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生辰
此时沈易卿算着日子，在纸上写下一个三后，陷入了沉思。
“殿下，洛大小姐还有三日就要过生辰了。”阿礼苦着脸。
“嗯，我知道，你快帮我想想送什么好。”
沈易卿指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敲打着桌子：“是送珠钗首饰还是古董花瓶，亦或绫罗绸缎，屏风挂扇，啧，我到现在竟不知她究竟喜好些什么。”
阿礼急得跺脚，又重复了一遍：“殿下，洛大小姐，还有三日便过十四岁的生辰，十四岁。”
“啊，对，十四，你是说我应送个和十四有关的，例如十四颗东珠之类？”沈易卿猛地坐直身子：“说的有道理。”
“殿下。”阿礼颇为恨铁不成刚道：“您好好想想，洛小姐还有一年就要及笄了，不小了。长春宫那位虎视眈眈地等着呢。您再没什么表示，这亲就没着落了。”
皇后留洛云兮在宫中用意无需多说，何况这个当口，他甚至有理由怀疑沈云辰会在当天提亲。
沈易卿明白了他的意思，呆愣了片刻，道：“那我应该......”
“殿下您早该说了，怕什么，就同洛小姐说您心悦她。”
“那.......那我明日就去。”
“不成！”阿礼当机立断地拒绝了。为了他家殿下的终身幸福，他简直操碎了一颗心：“夜长梦多，您现在立刻马上就去。”
沈易卿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宫中人无论心中作何想法，面上不是亲热也温和有礼，加之他天份极高，后天又努力刻苦，每年有什么诗会秋宴之类的，总是拨得头筹的那个人。说是天之骄子也毫不为过。
可是这样一个人被做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思想工作，才有勇气迈出书房的门。
洛云兮今日经书抄得快，加之太子被皇帝叫去帮忙处理政务了，皇后也并不多留她，得了空闲回去春煦台摆弄里面的花草，宫女都是长春宫的人，因她嫌人多闹得慌，此时都被屏退打发去做别的。
沈易卿不知是什么运气，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直直的走进来，将她吓得差点洒了手中的水：“殿下，您怎么......唔。”话音未落，洛云兮的身子被推着抵到后面的柱子上，不小的冲击力让她不禁皱起了眉。
“云兮，我心悦你。”沈易卿一路上明明想好了一套很完整的说辞的，可是眼下除了这一句，他发现自己竟然全都忘记了。
“那你呢？”如同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等在大人的反应，可他眸中的光彩，随着沉默渐渐褪去。
沈易卿慢慢松开顶着她肩的手，轻声道：“罢了，是我失礼，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洛云兮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袖口，垂下的眼眸看不清情绪，仅能发现微红的耳尖，“我玉佩都给你了。”
永安侯府。
洛宁轩去了松寿堂，老夫人看着孙子脸上的笑容比以往减了几分心疼的不得了。心里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这会儿只摸着他的头发，耐心劝道。
洛宁轩格外的温顺，也没有用什么理由再搪塞。轻声道：“孙儿想去一趟镇国将军府。”
“这......成婚之前，男女双方还是不相见的好，何况你现在去了，难免让穆小姐心里不舒坦。”老夫人皱了皱眉。
洛宁轩顿了一下，道：“孙儿并未与穆小姐相处过，也不清楚她的喜好与习惯，只想着现在多接触一下，对往后应该也有益处。”
他能不抵触已经让人欣喜，这会竟又主动提出与穆凝欢相处。
老夫人哪里还有拒绝的，道：“也好，那你带着莹儿一块去，说是莹儿找穆小姐玩就是。”
“嗯。”
待到了外面，阿佟问道：“怎么样？少爷，老夫人同意了吗？”
“同意了。”洛宁轩扯出一个笑：“带着莹儿妹妹一起。”
“成了就好，少爷你放心，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阿佟信誓旦旦地保证。
穆凝欢正绣荷包绣得烦。不时的瞄着墙角那个装着兵器的箱子，然后咽口水，低下头，极不情愿地接着绣，听到丫环说二少爷来了，手一抖绣花针就立即刺破皮肉。
“嘶——”
“小姐，您没事吧？奴婢这就去拿药。”
“不必了。”穆凝欢只将伤口的血迹吸掉吐在帕子上，道：“人在哪儿？”
