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我皆是逐利人
请人办事，礼数不可缺了。
千机伏在前，后边跟着的小斯提着一个朱漆礼盒，在何三延执事的庭院前停下。小斯上前，与门前下人说了声“劳驾”，讲明来意，请人通报一声。
院门左右，雕花石狮子各一个，右边比左边多立了一个人，跟大匾对分的格局有些出入，显得别扭。
直到进去通报的人出了来，继续守在岗上，又好看了。
跟着过来的管事先是与千机伏问好，相互做礼后，管事在前边领路，一路穿过前院，来到大堂前，自东面南的主位上，坐着品茶的何三延。
千机伏，一个千家的半弃子，还用不着躬身相迎，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起身致意就算是尽了主人礼节，招呼一旁的丫鬟上茶招待，示意左边的第一排椅子，自己又坐了下去。
呡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何三延这才开了口：“不知道今日千公子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千机伏坐下，两人间隔了一个八面玲珑花盘，上边栽种着空谷幽兰，千金难得的小巧玩样，伸手挑了那瓣碍着的兰叶，注意到何三延略微绷紧的眉头，也不甚在意，他的礼数也是做得足了，不过人家看不起自己，这又是另一回事了，起码得让人家把自己的分量提一提，才好请人办事，而非求着施舍不是？
“阿四，还不把礼物送上去，平时教导你的的礼数都往水沟里倒了？”千机伏扭过头，轻声呵斥，“何执事，今日做这不速之客，实在是家里边寻了一株难得的好药材，这不，想着身边就您一位识货人，急躁躁的就给过来了。”
阿四唯唯诺诺，在千机伏那儿请罪后，刮了自个两个嘴巴，很响很脆，这才提着礼盒到了何三延跟前，低弯着腰和脑袋，打开上边的盖子，放置在桌上，面朝何三延，退回千机伏身后，那张泛红的脸映在何三延的眼里。
这次，何三延是真的脸色难看了，平时见风使舵的贴身丫鬟察言观色功夫一流，一时间愈发站得恭谨，生怕挨了老爷火气。
何三延斜眼望了下礼盒里边，霎那，脸色又转了回来，眼底压着一抹喜色，随手拿起盖子合上礼盒。
一株山参，比之昨日献礼的那株品相还要好上不少，只是封锁在半透明的玉盒里边，没露出丝毫药香来。
千机伏嘴角勾起，交叉十指，拇指相互
画勾，等了半响，何三延主动说话了：
“怎的还未上茶！养了那么多人都是些吃干饭的吗？”
一个机灵的丫头立刻绕过了椅子，双手下压半弯腰，顺着话儿说：“奴婢这就去催催，许是有人偷了懒，下边人的腌賍事儿多，公子勿怪。”
“客随主便，不必如此客气。”千机伏放下手，四周瞧了瞧，问道，“执事可否借一步说话？”上，
何三延自然无不应允，笑道：“书房里安静，没了闲杂人唠叨，你我移步？”
于是主客起身，去了书房，何三延带好门把前，吩咐了一句，“不要打搅了我和千公子，有事先候着。”
阿四守在门槛，袖口在上边擦了擦，坐了上去，一手托着脑袋颇显无聊。
书房不大，布置却是精致，笔架、镇纸、书架、屏风……无一不是精品，隔着窗户，好些芭蕉探着头，一池清水染着墨迹点缀了一株清脆陶柳。
此处仅有一张高背椅子，也就无人落座。
千机伏靠着窗，拨弄伸过来的芭蕉叶子，赞道：“何执事，这件书房花费了你不少心思吧，那幅《流年似水》的字帖能不能送我？”
何三延走到《流年似水》下，抚摸着装表花纹，说道：“这幅字是我少有的得意之作了，师尊生辰送了一幅，谷主接位又送了一幅，你说我该不该将它送你？”
千机伏托着下巴，状若思考，然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是值这么一幅字帖的，或许还要超出许多。你知道的，钟离谷主给不了你的，我们千家能给。”
何三延笑着，并不接着对方的话头，反问道：“不知道千公子打算在净幽谷待多久？一天？两天？亦或直到谷主和那个李二牛的成婚后？”
千机伏起身，手指在字帖上摩擦，笑道：
“呵呵，只要谷主还未成婚，不是一直有机会吗？何况，执事，你会帮我的，不是吗？要知道，多年来，我们千家为净幽谷走遍的赵国，甚至先前的南诏、现今的姜国、远在北方的草原王庭，即使库房里的宝物比不得净幽谷的宝库，但是仅仅何执事的要求，我想还是很容易满足的。积年的损伤，神台的修复，长老的位置……这些名和利，如果成了我们的朋友，不都是唾手可得的吗？”
书房里没了声
音，过堂的风翻转了桌上《春草早记》的封面，如人览阅。
何三延取下了《流年似水》，随手丢在桌上，哐啷一声，乱了整个书桌。
