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知天命，行地界 第二百八十章 佛
若自己的故土，变成了腐坏的事物……你能忍心将其毁灭再重塑吗？
这样直击人心的问题，每个人也许都能夸夸其谈，但真正抉择起来又何其艰难？
赵铎记得，前世他与生母两人相伴而活时，就将故乡的旧宅子狠心卖掉了……在下这个决定之前，赵铎不知多少个日夜无法入睡。
那是珍藏了无数回忆的地方……从牙牙学语到上蹿下跳，悲喜酸甜，一家人一起度过的每一刻时光，都仿佛回荡在那片小空间之中。
可当缺少了谁……记忆不再完整，留下那个回忆之所，也只是会让人伤心而已。
而现在，凛心却说……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会毫不犹豫的毁掉腐坏的东西。
这并不是一个孩子能够拥有的觉悟，赵铎从这一刻起，便认识到了这一点——就像自己不是真正的李霜臣一样，赵凛心，也绝不只是赵凛心。
这份答案，知道最后的最后，才被揭晓。
“毁掉？”
菩萨重新反问，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菩萨常常在佛界，但却是最常云游界海的佛陀——菩萨觉得众生可苦？”
“众生皆苦”
“为何佛界能独乐？”
“……因佛祖与天尊联手”
“若是天地间的道理只是生老病死、春夏秋冬，我们大家都会甘心……”
凛心伸手捂住胸口，轻声接着说道：“可请您看看玄黄界断壁残垣，看看小天庭的昔日盛景存留，看看那块留道石——界海之中，这样的土地，还算少吗？剑渡界、山海界更甚于此，如果强盛便是过错，只能做一只苟延残喘的猪猡，否则就要化为黄土——我不服，谁都不会服气，所以无论我是否能成您的弟子，都会烧去佛界，您看的不错”
长久的沉默之后，菩萨竟然看向赵铎。
“你女儿是何方神圣”
菩萨虽然是笑着说出这句话，但赵铎知道这个问题的重量。
赵铎看着凛心，温柔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赵凛心……爹爹的女儿”
凛心没有丝毫犹豫，眼神之中刻骨的爱意更是毫无虚假……赵铎甚至觉得她像是陪伴了自己无数岁月的女儿一般。
“嗯”
赵铎摸了摸凛心的脑袋，看向菩萨，淡淡地说道：“她只是我的女儿而已”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童稚之语，看似过于炽烈，却仍是有道理的……我们这些活了不少年岁的人，反而更不容易讲这些话说出口”
菩萨苦笑着说道。
“菩萨……您——”
“我知道，你早就对我有所不满……金蝉子也早已对我说过，佛界早已沉沦，
可如今听凛心姑娘一席话，我却觉得，连少女之声都如此铿锵，我这活到如今的十方佛陀，竟然还如此犹豫，实在有愧”
“……菩萨的决定是什么”
赵铎深深地看着菩萨，预感到她要说什么极为重要的决定了。
“我如今是万界钦犯，与紫竹同罪，不可示人——而你救出我等，是天意，你便是天意，今后我便供你驱策，待到时机成熟，提枪上阵，我也能向佛界动手”
菩萨说完这句话，额头的朱砂便缓缓消失，身上的佛光，也从温暖的金色，缓缓变成了纯白，不再有任何杂质。
“菩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今后我便不再是佛界佛陀……而是一尊普通的斗战佛”
菩萨缓缓闭上眼，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师尊请受弟子一拜”
凛心突然跪拜下来，连赵铎也对此始料未及……这一番动作，岂不是在逼宫？强迫菩萨收徒？
“起来吧……今后你便是我之门人，我便教你苏生万物，湮灭众生之法”
“多谢师尊”
赵铎看着这对有些默契的师徒，也有些无言了。
“师尊，我先说一句……我不修佛，红尘之中还有我太多留恋的”
“佛已不值得再修”
……
赵铎离开岛屿之时，也要与凛心道别，今后她便要常常在这里与菩萨修行，一家三人下次再聚，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爹爹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凛心，你到底……”
赵铎与凛心相处的这半年，虽然教了她许多事，但他也从未想过真的能让她完全理解。
她只是个孩子而已……却说出了孩子绝不可能说出的话。
“爹爹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真是让女儿失望”
凛心撇撇嘴道。
“我发现什么？”
赵铎挑起眉毛。
“爹爹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人族了吧？”
赵铎听到这句话，立刻如遭雷击！
“爹爹是心魔……我却是心魔与人族的混血，我是有天生神通的存在”
赵铎皱起眉……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自己竟然一直漏掉了此事，真的把自己当做人族生存了，甚至和项凛结合。
他身为心魔，天生神通是业火——并不算常见，威力极强的神通，虽然如今威力已经落后于剑气，被赵铎雪藏，但早年也是赵铎的克敌利器。
