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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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狼回故里

    行踪诡异的雪豹从传说走入现实,步伐如它越过栖息地上不断移动的雪线那样轻松。

    在不丹的冰雪童话世界里,母雪豹白玛停留在山谷上面的悬崖边,在巢穴靠左一点的地方。它的巢穴选址不错,位于悬崖顶端的边缘,不仅积雪很少,而且非常适于观望周围崖壁的情况。这里的山峰极为险峻,冰川陡峭易碎,纵使最有经验的登山运动员也很难征服这些高山。

    母豹白天很少出来,露面也是趴在高山裸岩上晒太阳。它看起来像是一块形状像豹的岩石,姿势和狮身人面像一样,欺骗了猎物的眼睛。雪豹身上的斑点提供了极好的伪装,而巨大的爪子和粗壮的尾巴,对其一些非常危险的动作起到平衡和控制作用。在它全身长毛之下,又有着浓密的底绒,能够抵御严凛的风寒;足垫和垫间的丛毛,可以在冰雪地上防滑抗冻;当夏季高山酷暑、阳光辐射在岩石上,又可以隔热抵挡灼烫。已经成年的母豹白玛体长130公分,尾长近一米,全身呈灰白色,遍体布满黑色斑点和黑环。它独特的斑纹和惹人注目的长尾巴足以让人铭记在心。但它极像人声的诡异求偶声,一直被误认为传说中居住在这里的一种生物,“喜马拉雅雪人”。

    白玛趴在岩石上面休息,向下注视着岩羊。羊群开始分化成公羊群和母羊群,它们生活的重心即将转向交配和繁衍,而不再是为了吃。这是雪豹的大好机会。但此时有人类闯入。不过,白玛在人类面前放松自如。当摄影师注意到它举起相机时,白玛很快爬进了自己的巢穴,消失无踪。但它就在山崖上方大约一百米的地方,那是人类可望不可即之处。

    白玛将近一岁的儿子杰布衣着打扮与家长有所不同,身上带有浅玫瑰紫色与黑色,环斑轮廓不清,黑灰相杂。它对闯入者很好奇,不时地出来打量一下客人。

    尽管幼豹杰布已经长大,但这个家庭的成员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其他猫科动物还要长,所以它还和妈妈住在一起,享用母豹提供的猎物。想在这里独立生存很艰难,山区的艰难生活助长了这种伙伴情谊。狼也一起狩猎,寻找被雪覆盖的冷死的动物尸体。也许这里是狼最早的家,狼继承了祖先的远古血脉。正是沉重的家庭负担以及山的坚韧,帮助了狼遍布半个世界。不仅狗是由亚洲狼进化而来,连藏獒也是喜马拉雅山赐予的礼物。

    母豹白玛以雪为掩护跟踪这个山区的野山羊。捻角山羊又叫螺角山羊,或旋角山羊,是一种很罕见的山羊。在冰雪王国变化莫测的悬崖上,没有其他掠食者能和雪豹一样,有机会逮住这些健壮的猎物。捻角山羊公羊的鬃、须都很长,这在高海拔的严寒地区倒是很实用的,但不能以美男子气概的吸引女友。

    公羊及母羊都有螺丝状的角,公羊的角可以长达160厘米,母羊的则长25厘米。公羊这双角的重量有时接近自身体重的三分之一,巨大沉重的犄角根本不能用来对付食肉猛兽,主要是用来吸引异性的。捻角山羊正在举行年度聚会,公羊必须为争夺生育权而大打出手,巨大的羊角互相猛烈碰撞的声音很远都能听到。

    这吸引了母豹,它趴在高高的岩石之上,正在注视捻角山羊的一举一动。在如此峻峭的崖壁上打斗,哪一方滑倒都有可能直接送命。白玛会进一步在隐蔽处静伺,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决斗结束后,无论胜者还是败者都会因为长时间的头部撞击和角力,而导致短暂的头昏,不能在悬崖峭壁上面保持平衡。这时候白玛就有机会擒拿猎物,平常在陡壁上健步如飞的捻角山羊此时可能晕得根本不能跑跳。即使没有食肉动物侵袭,头晕目眩的捻角山羊也非常容易栽落深谷,而一命呜呼。