“若是我耐着性子，再过几年，你说的这些，也会是我的，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帮你……或者说你背后的千家，要知道，帮着外人谋划净幽谷，无论好坏，我还能在天山族里站得住脚？”
千机伏来到书桌前，拆了装裱，挂在书架边上的卷筒拿了下来，卷好的《流年似水》塞了进去。何三延坐上高背椅子，靠着椅背等话。
“何执事不是事先打了招呼了吗？可是那个叫做李二牛的乡下人没听啊，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一个无根浮萍，胆敢在这地头打你的脸，我可不觉他是个傻子。”千机伏顿了顿，补充道：“这人可是符含和蓝石两位护法带进来的，他这些日子往蓝石护法那里跑得可勤快了，偶尔还有人见到谷主身影也出现在那附近。”
何三延额间皱起一道沟壑，沉声道：“你什么意思，明说就好，拐弯抹角的，平白浪费时间。”
千机伏收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双手撑着书桌，把脸凑近了何三延，继续说道：“这可是我们千家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消息，不过为了表示诚意，告诉何执事也无妨，谷主有意，将符含和蓝石提拔为长老！”
何三延失声道：“不可能！外姓不得为长老，这是净幽谷的铁律！”
“那欧刚长老又是怎么一回事？”千机伏换了个姿势，刺激着何三延的防线，“净幽谷沉寂得太久了，仿佛一潭死水，钟离艳可不是个安守本分的女人。”
何三延没计较千机伏直呼谷主名讳，短促吸了几口冷气。
谷主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说，要提拔两人成为长老？何三延很想否认，但是很难骗得了自己。论资排辈，长老的位置，若不是俩人乃天山外族，都比自个妥当；论武功谋略，符含、蓝石或许都要胜己一筹。若钟离艳真的要打破这多年来未成文的规矩，对于净幽谷而言，是好事！
可是，自己又算什么，天山族又该如何？口子一开，想要再收紧，谁来做？
……
良久，何三延仰天望着屋顶房梁，半闭着眼睛，语气低沉，问道：“你，或者说，你们千家想要得到什么？”
（本章完）
千机伏在前，后边跟着的小斯提着一个朱漆礼盒，在何三延执事的庭院前停下。小斯上前，与门前下人说了声“劳驾”，讲明来意，请人通报一声。
院门左右，雕花石狮子各一个，右边比左边多立了一个人，跟大匾对分的格局有些出入，显得别扭。
直到进去通报的人出了来，继续守在岗上，又好看了。
跟着过来的管事先是与千机伏问好，相互做礼后，管事在前边领路，一路穿过前院，来到大堂前，自东面南的主位上，坐着品茶的何三延。
千机伏，一个千家的半弃子，还用不着躬身相迎，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起身致意就算是尽了主人礼节，招呼一旁的丫鬟上茶招待，示意左边的第一排椅子，自己又坐了下去。
呡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何三延这才开了口：“不知道今日千公子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千机伏坐下，两人间隔了一个八面玲珑花盘，上边栽种着空谷幽兰，千金难得的小巧玩样，伸手挑了那瓣碍着的兰叶，注意到何三延略微绷紧的眉头，也不甚在意，他的礼数也是做得足了，不过人家看不起自己，这又是另一回事了，起码得让人家把自己的分量提一提，才好请人办事，而非求着施舍不是？
“阿四，还不把礼物送上去，平时教导你的的礼数都往水沟里倒了？”千机伏扭过头，轻声呵斥，“何执事，今日做这不速之客，实在是家里边寻了一株难得的好药材，这不，想着身边就您一位识货人，急躁躁的就给过来了。”
阿四唯唯诺诺，在千机伏那儿请罪后，刮了自个两个嘴巴，很响很脆，这才提着礼盒到了何三延跟前，低弯着腰和脑袋，打开上边的盖子，放置在桌上，面朝何三延，退回千机伏身后，那张泛红的脸映在何三延的眼里。
这次，何三延是真的脸色难看了，平时见风使舵的贴身丫鬟察言观色功夫一流，一时间愈发站得恭谨，生怕挨了老爷火气。
何三延斜眼望了下礼盒里边，霎那，脸色又转了回来，眼底压着一抹喜色，随手拿起盖子合上礼盒。
一株山参，比之昨日献礼的那株品相还要好上不少，只是封锁在半透明的玉盒里边，没露出丝毫药香来。
千机伏嘴角勾起，交叉十指，拇指相互