“在正堂和将军说话呢？同来的还有五小姐，欸，小姐，您慢着点！”话音未落，她人已经跑了去，可是出了门又折回来，道：“你帮我瞧瞧，我这衣裳还成吗？昨夜睡的晚了，我有没有黑眼圈，算了，我没空跟你耽误时间了。”
镇国将军看着洛宁轩，就像看着抢食的母鸡，心中有些不忿，自个儿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就这样被叼走了。可抛开这些不舍的情绪，他还是不得不承认洛宁轩模样生得周正，通身气派也是大家出来的少爷，虽是庶子，可无论哪点都不比京中那些嫡子差下分毫。
洛宁轩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被那气势所震慑，拱手作了了个揖道：“晚辈见过镇国将军。”
将军回过神来，淡淡的嗯了一声。
洛莹儿换了奶娘，再没人教她从前那般懦弱的行径，也是个开朗爱笑的性子，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灵气，福身道：“晚辈洛莹儿见过将军，将军安好。”
镇国将军目光落在她身上，眉目一柔：“不必拘礼。”
“将军。”洛莹儿顺势抱着他的小臂，借着年纪小撒娇道：“听说凝欢姐姐平日喜欢吃粽子糖，莹儿也喜欢，将军，莹儿可以进去跟姐姐讨糖吃吗？”
洛宁轩就等着她开口呢，道：“五妹妹莫要胡闹，将军，家妹失礼，还望将军勿怪。”
“我倒是喜欢五小姐的性子。”镇国将军伸手摸了摸洛莹儿的发旋，哪能不知道她是个幌子，只笑道：“你姐姐这会应该在自己院子里呢，我让人去请来，只是她脾气不若寻常姑娘，你可别被吓着。”
“爹爹！”穆凝欢健步如飞地到了正堂，恰好听到这一番话，跺脚道：“您怎么这样说女儿！”
镇国将军一脸狭隘地看着她，道：“凝欢，你瞧谁来了。”
穆凝欢目光落在洛宁轩身上，脸上登时一烫，福身道：“洛二公子，洛五小姐。”
洛莹儿笑道：“穆姐姐安好。”
“行了，我还要和你娘去玉宝阁，她说要让我看看哪只步摇好看，你先替我招待着。”镇国将军喝了一口茶，小声道：“你们女子当真麻烦，喜欢哪个买下来不就好了，何况我瞧着你娘戴什么都好看。”
穆凝欢见他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视线里，心神一晃，随即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我今儿一早才买了粽子糖，五小姐要吃我让丫鬟去取来。”
二人虽定了亲，可洛宁轩到底还是外男，总不能直接把人往院子里领。
镇国将军府有一处凉亭，景色怡然，洛莹儿嫌这边的花儿不好看，要到那边去采，一时间，只剩两人四目相对。
洛宁轩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挤压到变形一般，喉咙动了动，开口轻声道：“穆小姐。”
“嗯。”穆凝欢用鼻音应了。
“外面......都传我是个断袖。”洛宁轩别开目光。当时事情原本闹得不大，可也不知是哪个丫鬟走漏了风声，在添油加醋一番，一时间，洛家二公子在玲珑坊找男子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甚至当时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只为一睹顾七公子的尊容。
不管再如何，也只是传而已，毕竟洛二公子从未在那过夜不是。还多亏了洛云兮的人给挡下了不少找茬的。
及至最后洛二公子与穆大小姐定亲，谣言不攻自破，才算平息了风波。
穆凝欢自是知道此事，虽不懂他为何提及，只道：“公子放心，我相信这都是误会罢了。”
“若我说......”洛宁轩咬了咬牙，狠心道：“不是呢。”
闻言，穆凝欢错愕地抬起头，想找到一分开玩笑的意味。
“穆小姐，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可我考虑了许久，觉得这些事应该让你知道，原本，我以为自己只是如祖母所说，情窍未开罢了。阿佟，就是我身边的书童，看到我发呆的样子总说我是在想哪个姑娘。可我想的分明是个男子。我没有说出来，只是问他，想了又如何，阿佟便道那我定是看上这姑娘了。”
闭上眼睛，他只觉得这些话都是心里所想，未经任何思考就可以说出来的：“一开始，我对此不屑一顾，是啊，我怎能看上一个男子，对于这种事情，我没有反对厌弃的资格，可也从来不敢苟同，不想一日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世间的欢喜，哪有这么复杂。”
