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如梦江山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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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游侠

    神洲天下,裂土五道十六州,轩辕一统,风云再起。

    神洲五道中江南道最为富庶,江南道巡抚府门前,平日里原本该门庭若市,如今却门可罗雀,连府门前翎羽插冠、手持水火棍的四名守门官差都是一副懒惫的模样,或坐或倚,拄着一边漆红一边漆黑的水火棍猛打瞌睡。

    其中一人没甚睡意,正自无聊,忽见对面树下有个小摊子,一名少年挑了竹筐担子,似做生意的,却不懂吆喝叫卖,戴着斗笠呆呆坐在树荫下,只是那竹筐里不知所贮何物,频频飘来热炭香,嗅得人饥肠辘辘,满肚鼓鸣。

    官差冲他招招手,“喂,小子,你过来!”

    少年愣了愣,左右张望,听那公人又喊几声,才知唤得是自己,赶紧挑了担子上前。他前后的竹筐里各有一只大瓮,其中一只瓮里装满烧红的木炭,温热的炭香一靠近,其余三名公人鼻翼微歙,也接连醒转过来。

    “我问你,你那炭炉里煨的什么?不老实交代,本老爷打你板子!”唤人旳那名官差故意板起脸,狠霸霸问。

    少年似受到惊吓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口,另一名官差看不过眼,用手肘顶了顶同僚,低道:“张三,你没认出么?这摊是那原先卖豆花儿那小老头的。”

    那人经他一说,不觉恍然:“唐老头儿?你是说那个……他闺女不是……”

    见同伴面色微变,想起“那件事”上头是下过封口令的,怕是自己无意间旧痂掀口惹上麻烦,然而毕竟面子放不下,仍端起公门架子,瞠视少年:“你是唐老头什么人?”

    方才应口的另一名官差面露不忿,咕哝道:“你管他是谁?赶远些便了,别给大伙儿找事!”

    那人听同僚叨念,更加拉不下脸,伸手一搁,冷口冷面道:“李四,你别管,先得弄清楚他是什么来头!几天都在这儿鬼鬼祟祟的,指不定是贼。”

    少年吓坏了,哆嗦道:“官……官老爷!我……我不是贼!那唐……唐老头病倒啦,说、说要钱治病,顶……顶了摊子给我。别的……别的我不知道!大老爷明鉴,大老爷明鉴!”

    那人一听放了心,得意洋洋,回头笑顾同僚:“是不是?我说嘛,唐老头只一个水嫩嫩的闺女,哪来的小子?哈哈哈。”

    见同僚无言转头,心中老大没趣,又问少年道:“喂,你顶了人家的摊,还卖不卖豆花儿?弄几碗给爷们儿尝一尝,滋味好的话,便准你在对面摆摊营生;要坏了爷爷的胃口,打断你两条腿!”

    少年面色铁青,从后筐里取出瓦盅和一块薄薄的小铁片,揭开瓮盖,一股温热饱满的豆香扑鼻而来。他以薄铁片利落地在瓮里刮了刮,斜斜抄起几抹云条似的雪白豆花儿,往盅里一搁;前筐炭瓮就是现成的火炉,架上一只浅底铁镬,舀一勺用口蘑、带肉牛骨熬成的高汤,加入切细的木耳、榨菜、香芹末子,以冷水调匀的绿豆粉打卤,往盅里一浇,再搁点蒜汁红油零碎绿葱,一碗鲜香扑鼻的豆花儿便完成了。

    官差人手一盅,那覆在豆花儿上的,以绿豆粉、高汤及酱油打出来的卤芡橙红透亮,醤色酥莹如琥珀,匙羹舀落,那卤竟丝毫不泄,仍是盈盈润润地裹覆着豆花儿,葱蒜香被滚烫的卤芡包着一蒸,与豆花儿的香气、高汤里牛肉口蘑的鲜甜层层迭迭,极富层次。

