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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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侵掠如火

    四月十七,午时,倭军第二番队统帅加藤清正站在釜山城外的海滩上,背后是庞大的第二番队的舰队,二万三千名倭军兵士正在登陆。加藤清正率领舰队凌晨从对马出发,午时就到了釜山,一路上没见到高丽人的一条战船,看来是他信奉的日莲大圣人保佑了他和他的军队(其实他更应该感谢老对头小西行正替他扫清了高丽水军),但加藤清正却一丝高兴的心情都没有,相反,他黑着脸,阴沉着死盯着已成死城一座的釜山城。

    因为岸上没有一个小西行正的手下来迎接他,实际上不要说人,已烧成废墟、还飘着余烟的釜山城就连个鬼都没有,只有城东一大片用土草草覆盖着的尸体!

    釜山前面的港湾里倒是还停泊着几百艘渔船,但船上也没有一个人,守船的那一百多五岛纯玄的手下,全跑多大浦去捞外快、睡女人去了。

    “这个药贩子到哪里去了?难道被高丽人全收拾掉了,不可能吧。”加藤清正暗自思量,按照出兵前德川家康制定的作战计划,小西行正拿下釜山后,应该等候他和黑田长政的第三番队到达,然后一起齐头并进,分三路直取汉城:小西行长走中路大邱、尚州一线,加藤清正走右路庆尚道沿海的庆州一线,黑田长政走左路忠清道清州一线。

    加藤清正突然冒出个不妙的感觉,他不由得了个寒颤,难道这个界港的药贩子竟敢不顾事先的约定,自己一人……?加藤清正从疑惑变得恼怒起来。

    加藤清正与小西行正素来不睦,同为丰臣秀吉的心腹,加藤清正和小西行正各领一半肥后藩国,按理说远亲不如近邻,但这二人却是一对老冤家。加藤清正是从小被北政所(宁宁)当养子带大的,是丰臣家新生代武将的佼佼者,在贱岳之战中与北政所的其他六个养子一举成名,大败织田老将柴田胜家,博得“贱岳七本枪”的美名。在他看来,小西行正是靠着耍嘴皮子和卖弄下贱商人的狡猾,来获得关白信赖的,并没有什么卓越的功勋,居然年纪轻轻就成了与他平起平坐的一方大名,其实不只是他,其余的老资格的武将都对小西行正有看法,认为这个药贩子是幸进之徒。

    而且小西行正还加入了以淀夫人(浅井茶茶)为旗帜的近江文官派,加藤却是北政所从小带大的,自然是聚拢在北政所裙下的尾张武将派的骨干。这两派私底下已成水火之势,好在丰臣秀吉还健在,大家都能收敛起来。

    同时,两人的信仰也不同,小西行正是基督教徒,加藤清正则是虔诚的佛教徒。而在当时的倭国,这两派教徒的冲突已经非常的白热化,信奉基督教的大名大肆拆毁佛堂,迫害和驱逐佛教徒,甚至还引起了佛教徒的大规模的“一揆”,造反。当然,信奉佛教的大名也反过来迫害基督教徒。这两教的冲突,直到以后德川家康颁布“禁教令”后,彻底将天主教逐出倭国,事情才算结束。结果到现代,在所有的发达国家中,唯有倭国的基督

    教没有什么影响,倭国所谓的“脱亚入欧”,居然在宗教上保持了原有的传统。

    加藤清正自诩为丰臣嫡系,他可是响当当的“贱岳七本枪”的老二(老大是福岛正则),自然看不上半道出家的药贩子小西行正,两人本来就因为领土的问题纠葛不断,都想吞掉对方的领土,丰臣原来把他们放在一起,也就是为了他们之间相互攀咬,他丰臣秀吉正好从中制衡,却不想埋下了最后炸裂丰臣势力的巨大的隐患。

    丰臣秀吉死后,由于北政所无嗣,淀夫人所生的丰臣秀赖成为继承人,近江派得势,尾张派自然不服。前田利家死之前还能压制两派纷争,但他死后第二天,福岛正则和加藤清正就公然行刺石田三成,石田三成则急中生智躲进了刺杀的真正主使人,德川家康的府邸,迫使德川家康出面保全了自己,而这场未遂的刺杀造成了丰臣家的彻底分裂。德川家康趁机完成了对尾张派那些大老粗武将们的拉拢,并联合尾张派最终击败了近江派。(其实关原之战中,德川的军队并没有参战,尾张派的武将们自己就搞定了近江派,最后把江山拱手送给了德川家康)