“你的神通是什么，为何从不和你娘与我说？”
赵铎严肃地说道。
“我的神通，我最近才通晓——那便是我记得所有的东西”
“过目不忘？”
“不止，
只要是我见过的我听过的我想过的，我永远都不会忘，我还记得我出声时爹爹惊诧于我为何不哭泣而忧心，我还记得你与娘缠绵过多少次”
“你……”
赵铎苦笑着摇摇头，这样的神通，说起来，真的是存在的吗？
“而且……我还很聪明”
凛心微微颔首，赵铎知道，她并非是在吹嘘，而是在陈述事实。
赵铎深知，每个生灵，都不会是记得每一件事的……因为铭记代表着一切的喜怒哀乐都仿佛正在发生一般，记得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所以有些人在年长时，会逐渐淡忘一些事——这并非他所愿，但越是必须的，因为生灵装不下如此多的情感。
而记得每一件事，铭记每一个欢欣鼓舞的时刻和值得教训的时刻，就意味着凛心有着比常人更加宽广，更加艰难的人生，她也许会成长得很快，懂得更多……但这些事物早晚会成为她的负担，成为她的枷锁与痛苦之源。
赵铎轻轻地将女儿抱在怀中，而凛心也怀抱着赵铎的脖子，父女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沉静。
“有这样的女儿，爹爹怕吗？”
“我怕你太辛苦”
赵铎的话让凛心微微颤抖了一瞬……也只是这么一瞬而已。
“爹娘赐我此身神通……必有用武之地，爹爹放心离去，归来时，女儿必定为你所用”
……
佛界。
济公与弥勒对坐，相顾无言，两人之间再无争执，只有悲痛。
“金蝉子和观世音大士的魂灯……都灭了”
济公声音有些沉重，表情也是充满低落。
“也许两位佛陀并未身死”
胖弥勒苦笑道。
“不死……会是什么？”
“舍弃佛陀之位，魂灯也会灭，当年的无量佛便是如此，自他以佛入魔，魂灯便熄灭了……可他还未死”
弥勒说到这里，已经不敢再说。
“观世音大士受佛祖亲自点化，还被囚禁于山海界……绝无可能逃出，恐怕如此是真的死了”
济公的脸色变得扭曲。
“金蝉子恐怕是有可能入魔了……那尊大魔头将他——”
“那便好了”
济公打断了弥勒的话。
“什么意思？”
弥勒看着眼神危险的济公，打了个哆嗦。
“早年间，我以为十方佛陀之一的无量佛背叛，是他数典忘祖，被妖魔迷惑……可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事，却让我愈发觉得这天地是如此陈腐，佛祖与佛界高居庙堂，总有一日也不能逃过劫数”
“你难道也想——”
弥勒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可说”
（本章完）
这样直击人心的问题，每个人也许都能夸夸其谈，但真正抉择起来又何其艰难？
赵铎记得，前世他与生母两人相伴而活时，就将故乡的旧宅子狠心卖掉了……在下这个决定之前，赵铎不知多少个日夜无法入睡。
那是珍藏了无数回忆的地方……从牙牙学语到上蹿下跳，悲喜酸甜，一家人一起度过的每一刻时光，都仿佛回荡在那片小空间之中。
可当缺少了谁……记忆不再完整，留下那个回忆之所，也只是会让人伤心而已。
而现在，凛心却说……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会毫不犹豫的毁掉腐坏的东西。
这并不是一个孩子能够拥有的觉悟，赵铎从这一刻起，便认识到了这一点——就像自己不是真正的李霜臣一样，赵凛心，也绝不只是赵凛心。
这份答案，知道最后的最后，才被揭晓。
“毁掉？”
菩萨重新反问，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菩萨常常在佛界，但却是最常云游界海的佛陀——菩萨觉得众生可苦？”
“众生皆苦”
“为何佛界能独乐？”
“……因佛祖与天尊联手”
“若是天地间的道理只是生老病死、春夏秋冬，我们大家都会甘心……”
凛心伸手捂住胸口，轻声接着说道：“可请您看看玄黄界断壁残垣，看看小天庭的昔日盛景存留，看看那块留道石——界海之中，这样的土地，还算少吗？剑渡界、山海界更甚于此，如果强盛便是过错，只能做一只苟延残喘的猪猡，否则就要化为黄土——我不服，谁都不会服气，所以无论我是否能成您的弟子，都会烧去佛界，您看的不错”
长久的沉默之后，菩萨竟然看向赵铎。
“你女儿是何方神圣”
菩萨虽然是笑着说出这句话，但赵铎知道这个问题的重量。
赵铎看着凛心，温柔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赵凛心……爹爹的女儿”
凛心没有丝毫犹豫，眼神之中刻骨的爱意更是毫无虚假……赵铎甚至觉得她像是陪伴了自己无数岁月的女儿一般。
“嗯”
赵铎摸了摸凛心的脑袋，看向菩萨，淡淡地说道：“她只是我的女儿而已”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童稚之语，看似过于炽烈，却仍是有道理的……我们这些活了不少年岁的人，反而更不容易讲这些话说出口”
菩萨苦笑着说道。
“菩萨……您——”
“我知道，你早就对我有所不满……金蝉子也早已对我说过，佛界早已沉沦，
可如今听凛心姑娘一席话，我却觉得，连少女之声都如此铿锵，我这活到如今的十方佛陀，竟然还如此犹豫，实在有愧”