    在这个星球上,为了爱情搭上性命的蠢货不只有人类。争风吃醋的捻角山羊没有打得你死我活,似乎没有什么好机会,母豹白玛又失望地返回巢穴。

    它向自己一岁大的幼仔杰布问好。

    等到下午的时候,羊群往山坡下移动,它们快要到半山腰了。

    此时,母豹白玛出现了。它趴在岩石上面,注视着羊群。它正准备发动攻击。它有明显的动作,抬起自己的身体。但它没有冲向山坡下的捻角山羊群,而是试图以一种最佳的方式接近它们。它以岩石为掩护,一段一段地下移,逐渐接近它们。母豹此行的结果要么是两手空空,要么成功捕到猎物。但通常是前者。

    捻角山羊现在离它不到50米,而且正朝它这儿走来。母豹继续在斑纹和岩石的掩护下,小心地移动,25米远,20米了,五只捻角山羊正朝母豹的方向过来。距离不到15米了,越来越近,而且有一只正在母豹下方;另几只小山羊都过来了,最多离母豹只有5米远。

    猎豹从高处飞身而下,距离猎物只有三到四米远。但山羊都巧妙地逃开了。白玛不出意外地失手了。它貌似追击的动作很慢,但实际上是山羊的速度很快。捻角山羊并没有跑得太远,它们只是待在另一边,注意母豹的行踪。

    山坡上还有一群岩羊,一只母羊和几只小羊羔是容易下手的目标,白玛开始向下移动。它宽大的脚爪具备很好的抓地力,长尾巴能保持身体平衡,因此能静悄悄地来到猎物上方,偷袭不小心的岩羊。但这一次它还是无功而返,母岩羊很机警,带领幼仔先行一步,远离了猎豹。金雕在悬崖边巡视,搜寻着老弱病残的动物。靠着两米宽的翼展,这些大鸟能轻松抓起一只小羊羔。金雕捕猎靠的是视力,但雪越下越密,模糊了视线,它们夫妇只好选择放弃,失望地回到巢穴面对雏鹰。

    雪越下越大,雪豹白玛下到山谷附近,它还在跟踪那一群捻角山羊。雪豹以猫科动物特有的伏击式猎杀为主,辅以短距离快速追杀,捕食山羊、岩羊;有时也袭击牦牛群,进而咬倒掉队的牛犊。在判断出羊群的动向后,白玛绕道到羊群的前方,把身体蜷缩起来,隐藏在岩石之间。它身上的花纹色彩与裸岩块斑相似,山羊很难辨别出来。只待山羊走近,白玛就会突然跃起,以矫健灵活的躯体接连跳几下便可扑到猎物。但这一次猎手又失算了。羊群突然转向,又回到了谷底,逐渐接近河沟。它直勾勾地看着离去的羊群,眼神充满迷惑,“世道真的变了,连羊也这么聪明了?”

    不过,寒冬的大雪却能为雪豹提供掩护,不仅使它有机会捕猎,而且大大提高成功率。白玛又转向高处山崖的岩羊群。恶劣的天气掩盖了它逼近的脚步声,它正逐渐进入攻击范围。母豹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所以才会捕捉如此大的动物,它要冒和岩羊同时坠下山崖的危险。狼群在附近刚进行完一场屠杀,为其他掠食者留下了残存的肢体,场面不仅混乱,也有点嘈杂,加上肆虐的风雪使得岩羊的听力下降,为白玛成功偷袭提供了掩护。白玛藏在岩石后面,等一头公岩羊靠近时,腾空跃起。它用粗大的尾巴做掌握方向的“舵”,在空中转弯,将已经迅速反应并变向的公羊捕到在地。它凶猛地咬住了岩羊的喉管。

    不过,作为自古以来的狩猎方式,它得费很大气力才能把猎物拖回家中,与幼豹分享。

    虽然妈妈的劳作很辛苦,但杰布只能在高处耐心等待,它此刻心有余而力不足,幼豹至少还需要一年时间才能有足够的技巧和力量,在这些艰险的峭壁上行走自如,和独自狩猎。

    北美落基山下怀俄明州西北角的黄石公园正值秋季,大批红牛麋鹿还在园内的水道沿岸吃柳树和三角叶杨的嫩根,使其生长受阻,它们也捎带将地面上的植被啃个精光。

    鹿在这里的生活很惬意,因为几乎没有天敌,仅有的对手灰熊也只是在初春季节捕杀小鹿而已,并不对鹿群构成威胁。

    这一切即将改变。

    在天未破晓的寒意中,落基山e家族的灰狼飞标带着自己的妻妾来到黄石公园北部的拉马尔山谷。这里的鹿鸣声此起彼伏,而且除了熊,没有狼或是其他竞争者,公狼飞标于是率先统治了这座山谷,成为这里的主人,建立了自己的d家族。它现在算是白手起家,族群总共才有四匹狼,飞标和自己的后宫贵妃、贵人和贵嫔。虽然它们并不受欢迎,而狼群则不管他人的感觉,或者是人为的界线,哪里有食物它们就去哪里,无惧无畏。

