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澄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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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结庐在人境

    考试中虽有小憾,一波三折,但无大碍。考后闲暇无事,数日后从学院得知,商考结果不日就将公布,我便不敢在白天与同学上街,生怕自己再次卷入不必要的明争暗斗,劳心费神。我在黄昏时分如常在住宅巷口漫步,不经意间一瞥,就隐约见巷外小广场中心天京布告栏内,一纸黄色公文在风中飘扬,黄旗半卷出辕门,不知商贼被擒否。半年里积压在身上的重担仿佛随风而逝,我不禁仰天长啸。一阵壮怀激烈后,心请顿时也有些变得忐忑不安,瞻前顾后的性格让我对十年的努力换来的以致答案有些不安中的小期待,结果终于公布了,不知孙山在何处?出人意料的是我竟然没有发挥失常,商考通过者共分六类十八等,前三类可称士人,每届根据考生不同,甲子类上等人数不定,一般不会超过三十人,其余各类人数每届基本维持相同。前三类考生可受邀加入天京商会,从此准备向宇国翘楚之列奋斗终生,后三类亦取得经商资格,加入其它城市的不同类型商会,总而言之,学子通过商考,其目的使取得商会认证的在宇国乃至中洲大陆的合法经商资格,且过境通关会得道政府特殊照顾,免去日常杂税若干。前三类的士子甚至每月可以得道各地政府的特殊津贴,拥有一定的豁免权,可以说通过取得商考的功名,就进入了最基本的商人阶层,就在国家政事中取得了的发言权,也就成功摆脱被统治阶级的地位,从此宦海商海浮沉,不忧世间琐事。我位列第三类乙等,我的父亲是二类丙等,隆武年士。从此我也可以被称做姜小官人了。

    人生在世,自给自足便是根本,空挟飞仙以遨游,不可抱明月而常终。寻找谋生之计变成了本人的首要任务,父母认为既有士子之位,便应谋商人之则,我应该加入商会,经商以成大道。自年少时,我的些许愤世嫉俗,不愿与人交往的古怪孤僻,让我一时难以适应商场的人情世故,虚与委蛇。但在传统思想的左右下,我一时不能完全舍弃自家三代经商的传统,舍弃父母眼中的殷切期盼,舍弃自己赖以谋生费尽十年光阴谋的一个铁饭碗。天京商人家庭的读书人,商考结束都要自谋生路,即使出身名门大家,也不能幸免,唯有经商才能从家里获得一定支持和鼓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小姐生活跟所有这种家庭的少年彻底告别。从小都缺乏劳动的经验,身体也不够强壮,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连打铁务农都成了奢望,想要抛开现成的一切,追寻儿时向往的绝对自由,连基本的饮食都不能保障,让我的自由梦凉了三分之二。但全盘妥协的我会失去寻找自由的最后时机,待到儿孙满堂时,空留韶光一场梦,失去挣脱枷锁的决心与毅力,自甘沉沦于浮世。仙人旧馆未曾至,帝乡从此不可期。思来想去长达半月,我拿定决心,当年七月在太川天斗二山前的南怀山商所,寻了个总采办的闲职,专管收集运输天京大人物们从太川天斗两山寻得的天材地宝,每月只需回京缴纳当月物料,其余时间便自图个小清闲。父母虽面露不快,但也没有否定,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让不求上进的儿子快快独立好了。商所所长常年游山玩水,不知所踪,属于名誉挂职,我这个总采办便是个“实权人物”,下属的采办员,出纳,库管都是些临时雇员,只有临近交货日期才会有附近民夫,小吏,兼职采办。道馆童子,僧院小徒,世外高人们在那几天前来运货,纳货。平日我一人独居于此,倒是个幽静的小院落,正房属于官制,悬山顶正置,墙壁挂满高人名士的亲笔文迹,库房三间,左右堂屋四间,客房,厅房,一应俱全,将正房围于中间,前后三进,略有破旧之感。偌大商所通常只有我一人,不得不说我一人独居的胆量也是不凡,儿时读了些鬼怪异闻,曾经不敢在夜间熄灯,母亲告诉我心中想着一座大山,便可如山般岿然不动,神鬼不忌。几经尝试,心中恐惧渐渐淡了,从此越发觉得独居清幽。商所入夜后,灯火全无,常有鸟雀夜鸣,凄厉阴森,若逢雷雨交加,则狂风大作,山中夜间阴寒,风呼啸着穿门而过,气温骤降,不时天空中划过一片惨白,在空旷无人的前庭,反射在石板上,映进我寝室内,阴气渗人。我一般闷头就睡,心中想着些圣人之言为自己壮胆,若是半夜被吵醒,也就起床关上被风吹开的门窗,继续休息,蜡烛都懒得点。商所附近只有一个山民聚集的小镇怀南镇,我平日请些短工来打扫院落,饭菜都由村妇们负责,倒也是快意自在。薪酬不多却也远胜赋闲在家,看闲人脸色,我的日常应酬也是足够。