    为首的官差尝了一口,双目微亮,本欲赞声“好”;又觉才吃一口便软了嘴,难免叫旁人看不起,传将出去,以后还要做人么?干咳两声,哼道:“卤打得不错,但你这豆花儿比起摊子的原主,卤水未免太过,不如过去软滑细嫩,又有苦味儿。唐老头的豆腐脑儿是又香又滑又白又嫩,同他那水灵的闺女一般模样。”

    口气说不出的淫猥,其它二人听得笑起来。

    先前与他斗口那李四尝了一匙,蹙眉道:“是么?我倒觉得挺好。硬些饱嘴有弹性,配上卤芡葱珠口感十足,未必便输了。”

    正往衣里掏着铜钱,却被为首的张三拦下:“李四,合着你同我干上了,是不?”

    另外两人也投以质疑的眼光。李四咂咂嘴没接口,低头将豆花儿吃了个干净。

    那为首的张三压下了他,益发气焰髙张,将残盅迭成一摞,见少年伸手来接,冷不防地手一松,“匡”的一响,四只瓦盅在少年脚边摔得粉碎。

    “你这豆花儿烧得不坏,腿子便不打啦,先寄你身上。以后见爷们当差,先烧几碗孝敬,下回再让爷招你,我打烂你的摊儿!”

    明对少年说话,却有意无意瞭了李四一眼,笑意森冷。李四知他恼自己多口,再纠缠也只是拖累少年受气而已,索性视而不见,柱着水火棍打盹。

    “多……多谢老爷。”

    官差哼笑。这小子不坏,比唐老头识相多了。

    要是他乖乖把闺女送府里,至于闹出人命么?什么样的爹妈养什么样的崽,老的小的一般不识相。巡抚公子也非不怜香惜玉,望川府里忒多千娇百媚的小妞,虽说不上光宗耀祖,起码吃好穿好,还能给家里捎银子,多少人家抢着把女儿送来,就怕公子爷看不上。你唐老头什么玩意儿,装得忒清髙!

    “瞧你年纪不大,”

    他搔搔下巴,怪有趣地打量少年。“本来是干什么的?”

    少年不敢不答,起身在短衣上抹了抹手,低道:“回老爷,在肉铺里打杂。”

    为首的张三有些诧异:“屠夫的营生好挣钱哪,怎不接着干?”

    “回……回老爷,小人怕……怕杀生,听了人家的劝,改做不见血的营生。”

    官差们面面相觑,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爆出笑声,个个捧着肚子前仰后俯,连李四听着都不禁摇头,嘴角微微上扬。

    张三大笑道:“就你这出息,卖豆花儿合适。还不快滚?”

    少年忙不迭将破瓦片收拾好,挑着担子回到树下,被望川府的官差一闹,一时也没人敢光顾。

    少年取了条破旧棉巾拭着满头脸的汗,巾上彷佛还喷得到一缕淡

    淡的脂粉香,但他知道巾子的主人不用胭脂水粉,那是她身上的香气,天生便这般好闻。

    他不知不觉停下动作,怔怔坐在树下,回过神时左手已伸入筐底,握住预先藏好的解腕尖刀。

    “就是今天了”,少年心想: “青青姑娘,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一定得手,让我剜了那畜生的五脏六腑,开猪膛似的摊满一档,以告慰妳们父女俩。”

    筐底除了磨得锋利、用布层层裹起的尖刀外,还有一小瓶粗劣的土酒。

    他对官差说了谎话,在城北李家的肉铺里,他从来都是最受器重的学徒,凭一把尖刀便能杀猪解牛。是青青姑娘不爱见血,每次光临豆花儿摊前无论洗过几次手,她总能嗅到淡淡的血味。

    “不如我不杀猪了,来学……学做豆花儿吧?”