    游荡的公狼会跟踪其他狼的气味或者自己走长达上千公里,它们在树林间奔跑,发出“嗷嗷嗷咡喔……”的嚎叫声,悠扬婉转,从山林中传出,在山谷里回响——这是一种乐音,大自然的奇妙音乐。飞标以嚎叫来招呼同伴,并向外界展示它们的存在和力量。红牛麋鹿、黑尾鹿以及黑熊从此生活得战战兢兢,而对于郊狼来说生活只会更艰苦。但也不乏受益者,乌鸦和老鹰就能沾到便宜。

    长久以来,黄石生态系统缺少重要一环,让鹿群和灰熊生活得无忧无虑,它们变得肥胖和懒惰,大肆繁衍的同时物种却在退化。灰熊曾独霸黄石公园的辽阔荒野,它们的体型和力气无可匹敌,没有生物能与强而有力的灰熊抗衡。但现在,它们最难缠的敌手重返此地,来自北方身体高大、四肢修长的狼,到黄石公园抢占地盘。

    大灰熊是一种非常敏感的动物,稍有骚动都会令它们寝食不安。当灰熊受到了刺激,要使它们平静下来就很难,尤其是野狼这种竞争对手。

    但野狼和大灰熊相处一起已经有几千年了,它们知道该怎么做。

    清晨五点,拉马尔山谷里又冷,风又大,老公熊“疤面”发现有狼群在接近,它设法躲避,并在雪地上滑行。它是公园里年龄最大的熊,早在狼出现的二十年前,它就已经生活在这里。尽管老公熊从未见过狼,但它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险。山谷里共有十几只北美灰熊,除了有成年公熊,还有熊妈妈和熊宝宝,它们也都听到了狼嚎,一个个战战兢兢。

    北美灰熊曾经分布在整个北美洲的西半部,数量超过十万只。但在欧洲移民开拓西部后,狩猎活动更加频繁,并摧毁大面积的栖息地,北美灰熊数量因此大幅减少,如今只剩一千五百只灰熊,不到先前的百分之二。黄石公园和附近的大黄石生态系统,是灰熊在北美洲家乡的最南边境。这群孤立灰熊群大约有六百只,但它们遭道路和人类聚落包围,随时都有可能濒临绝种。但更糟糕的是,狼来了。只不过狼是逼不得已跑来这一带,因为狼还在遭到屠杀,而这里是保护区。

    到了十月,寒冷秋夜给黄石河的池塘带来薄薄一层冰。

    冬天正在又一次追赶红牛麋鹿的脚步。

    早冬的大雪宣告麋鹿到该作决定的时候了:留下来不可避免地要面对大雪和还有不屈不挠的狼群;离开则有机会过上相对舒适的生活,却要面临黄石公园之外世界的不确定性。这是个纠结的时刻。

    “呦呦”的鹿鸣再次激荡着整个山谷,它们彼此呼唤,集群而动。最终,数以千计的红牛麋鹿选择在秋末离开黄石公园,而且当它们离去时将越过一条隐形的界线,而失去国家公园的保护。它们将面临更大的危险。猎人们穿着可让彼此避开,而麋鹿看不见的橘色伪装,在黄石公园周边的森林等候,猎杀麋鹿。

    树林里有枪声响起,随之是麋鹿的哀鸣,声音越来越弱,这是它最后发出自己的声音。刚被猎杀的麋鹿绝对会引来灰熊,它们知道有麋鹿一命呜呼。饥饿的灰熊会为了食物打斗,猎人和灰熊每年都有冲突。