“……菩萨的决定是什么”
赵铎深深地看着菩萨，预感到她要说什么极为重要的决定了。
“我如今是万界钦犯，与紫竹同罪，不可示人——而你救出我等，是天意，你便是天意，今后我便供你驱策，待到时机成熟，提枪上阵，我也能向佛界动手”
菩萨说完这句话，额头的朱砂便缓缓消失，身上的佛光，也从温暖的金色，缓缓变成了纯白，不再有任何杂质。
“菩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今后我便不再是佛界佛陀……而是一尊普通的斗战佛”
菩萨缓缓闭上眼，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师尊请受弟子一拜”
凛心突然跪拜下来，连赵铎也对此始料未及……这一番动作，岂不是在逼宫？强迫菩萨收徒？
“起来吧……今后你便是我之门人，我便教你苏生万物，湮灭众生之法”
“多谢师尊”
赵铎看着这对有些默契的师徒，也有些无言了。
“师尊，我先说一句……我不修佛，红尘之中还有我太多留恋的”
“佛已不值得再修”
……
赵铎离开岛屿之时，也要与凛心道别，今后她便要常常在这里与菩萨修行，一家三人下次再聚，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爹爹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凛心，你到底……”
赵铎与凛心相处的这半年，虽然教了她许多事，但他也从未想过真的能让她完全理解。
她只是个孩子而已……却说出了孩子绝不可能说出的话。
“爹爹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真是让女儿失望”
凛心撇撇嘴道。
“我发现什么？”
赵铎挑起眉毛。
“爹爹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人族了吧？”
赵铎听到这句话，立刻如遭雷击！
“爹爹是心魔……我却是心魔与人族的混血，我是有天生神通的存在”
赵铎皱起眉……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自己竟然一直漏掉了此事，真的把自己当做人族生存了，甚至和项凛结合。
他身为心魔，天生神通是业火——并不算常见，威力极强的神通，虽然如今威力已经落后于剑气，被赵铎雪藏，但早年也是赵铎的克敌利器。
“你的神通是什么，为何从不和你娘与我说？”
赵铎严肃地说道。
“我的神通，我最近才通晓——那便是我记得所有的东西”
“过目不忘？”
“不止，
只要是我见过的我听过的我想过的，我永远都不会忘，我还记得我出声时爹爹惊诧于我为何不哭泣而忧心，我还记得你与娘缠绵过多少次”
“你……”
赵铎苦笑着摇摇头，这样的神通，说起来，真的是存在的吗？
“而且……我还很聪明”
凛心微微颔首，赵铎知道，她并非是在吹嘘，而是在陈述事实。
赵铎深知，每个生灵，都不会是记得每一件事的……因为铭记代表着一切的喜怒哀乐都仿佛正在发生一般，记得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所以有些人在年长时，会逐渐淡忘一些事——这并非他所愿，但越是必须的，因为生灵装不下如此多的情感。
而记得每一件事，铭记每一个欢欣鼓舞的时刻和值得教训的时刻，就意味着凛心有着比常人更加宽广，更加艰难的人生，她也许会成长得很快，懂得更多……但这些事物早晚会成为她的负担，成为她的枷锁与痛苦之源。
赵铎轻轻地将女儿抱在怀中，而凛心也怀抱着赵铎的脖子，父女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沉静。
“有这样的女儿，爹爹怕吗？”
“我怕你太辛苦”
赵铎的话让凛心微微颤抖了一瞬……也只是这么一瞬而已。
“爹娘赐我此身神通……必有用武之地，爹爹放心离去，归来时，女儿必定为你所用”
……
佛界。
济公与弥勒对坐，相顾无言，两人之间再无争执，只有悲痛。
“金蝉子和观世音大士的魂灯……都灭了”
济公声音有些沉重，表情也是充满低落。
“也许两位佛陀并未身死”
胖弥勒苦笑道。
“不死……会是什么？”
“舍弃佛陀之位，魂灯也会灭，当年的无量佛便是如此，自他以佛入魔，魂灯便熄灭了……可他还未死”
弥勒说到这里，已经不敢再说。
“观世音大士受佛祖亲自点化，还被囚禁于山海界……绝无可能逃出，恐怕如此是真的死了”
济公的脸色变得扭曲。
“金蝉子恐怕是有可能入魔了……那尊大魔头将他——”
“那便好了”
济公打断了弥勒的话。
“什么意思？”
弥勒看着眼神危险的济公，打了个哆嗦。
“早年间，我以为十方佛陀之一的无量佛背叛，是他数典忘祖，被妖魔迷惑……可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事，却让我愈发觉得这天地是如此陈腐，佛祖与佛界高居庙堂，总有一日也不能逃过劫数”
“你难道也想——”
弥勒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可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