    有一回,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说完立刻低下头,不敢看她俏丽的脸蛋。青青姑娘却只是把他那盅豆花儿搁边上,笑道:“做豆花儿很辛苦的,挣不了几个钱。你年纪轻,前程远大,干什么都比这个强。”

    如今他对自己当时的犹豫退缩,感到无比痛悔。如果那日自己在的话,如果自己勇敢些的话,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他不止一次如是想,然后自她受辱咬舌、溅得一屋是血的恐怖梦魇之中惊醒,带着满脸的汗渍泪水。

    可惜人生无法重来。如果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在意自己其貌不扬,不管青青姑娘只当他是每天来吃盅豆花儿、闲话家常的客人,死也要向她表明心意,那怕什么都得不到……

    杀人毕竟与杀猪不同,他原以为自己需要饮酒壮胆,谁知事到临头,心底居然一片寂然,甚至隐隐期待着得手之后的死亡与解脱。

    少年连碰都没碰土酒,正要取出裹刀的布包,瞥见不远处的街角,一名裹着破旧斗蓬,背着不知名物事的汉子,双手抱胸蹲在墙边,精亮的眸光直勾勾地瞅着自己一或说飘着炭香的豆花儿瓮。

    那人已蹲在那儿三天……不,或许更久,只是三天前他才留意起这厮来。那人就像是走通了几千里的荒野,一如乞丐般腌臜,而是满身风霜,透着说不出的阑珊倦意,稍望得一眼,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家来。

    在富饶的大城里,乞丐可比穷乡僻壤多。少年看过背草席、背铺盖,甚至背几凳等家生的都有,但那人背的物事极怪,足有半人多高,轮廓像是块长木板,总之十分厚重,外头用粗布层层裹起,委实看不出是什么。他该是饿了罢?少年如是想。

    青青姑娘走了之后,他辞去肉铺档的差使,揣着东家给他的五两银,跟着唐老头学了大半年,直到唐老头咽下最后一口气,还是他替老人裹的草席掘的坑,一杯一杯地覆着土。老人上门讨女儿,被官差打得遍体鳞伤,能撑过半年,靠的约莫是心中那股子冤。

    这大半年里他们很少说话,兴许也不知该说什么,原本便只是卖豆花儿和买豆花儿的两个人,谈不上熟稔。

    唐老头的活儿不简单,当年他自己拜师做学徒,光浸黄豆磨煮豆浆就学了整整三年,更别提打盐卤,每一步都是心血和功夫;然而不知为何,少年硬在半年间学上了手,做得有模有样。真是怪了,老人想,明明是个没心眼的,也说不上什么天分。

    唐老头从没向他说过一声“谢谢”,像这样的年轻小伙,唐老头见多了。个个都是为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而来,就算盅里盛的是馊水猪食,照样吃得有滋有味,当真糟蹋了他的好手艺……只有他,在青青死后舍弃了能挣钱的肉铺档差使,来到他这苟延残喘的垂死之人身边,重执起浸煮黄豆的锅鼎,耐着性子磨豆熬浆。

    他们心里想的是一件事,只是都没说出口。

    巡抚大人的公子喜欢吃豆花儿,人尽皆知,及至巡抚公子惊觉唐老头居然有个标致的女儿之时,已然吃了他几年的豆花儿。青青出事后,唐老头被打了个半残,望川府外便无人再卖这软滑鲜润的可口小吃。但人是有瘾的,就像巡抚公子并没因为弄死了个摊贩的女儿,从此吃斋礼佛,不再对标致的姑娘下手。

    少年定了定神,动手调配了一盅热腾腾的豆花儿,端到对街那人跟前:“你饿坏了罢?”

