子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我看见了血蝗针,那老家伙是不是还活着?”

    老人家听李尚虞说到血蝗针,双目瞪远惊诧不已,思索片刻后这才徐徐开口,用着极为苍老的声音说道:“大人,若真是血蝗针,那人必定还活着。”

    李尚虞眉头紧皱,单手不停的轻磕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询问道:“有无可能是老家伙传于他人?”

    老人家摇了摇头,极为肯定的说道:“不可能,大人此番前去观战,既然能见到血蝗针,就算使用之人不是他,也必然是他亲手所炼制,他若已死,血蝗针也会是件死物。”

    李尚虞一掌拍在桌面上,桐木制的桌子瞬间化为碎屑,他一脸怒意得说道,“这老不死的竟然藏得这么深,欺瞒天下人这么久,险些我们也着了道。”

    见李尚虞如此愤怒,老人家极为识相的转身离去,将房门轻轻关好后示意门口的妇女与他一并退下。

    独自一人留在屋内的李尚虞双手插着有些发福的腰部,来回踱步,低头思索道,“陛下与我谋划此事多年,本已到了起竿的时候却出现这么个碍脚石,偏偏咱们还没那个本事将这块石头给敲碎掉,早知如此当时舍了这半生修为也该将那两人留下才是。不过就算留下了那两人 有这么块石头存在这些也是毫无意义。这下让我如何与陛下禀报啊。”

    有未知之人隐匿于青州东,让手持鱼竿的大魏皇帝魏祥,亲自下好饵料的李尚虞,看着大鱼上钩却不敢钓起来。

    前功尽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