    南怀山植被茂密,且成次分明,山脚下遍布各种高大的乔木,山腰只有些低矮灌木与中等高度的原生椿树,每逢夏季便有山花烂漫,暗香扑鼻。林木花草异常繁盛,断崖石壁横亘,行人通行不易,山顶终日云雾缭绕,少有晴日,有一古亭名曰指南。曾经这里出产很多种类的名贵药材,矿石。但经过宇国数代人不间断的大肆采挖,现在已鲜有存世,南怀山中怀南镇也是大采挖年代才兴起的,现在也百业凋敝,人口骤减,唯有少量山民依然在此人工种植些药材,为太川天斗二山的道馆寺庙做些粗活,向游客兜售一些山野特产。南怀山有各种小动物经常出没,但没有大型捕食动物,四季分明,各有特点。全年雨势充沛,山顶有一泉眼,有小溪沿着山势蜿蜒盘旋,从一断崖飞流直下,落入山脚下一无名峡谷,其内一石潭,有石碑古迹,名曰通幽,四周有些残垣,年久失修,遍布青苔。峡谷地处幽辟,以此为心,方圆数十里,尽归南怀山,就连这怀南镇也坐落在山中一处最大的向阳缓坡之上,人口不过寥寥几百,南怀山虽不及太川天斗两山之巍峨雄奇,睥睨问天之势,其间自有野趣乐闻,穷游者亦可尽兴,是高雅士子们天京一日游的不错选择。

    我每月只需在交货送货那几日忙碌,赶赴天京商行交接后,拿到薪酬便可随性探访南怀山四周,攒了三月薪酬便欲寻一处山间空地,建造一座属于自己山间寓所,实现年少时的银饰梦。到时有旁人问及,美其名曰方便搜寻山中奇珍,实则我平日小住潜居,陶冶情操。这日终寻得一处临溪半山草地,清风徐徐,水声潺潺,由有野生灌木点缀其中,花香扑鼻,此地又位处山向阳缓坡,树木不类其余各处那般繁盛,但正午阳光照在草地上让我觉得很是温暖,有果树散布草地四周,野生蓝莓藏匿在一些半人高的草丛中,此地背靠怀南主峰指南峰,林木深处又临着一条废弃的采药用的骡马小路直通山顶,人迹罕至,我每逢晴日登山便可极目远眺天京盛景,在指南亭小坐,以山泉水煮些野生茶树上的茶叶,略有青涩,却可降燥借壳,同样沁人心脾,丝毫不闻人间一丝喧嚣。我便心怡于此处的静谧氛围,隔日便请山民相助,不用数日,于草地上开辟出半亩大小的空地,以山间不知名的林木为材,木材粗重,但略带有异香,在草地中央搭起几座丑陋的平顶小木屋。用些柴草做了简易篱笆,植了些本地山竹围了房屋,我就将一些生活必须物资运往此处,打算每月来此处住上几天。装装从前那些隐士们的高雅情操,但小住不长,我便因口舌之欲扰动,一人回京开始大快朵颐一番,将山上所装的隐士清高与文人品味抛之脑后。权当山水只是一时寄情之所,不可久居。

    《悟旦》让高中好友看后,他说看不懂,嫌我废话多,现在正是结束铺垫,来点符合大众口味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难得有一知己,广而告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