    三位猎人杀了一只母红牛麋鹿,他们清除尸体准备拖走。但熊来了,它是熊大。这只大公熊此刻在森林线上方徘徊,它每年都这么做。有人大叫“有熊”,他们一转身就看到灰熊走过来。猎人丢下猎枪和背包,逃奔下山,猎物就留给灰熊了。灰熊此时出来抢夺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它饿了,饥饿会压倒对猎枪的恐惧,熊大抢走了猎人的红牛麋鹿。

    一整只麋鹿腐肉,是灰熊过冬前的绝佳大餐。它不会放弃食物,这时节吃腐尸的灰熊会非常危险。如果尸体上还有肉,可供它吃上好几天。

    熊大不会时时刻刻守着食物,它会用泥土、树叶和枯草覆盖腐尸,免得其他动物发现。

    但熊大惊扰了另一种正准备冬眠的动物,一条草原响尾蛇就在灰熊扒拉泥土和树叶的地方打盹,“谁这么不识相?”它是黄石区唯一的毒蛇,它在岩石间伪装得多好,不仅是猎人,就连熊大也没有发现它。不过,尽管它有很强的毒性,也伤害不了皮糙肉厚的灰熊,响尾蛇自认倒霉。

    响尾蛇在这个季节已经非常罕见,它们是冷血动物,在冬季会退回温暖的洞穴冬眠避寒。这条蛇正在晒太阳,享受难得的温暖天气。它的洞穴就在附近。而洞**的响尾蛇数目,可能有五十条,也可能有上百条,总之不会太少。熊大不想继续打扰这条响尾蛇,还有它洞中诸多的同伴,它蹒跚而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完美的灰熊后腿掌印。灰熊的后脚掌和前脚大不相同,非常类似人类的脚掌。熊大的后脚掌很长,只有如此站立时才能支撑全身的体重。现在,日夜温度都低于冰点,原本所有灰熊都进山洞冬眠了,但还有灰熊在外面活动,只因为它们还饿着肚子。

    对出逃的红牛麋鹿来说,它当然不可能理解什么是国家公园的界限或人为的界限,对它们来说这只是本能的迁徙。它们只是为了寻找更宜居的土地,而不停地前进。

    红牛麋鹿在越过环状狩猎带后,由森林和草地拼成的天然马赛克图案,现在被截然不同几何形状代替:人工灌溉的圆形草地,正方形的玉米田,还有复杂的多边形高尔夫球场。这些是人类活动的标记。狼在这里不太可能受到欢迎,对于鹿来说它们也一样不讨喜,因为人类知道有鹿的地方就会有狼。

    红牛麋鹿向南迁移的距离,比黄石公园内任何动物都推进得更远。它们从森林中走出,下到落基山脉脚下原本属于它们的广袤草原,再穿过农场,为了能在冬天找寻食物。它们走到了南方二百多公里的地方,是美洲所有哺乳动物中南迁最遥远的。

    它们从上一次冰河时代起,每年都重复这趟旅程。

    但时下它们还有一个问题,它们传统的冬天避难所,恰好位于美国最富藏天然气的地方。油气井对叉角鹿并非直接的威胁,而卡车鸣笛声才是致命的。麋鹿很胆小,听到最微小的噪音它们就会狂奔,而且当一跑起来,它们的速度是每小时一百公里,它们的速度是进化来躲避猎豹的,但却无法躲避同样高速的汽车。围墙、卡车和来自油气井的干扰,已经使麋鹿处于危险中。这里有面积五千平方公里的土地,有四分之三已经预留给天然气和石油。

    在农场里,逃过一劫的红牛麋鹿找到了食物。

    但这些草料不是给它们的,牛叫声显示它们才是真正的主人。农场经营者可以容留麋鹿,只要它们不要与圈养的牛过分争食。但是,当麋鹿迁徙至此,它们的老对头,狼也会一路跟踪到这里。这是一种农场经营者更难接受的动物,对狼的恐惧,深植在他们的脑海里。尽管黄石公园内的狼在十九世纪末逐年减少,并在八十年前被消灭彻底,但现在狼回来了。它们可能会从公园迁出,找寻新的领地和猎物,而农场和牛羊是个不错的选择。农场经营者被迫用回老办法,手持猎枪,跨上马鞍,保护它们的牛群。不过,观念在改变,农场经营者会开枪把它们吓走,而不是直接射杀它们。尾随麋鹿的公狼飞标听到了枪声,这清脆的声音让它揪心,它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记住了这趟危险之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