    少年并未因为舍人,显出趾高气昂的碍越妾态,卑躬交代后事似的,带着某种沉静的觉悟和了然:“慢着吃,不收你钱。小心烫口。”

    那人双手接过,举盅朝他微微一敬,以调羹一匙一匙送入口中,闭目细辨滋味。

    少年忽然觉得有趣:这人远看像乞丐浪人,近看才发觉他一点也不脏,举止温文,隐有股说不出的贵气,眸里精光慑人,毋须开口便能让人生出敬畏,倒像是什么微服出巡的大人物似的。

    怪的是这样出众的气质,与那身征尘满布、风霜历历的旅装又无扞格,彷佛生来就该是这样,丝毫不显突兀。汉子约莫四五十岁一也许实际更老些一留着满脸落腮胡,却非根根突出如硬戟的燕髭,胡根柔软浓密,带着绸缎似的润泽。

    近距离一瞧,其实大汉生得鼻梁挺直、下颔方正,配上旅装密髯,平添几许江湖气息;刮去野人般的大部胡须,换上鎏金袍子玉扳指,说是王公侯爵也有人信。

    他一口一口慢慢吃完,双手奉还瓦盅,取出帕子轻按嘴角,拍去沾上胡子的些许残羹。少年更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在人生将尽的当儿,他很高兴自己亲手烹调的最后一碗豆花儿给了一位知味之人,而非那些凶狠的官差。

    “卤打得好。”

    半晌,浪人睁开眼睛,精光迫人的眸子里似有一丝笑意,但口吻认真严肃,浑无半分轻佻。

    “但豆花儿的盐卤勾得太过了,质地稍硬,还带有一丝卤水的苦味儿,殊为可惜。”

    少年苦笑。

    要不是此地与大门相距甚远,语声难及,他几乎以为大汉是听了官差的话才这么说的。

    “明儿你试试勾薄些。都说:‘豆腐新鲜卤汁肥,一瓯隽味趁朝晖。’口感过硬,可惜了你这轻易不泄的好卤芡。”

    大汉忽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吊新钱递去,笑道:“我忘了给钱。”

    看来……还真的是乞丐。少年摇摇头:“都说了不收你钱。”

    “收下罢。”

    那人笑道:“我明儿还来吃,总不能都不给。”

    “……明儿不开张。你别等啦。”

    “那后天罢?”

    少年突然烦躁起来,端了空碗回头便走。

    “杀人的血味儿,和杀畜生是不一样的。”

    少年愕然停步,回见那人仍是双手跨膝踞于墙角,嘴角抿着一抹笑。

    他不得不走回去,悄悄将手伸至腰后,握住藏于衣下的解腕尖刀,若浪人大声叫嚷起来,他便没机会杀进府里了。

    为了那捞什子大会,四方权贵云集,城里几千名官差全出了城护卫,望川府只剩下护院武师,当中还有大半跟着巡抚大人一起去了大会。

    巡抚公子那畜生身边之人,再不能像今天这样寡少。这是唯一的机会。

    亮出尖刀,或许能教他别声张?

    浪人似乎读出他的心思,早一步抬头,笑道:“你认识唐老头多久了?”

    少年一愣,讷讷道:“两……两年罢。”

    其实远远不到。算上两人真正相处的这大半年,他知道有唐老头、有这豆花儿摊子,以及美丽出尘,天仙也似的青青姑娘,至多一年加一点。就这么承认自己与唐家父女其实一点也不熟,意外地令少年感到挫折。

    浪人笑着点头:“过去我来此地,总会光顾唐老头的豆花儿,他女儿这么小的时候……”

    他蹲着往眉眼处一比:“我还抱过她。这几年我甚少履迹江南,不想当年的小女娃儿,都出落成大姑娘啦。他们父女俩都是你葬的罢?能不能带我拈炷香?”

    少年深吸了口气,抚过心头又被掀起的一片刺疼。

    “在城南祠堂。你找管事的先生问问,他会带你去。我……我今儿有点事。”说完回头便走。

    “为了一名素昧平生、已然香消玉殡的女子,这么做值得么?”