穆凝欢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不，你别说了。”
洛宁轩却恍若未闻，扯了扯嘴角，接着道：“我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每日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他。你不知道初见时他有多让人觉得惊艳，就好像天上的谪仙误入凡间一般，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的感觉。我虽然从不曾以这样的心意喜欢过谁，可我在某一刹那就是知道，我喜欢上他了。”
顿了顿，又道：“阿佟知道后，说会站在我这一边，可父亲祖母却不是，他们仿佛看到我坠入无端深渊一样惊恐，或许这就是一种罪孽，足以让我死后下地狱的那种。我对不起他们的养育，对不起夫子的栽培，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除非连着骨头一起燃烧成灰烬，否则是改变不了的。”
“我不知道这些该不该告诉他，或许他会厌弃地躲开，如同一个正常人的反应那样，也罢，既然是罪孽，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穆小姐，你不一样，不要因为我的过错而耽误......”
“为什么！”穆凝欢已经没有耐心听他说完，几乎是喊了出来，随即眼泪顺着眼尾滚下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既然如此，你同我定亲做什么，你可知道，那一纸婚书，是我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欢喜！”
姻亲一事，是洛懋正自作主张定下来的，洛宁轩知道这事儿已经迟了。
他却不辩解，良久，只轻声道：“抱歉。”
“你既然能一直追着他走，为什么就不肯回过头来看看我。”穆凝欢自记事起，好像就没有这样哭过，练武受了再严重的伤也一声不吭，包扎好了便继续练，多少次流血都挺过来了，偏偏如今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哭得身子发颤。
洛宁轩垂着眸子，重复了一遍：“抱歉。”
过了一会，哭声渐渐弱下去，穆凝欢强迫自己压着颤抖的声音道：“我会与父亲说，让他退了这门亲事。”
洛宁轩期盼了许久的事情如今实现，心中却没有半分开心，反而压抑得近乎窒息，可他不能像那样哭出来。“是我欠了你的。”
“不必，你从未欠过我什么。”穆凝欢看见丫头已经抱着粽子糖的罐子走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今日身子不适，还请二公子带着五小姐回吧。”
清风向来吹不散悲欢离合的浓墨重彩，振国将军府旁是一条幽暗的小巷，与一步之隔的闹市像是被无形的界限划分开来，无人发觉白色衣衫的人影在巷中静默地站立许久，未曾离去。
洛云兮在宫中的日子就这样过去，自那日之后，她再也不曾见过沈易卿，倒是沈云辰越发频繁的出现在她眼前。
生辰时皇后明目张胆地在长春宫设宴，连皇上都请了来，偏生不知为何，唯独没有沈易卿。
皇后今日一身明黄色凤纹宫装，宽大的袖子上绣了牡丹的样式，牡丹髻上簪了花开富贵珠钗翠环，领间的璎珞最中央是一颗绿猫眼石，手腕上一对锦瑟和鸣赤金臂钏，通身贵气，领着她来到內殿，让身边的宫女给上了茶。
“殿下，洛大小姐还有三日就要过生辰了。”阿礼苦着脸。
“嗯，我知道，你快帮我想想送什么好。”
沈易卿指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敲打着桌子：“是送珠钗首饰还是古董花瓶，亦或绫罗绸缎，屏风挂扇，啧，我到现在竟不知她究竟喜好些什么。”
阿礼急得跺脚，又重复了一遍：“殿下，洛大小姐，还有三日便过十四岁的生辰，十四岁。”
“啊，对，十四，你是说我应送个和十四有关的，例如十四颗东珠之类？”沈易卿猛地坐直身子：“说的有道理。”
“殿下。”阿礼颇为恨铁不成刚道：“您好好想想，洛小姐还有一年就要及笄了，不小了。长春宫那位虎视眈眈地等着呢。您再没什么表示，这亲就没着落了。”
皇后留洛云兮在宫中用意无需多说，何况这个当口，他甚至有理由怀疑沈云辰会在当天提亲。
沈易卿明白了他的意思，呆愣了片刻，道：“那我应该......”