画勾，等了半响，何三延主动说话了：
“怎的还未上茶！养了那么多人都是些吃干饭的吗？”
一个机灵的丫头立刻绕过了椅子，双手下压半弯腰，顺着话儿说：“奴婢这就去催催，许是有人偷了懒，下边人的腌賍事儿多，公子勿怪。”
“客随主便，不必如此客气。”千机伏放下手，四周瞧了瞧，问道，“执事可否借一步说话？”上，
何三延自然无不应允，笑道：“书房里安静，没了闲杂人唠叨，你我移步？”
于是主客起身，去了书房，何三延带好门把前，吩咐了一句，“不要打搅了我和千公子，有事先候着。”
阿四守在门槛，袖口在上边擦了擦，坐了上去，一手托着脑袋颇显无聊。
书房不大，布置却是精致，笔架、镇纸、书架、屏风……无一不是精品，隔着窗户，好些芭蕉探着头，一池清水染着墨迹点缀了一株清脆陶柳。
此处仅有一张高背椅子，也就无人落座。
千机伏靠着窗，拨弄伸过来的芭蕉叶子，赞道：“何执事，这件书房花费了你不少心思吧，那幅《流年似水》的字帖能不能送我？”
何三延走到《流年似水》下，抚摸着装表花纹，说道：“这幅字是我少有的得意之作了，师尊生辰送了一幅，谷主接位又送了一幅，你说我该不该将它送你？”
千机伏托着下巴，状若思考，然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是值这么一幅字帖的，或许还要超出许多。你知道的，钟离谷主给不了你的，我们千家能给。”
何三延笑着，并不接着对方的话头，反问道：“不知道千公子打算在净幽谷待多久？一天？两天？亦或直到谷主和那个李二牛的成婚后？”
千机伏起身，手指在字帖上摩擦，笑道：
“呵呵，只要谷主还未成婚，不是一直有机会吗？何况，执事，你会帮我的，不是吗？要知道，多年来，我们千家为净幽谷走遍的赵国，甚至先前的南诏、现今的姜国、远在北方的草原王庭，即使库房里的宝物比不得净幽谷的宝库，但是仅仅何执事的要求，我想还是很容易满足的。积年的损伤，神台的修复，长老的位置……这些名和利，如果成了我们的朋友，不都是唾手可得的吗？”
书房里没了声
音，过堂的风翻转了桌上《春草早记》的封面，如人览阅。
何三延取下了《流年似水》，随手丢在桌上，哐啷一声，乱了整个书桌。
“若是我耐着性子，再过几年，你说的这些，也会是我的，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帮你……或者说你背后的千家，要知道，帮着外人谋划净幽谷，无论好坏，我还能在天山族里站得住脚？”
千机伏来到书桌前，拆了装裱，挂在书架边上的卷筒拿了下来，卷好的《流年似水》塞了进去。何三延坐上高背椅子，靠着椅背等话。
“何执事不是事先打了招呼了吗？可是那个叫做李二牛的乡下人没听啊，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一个无根浮萍，胆敢在这地头打你的脸，我可不觉他是个傻子。”千机伏顿了顿，补充道：“这人可是符含和蓝石两位护法带进来的，他这些日子往蓝石护法那里跑得可勤快了，偶尔还有人见到谷主身影也出现在那附近。”
何三延额间皱起一道沟壑，沉声道：“你什么意思，明说就好，拐弯抹角的，平白浪费时间。”
千机伏收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双手撑着书桌，把脸凑近了何三延，继续说道：“这可是我们千家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消息，不过为了表示诚意，告诉何执事也无妨，谷主有意，将符含和蓝石提拔为长老！”
何三延失声道：“不可能！外姓不得为长老，这是净幽谷的铁律！”
“那欧刚长老又是怎么一回事？”千机伏换了个姿势，刺激着何三延的防线，“净幽谷沉寂得太久了，仿佛一潭死水，钟离艳可不是个安守本分的女人。”
何三延没计较千机伏直呼谷主名讳，短促吸了几口冷气。
谷主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说，要提拔两人成为长老？何三延很想否认，但是很难骗得了自己。论资排辈，长老的位置，若不是俩人乃天山外族，都比自个妥当；论武功谋略，符含、蓝石或许都要胜己一筹。若钟离艳真的要打破这多年来未成文的规矩，对于净幽谷而言，是好事！
可是，自己又算什么，天山族又该如何？口子一开，想要再收紧，谁来做？
……
良久，何三延仰天望着屋顶房梁，半闭着眼睛，语气低沉，问道：“你，或者说，你们千家想要得到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