    浪人叫住了他,眸中精光暴绽,彷佛沈睡深林的猛虎雄鹰突然苏醒,一字一句都如铜瓜铁锤,重重敲上少年的心头,带着王者一般的慑人威仪,直迫得少年无法喘息:“你是她的什么人?是手足、是情人,还是尚未完婚的夫婿?你和唐老头又是什么关系,便要报仇雪恨,轮得到你么?强自出头,是想做英雄?唐老头的女儿若还在世,她会希望你为了替她报仇,牺牲宝贵的性命?”

    少年被连珠炮似的一串急问,不由瞠目结舌,片刻才摇头道:“我没读过书,只会杀猪宰牛,你问的这些,我一个也回答不了。但这事无论谁来问我,再多问我几万几千回,结果还是一样的。我想为青青姑娘做这事了。我只想……只想讨个公道。做不了这事,我一辈子睡不好觉。”

    那人凛凛直视,见少年竟不心虚回避、反而益发坚定起来,冷冷道:“你的行为只得一个字。知不知道是什么?”

    “……是‘蠢’罢?”少年苦笑:“以前在肉铺,东家常这么说我。”

    他心知东家对他是极好的。未满师的学徒突然说要走,决计拿不到白花花的五两,就算剐了上档也不值这么多,通常是一顿棍子打将出去,风声一放,一辈子都别想回这行当。

    “你错了。”

    那人露齿一笑。少年这才注意到他说话有种怪异的口音,脚上的长拗毡靴尖端微翘,怎么看都不像江南本地,甚至央土的款式。

    “是‘侠’。你的付出不为自己、不求回报,不在意自己力量渺小,微不足道,只要是该做的事,牺牲性命也想完成,这就是‘行侠仗义’。”

    那人正色道:“侠,是一种高贵的特质。它存在于你的血脉里,终生奔流不息,在软弱时给予力量,在迷惘时指引方向。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如此珍贵的天赐之血,即使拥有,也无法靠娶妻生子将血脉延续下去。‘侠’是信念,侠之血脉,也只能靠信念传承。”

    “侠……的信念?”

    少年喃喃道。

    “天下间就有这么一群人,为了捍卫这份珍贵的信念,也为扫除世上的不公不义,他们发誓不娶妻、不荫子、不封爵、不蓄财,荣辱休止,身无长物,终生不渝地奉行这个‘侠’字,直到合眼。”

    少年听得迷茫起来,片刻才道:“你……你是这样的人么?”

    “我是。若你愿意,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那人站起身来,少年才发现他生得高大修长,腰窄膀阔,柔软的厚髯浓发迎风飘飘,衬与背后的大物,纵无金缕玉带,仍有着难以言喻的肃穆威压。

    他将蒲扇一般的大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眸中笑意温煦:“你知道是谁让我来的?”

    少年摇摇头。

    “是城北肉铺的大东家。”

    浪人咧嘴一笑。“他说有个可爱的学徒走了,说不定要做傻事,怎么也劝不下,心里十分挂念。是他同我说了唐老头父女的冤屈,还说这一年多来你天天往望川府外跑,只吃一碗豆花儿就走人,只为瞧唐老头的闺女几眼。东家说没见过你那么傻的,喜欢便央人提亲哪,他知你孤儿出身,给你准备了一笔钱,只等你开口。”

    少年一愣一愣,泪水忽如涨潮,突如其来地溢满眼眶。

    “你现在舞刀冲将进去,拼着性命不要,或可刺死那畜牲,然而赔上一条性命不说,难保不牵连无辜人等。万一他的婢仆里也有忠义之人,同样拼着性命不要,也想要阻你一阻,你杀是不杀?”

    少年为之语塞。

    “暗藏尖刀,身死酬仇,那是刺客的行止。刺客可以报仇雪恨,却不能令正义伸张。”

    那人潇洒一笑,眸光豪烈起来,焕发着难以形容的炽烈光彩,令人胸中血沸:“能贯彻‘侠’之一字,济弱锄强、衡天卫道的,是游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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