“殿下您早该说了，怕什么，就同洛小姐说您心悦她。”
“那.......那我明日就去。”
“不成！”阿礼当机立断地拒绝了。为了他家殿下的终身幸福，他简直操碎了一颗心：“夜长梦多，您现在立刻马上就去。”
沈易卿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宫中人无论心中作何想法，面上不是亲热也温和有礼，加之他天份极高，后天又努力刻苦，每年有什么诗会秋宴之类的，总是拨得头筹的那个人。说是天之骄子也毫不为过。
可是这样一个人被做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思想工作，才有勇气迈出书房的门。
洛云兮今日经书抄得快，加之太子被皇帝叫去帮忙处理政务了，皇后也并不多留她，得了空闲回去春煦台摆弄里面的花草，宫女都是长春宫的人，因她嫌人多闹得慌，此时都被屏退打发去做别的。
沈易卿不知是什么运气，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直直的走进来，将她吓得差点洒了手中的水：“殿下，您怎么......唔。”话音未落，洛云兮的身子被推着抵到后面的柱子上，不小的冲击力让她不禁皱起了眉。
“云兮，我心悦你。”沈易卿一路上明明想好了一套很完整的说辞的，可是眼下除了这一句，他发现自己竟然全都忘记了。
“那你呢？”如同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等在大人的反应，可他眸中的光彩，随着沉默渐渐褪去。
沈易卿慢慢松开顶着她肩的手，轻声道：“罢了，是我失礼，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洛云兮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袖口，垂下的眼眸看不清情绪，仅能发现微红的耳尖，“我玉佩都给你了。”
永安侯府。
洛宁轩去了松寿堂，老夫人看着孙子脸上的笑容比以往减了几分心疼的不得了。心里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这会儿只摸着他的头发，耐心劝道。
洛宁轩格外的温顺，也没有用什么理由再搪塞。轻声道：“孙儿想去一趟镇国将军府。”
“这......成婚之前，男女双方还是不相见的好，何况你现在去了，难免让穆小姐心里不舒坦。”老夫人皱了皱眉。
洛宁轩顿了一下，道：“孙儿并未与穆小姐相处过，也不清楚她的喜好与习惯，只想着现在多接触一下，对往后应该也有益处。”
他能不抵触已经让人欣喜，这会竟又主动提出与穆凝欢相处。
老夫人哪里还有拒绝的，道：“也好，那你带着莹儿一块去，说是莹儿找穆小姐玩就是。”
“嗯。”
待到了外面，阿佟问道：“怎么样？少爷，老夫人同意了吗？”
“同意了。”洛宁轩扯出一个笑：“带着莹儿妹妹一起。”
“成了就好，少爷你放心，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阿佟信誓旦旦地保证。
穆凝欢正绣荷包绣得烦。不时的瞄着墙角那个装着兵器的箱子，然后咽口水，低下头，极不情愿地接着绣，听到丫环说二少爷来了，手一抖绣花针就立即刺破皮肉。
“嘶——”
“小姐，您没事吧？奴婢这就去拿药。”
“不必了。”穆凝欢只将伤口的血迹吸掉吐在帕子上，道：“人在哪儿？”
“在正堂和将军说话呢？同来的还有五小姐，欸，小姐，您慢着点！”话音未落，她人已经跑了去，可是出了门又折回来，道：“你帮我瞧瞧，我这衣裳还成吗？昨夜睡的晚了，我有没有黑眼圈，算了，我没空跟你耽误时间了。”
镇国将军看着洛宁轩，就像看着抢食的母鸡，心中有些不忿，自个儿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就这样被叼走了。可抛开这些不舍的情绪，他还是不得不承认洛宁轩模样生得周正，通身气派也是大家出来的少爷，虽是庶子，可无论哪点都不比京中那些嫡子差下分毫。