    关原之战后,德川表面上继续尊崇丰臣家,他清楚的知道尾张派反“奸臣”(石田三成)、并不反“皇帝”(丰臣家),但尾张派都是些不暗政治的武将,于是他下手分化瓦解尾张派诸人,并迅速收服了外围那些大名们,从而对尾张派形成绝对优势。加藤清正这才清醒过来,认识到了德川家康的野心,于是就和福岛正则等人死保淀夫人和丰臣秀赖。他甚至亲自护送丰臣秀赖去二条城与德川家康会面,并打算一旦德川家康图谋不轨,就当场刺杀德川家康,而同时留在大阪的福岛正则就向德川家宣战。却不料德川家康是属龟的,超级忍得,表面上仍承认丰臣家的地位,同意保留丰臣家在大阪的地盘,尾张派算是暂时阻止了德川家康对大阪的图谋。

    但等到加藤清正一死,德川家康马上翻脸,以丰臣秀赖在京都方广寺铸大钟,钟上铭文“国家安康”,说丰臣秀赖故意拆散德川家康的名字,是想要“腰斩德川”(欲加之罪啊),悍然发动大阪之役,灭了丰臣家。而“贱岳七本枪”的老大,福岛正则此时已成孤家寡人,再无回天之力,最后被得了天下的德川家康逼迫自杀。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加藤清正很快就得知了小西行正的动向,这家伙拿下东莱以后,果然是马不停蹄冲着汉城去了,现在已在数日路程之外了。加藤清正胸中的妒火熊熊燃烧起来,拿下釜山的首功被小西行正得去了也就算了,如果拿下汉城的滔天大功再被小西行正得到,那他加藤清正和尾张派以后就没得混了。要知道出发前,丰臣秀吉可是亲手把关白殿下的战旗交给了他,希望由他,加藤清正来把“金葫芦”马标插上汉城的城头。

    于是加藤清正下决心要追上小西行正,把先锋之职强行从小西行正那里夺过来。他不顾部下疲

    劳,强令军队立即出发,并按照原计划,由右路沿庆尚道的东海岸地区向北饶进。虽然知道这条路上还有高丽军队,但他就是不愿意跟在小西行正屁股后面吃灰,他不仅要按原定路线进军,还要绕远路追上小西行正,这样才能显示出他“贱岳七本枪”的风采。

    次日,加藤清正就进入了已是空城的彦阳和蔚山(后来在这里,他击败了杨镐的大军),高丽守军早已逃往庆州。他不准军队停下休息,像驱赶骡马一样逼使部下继续朝前冲。

    四月二十,加藤清正率军杀到庆州,这里是原来高丽新罗国的国都,有三千高丽官兵在镇守,但他们的胆子早已经吓破,高丽守将在加藤清正还没有来到之前,就带着侍妾先跑了,剩下的守军惶惶不知所措,在一些还有血性的中低级官佐的带领下,据城而守。但他们的抵抗是徒劳的,一个时辰后,这些高丽守军就和原来新罗国的宫殿、庙宇一起化成了灰。

    让士兵劫掠一番后,加藤清正还是没有停留,下令继续北上永州,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在小西行正之前进入汉城。

    在加藤清正拿下蔚山的四月十八,倭国第三番队的黑田长政率军在釜山以西的安骨浦登陆,他不在更安全的釜山登陆,是为了节约时间,显然黑田长政也想来抢功。

    这个黑田长政在倭国历史上并不是个什么响当当的人物,跟他的老子,“战国二军师”之一的黑田官兵卫(又称如水,孝高)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不管是在倭国还是在高丽战场,都是屡遭败绩。但他在搞垮近江派的过程中,却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因为他一直认为是石田三成在丰臣秀吉那里陷害了他父亲,于是很早就加入了尾张派跟石田三成作对,前田利家死后,他伙同加藤清正等人刺杀石田三成。关原之战中,策动小早川秀秋反水,直接造成西军的崩溃。(此时他老子正从闭关中复出,带兵横扫中国,准备参与逐鹿天下)。战后他娶了德川家康的养女,最终成为了德川家忠实的走狗。

    进入金海后,黑田长政从五岛纯玄那里得知了小西行正的动向,同样吃了一惊,没想到小西行正仅凭手上的人马就包办了本该三个军团干的活,不仅把高丽的水路大军全打了个稀里哗啦,还单枪匹马上汉城去了,这还了得,于是他也不准军队歇息,按照原计划的路线迅速出发,由金海至昌原,昌宁,金山,星州,清州,然后渡汉江,从西面包抄汉城。

    不过黑田长政在听五岛纯玄说了昌原遭袭之事后,就在昌原、昌宁分别留下了数百军队,以提防西面全罗道的高丽军队,他不想去攻打全罗道,只想尽赶到汉城。因为按照计划,全罗道以后将归小早川隆景管辖,他可不想用自己的人马去替小早川隆景打地盘。

    至此,高丽境内已有三路强敌,他们虎视眈眈的目标只有一个:汉城,然而高丽朝廷却还以为只有小西行正的一路军队来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