洛宁轩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被那气势所震慑，拱手作了了个揖道：“晚辈见过镇国将军。”
将军回过神来，淡淡的嗯了一声。
洛莹儿换了奶娘，再没人教她从前那般懦弱的行径，也是个开朗爱笑的性子，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灵气，福身道：“晚辈洛莹儿见过将军，将军安好。”
镇国将军目光落在她身上，眉目一柔：“不必拘礼。”
“将军。”洛莹儿顺势抱着他的小臂，借着年纪小撒娇道：“听说凝欢姐姐平日喜欢吃粽子糖，莹儿也喜欢，将军，莹儿可以进去跟姐姐讨糖吃吗？”
洛宁轩就等着她开口呢，道：“五妹妹莫要胡闹，将军，家妹失礼，还望将军勿怪。”
“我倒是喜欢五小姐的性子。”镇国将军伸手摸了摸洛莹儿的发旋，哪能不知道她是个幌子，只笑道：“你姐姐这会应该在自己院子里呢，我让人去请来，只是她脾气不若寻常姑娘，你可别被吓着。”
“爹爹！”穆凝欢健步如飞地到了正堂，恰好听到这一番话，跺脚道：“您怎么这样说女儿！”
镇国将军一脸狭隘地看着她，道：“凝欢，你瞧谁来了。”
穆凝欢目光落在洛宁轩身上，脸上登时一烫，福身道：“洛二公子，洛五小姐。”
洛莹儿笑道：“穆姐姐安好。”
“行了，我还要和你娘去玉宝阁，她说要让我看看哪只步摇好看，你先替我招待着。”镇国将军喝了一口茶，小声道：“你们女子当真麻烦，喜欢哪个买下来不就好了，何况我瞧着你娘戴什么都好看。”
穆凝欢见他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视线里，心神一晃，随即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我今儿一早才买了粽子糖，五小姐要吃我让丫鬟去取来。”
二人虽定了亲，可洛宁轩到底还是外男，总不能直接把人往院子里领。
镇国将军府有一处凉亭，景色怡然，洛莹儿嫌这边的花儿不好看，要到那边去采，一时间，只剩两人四目相对。
洛宁轩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挤压到变形一般，喉咙动了动，开口轻声道：“穆小姐。”
“嗯。”穆凝欢用鼻音应了。
“外面......都传我是个断袖。”洛宁轩别开目光。当时事情原本闹得不大，可也不知是哪个丫鬟走漏了风声，在添油加醋一番，一时间，洛家二公子在玲珑坊找男子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甚至当时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只为一睹顾七公子的尊容。
不管再如何，也只是传而已，毕竟洛二公子从未在那过夜不是。还多亏了洛云兮的人给挡下了不少找茬的。
及至最后洛二公子与穆大小姐定亲，谣言不攻自破，才算平息了风波。
穆凝欢自是知道此事，虽不懂他为何提及，只道：“公子放心，我相信这都是误会罢了。”
“若我说......”洛宁轩咬了咬牙，狠心道：“不是呢。”
闻言，穆凝欢错愕地抬起头，想找到一分开玩笑的意味。
“穆小姐，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可我考虑了许久，觉得这些事应该让你知道，原本，我以为自己只是如祖母所说，情窍未开罢了。阿佟，就是我身边的书童，看到我发呆的样子总说我是在想哪个姑娘。可我想的分明是个男子。我没有说出来，只是问他，想了又如何，阿佟便道那我定是看上这姑娘了。”
闭上眼睛，他只觉得这些话都是心里所想，未经任何思考就可以说出来的：“一开始，我对此不屑一顾，是啊，我怎能看上一个男子，对于这种事情，我没有反对厌弃的资格，可也从来不敢苟同，不想一日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世间的欢喜，哪有这么复杂。”
穆凝欢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不，你别说了。”
洛宁轩却恍若未闻，扯了扯嘴角，接着道：“我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每日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他。你不知道初见时他有多让人觉得惊艳，就好像天上的谪仙误入凡间一般，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的感觉。我虽然从不曾以这样的心意喜欢过谁，可我在某一刹那就是知道，我喜欢上他了。”
顿了顿，又道：“阿佟知道后，说会站在我这一边，可父亲祖母却不是，他们仿佛看到我坠入无端深渊一样惊恐，或许这就是一种罪孽，足以让我死后下地狱的那种。我对不起他们的养育，对不起夫子的栽培，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除非连着骨头一起燃烧成灰烬，否则是改变不了的。”
“我不知道这些该不该告诉他，或许他会厌弃地躲开，如同一个正常人的反应那样，也罢，既然是罪孽，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穆小姐，你不一样，不要因为我的过错而耽误......”
“为什么！”穆凝欢已经没有耐心听他说完，几乎是喊了出来，随即眼泪顺着眼尾滚下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既然如此，你同我定亲做什么，你可知道，那一纸婚书，是我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欢喜！”
姻亲一事，是洛懋正自作主张定下来的，洛宁轩知道这事儿已经迟了。
他却不辩解，良久，只轻声道：“抱歉。”
“你既然能一直追着他走，为什么就不肯回过头来看看我。”穆凝欢自记事起，好像就没有这样哭过，练武受了再严重的伤也一声不吭，包扎好了便继续练，多少次流血都挺过来了，偏偏如今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哭得身子发颤。
洛宁轩垂着眸子，重复了一遍：“抱歉。”
过了一会，哭声渐渐弱下去，穆凝欢强迫自己压着颤抖的声音道：“我会与父亲说，让他退了这门亲事。”
洛宁轩期盼了许久的事情如今实现，心中却没有半分开心，反而压抑得近乎窒息，可他不能像那样哭出来。“是我欠了你的。”
“不必，你从未欠过我什么。”穆凝欢看见丫头已经抱着粽子糖的罐子走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今日身子不适，还请二公子带着五小姐回吧。”
清风向来吹不散悲欢离合的浓墨重彩，振国将军府旁是一条幽暗的小巷，与一步之隔的闹市像是被无形的界限划分开来，无人发觉白色衣衫的人影在巷中静默地站立许久，未曾离去。
洛云兮在宫中的日子就这样过去，自那日之后，她再也不曾见过沈易卿，倒是沈云辰越发频繁的出现在她眼前。
生辰时皇后明目张胆地在长春宫设宴，连皇上都请了来，偏生不知为何，唯独没有沈易卿。
皇后今日一身明黄色凤纹宫装，宽大的袖子上绣了牡丹的样式，牡丹髻上簪了花开富贵珠钗翠环，领间的璎珞最中央是一颗绿猫眼石，手腕上一对锦瑟和鸣赤金臂钏，通身贵气，领着她来到內殿，让身边的宫女给上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