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盗亦无道_0150、哪会拖到续集才反杀！(大章，第一部全完结)
「呃，因为是戴在铁手套上，所以我当然是优先转化成活铠；」'强威'的声音现在听起来自然多了，跟生前、不，'前生'差不多：「虽然我不是有什麽不满，可以请教小老板理由吗？」
伊伦点头说：「降灵术……尤其是转化死返怪物这一块领域我也小有研究。虽然说喜欢炼尸的降灵师很多、也有各式各样的防腐液秘方，但试过就知道，丧尸若不是从前生的血肉得到的获益非常小、那就是……他的血肉根本已被炼成别种东西、以一些投资报酬率非常低的途径。大多数丧尸直接把肉剔了就成了骷髅人，也就是说那些软组织除了极小的防护力外纯是累赘。
「能从前生的软组织获益的死返怪物其实也存在，但那不称作丧尸而被称作……」
「食尸鬼。」强威点点'头'。
三宝(麻子)说：「食尸鬼？除了同跟尸体有关以外、它跟丧尸根本完全不同吧？记得除了少数传说中特别厉害的食尸鬼以外，大部分食尸鬼动作远比丧尸敏捷，但是──」
「远较丧尸脆弱。」强威又说：「他们能从前生的软组织获益的代价就是：软组织也是它们'生命'的一部分，因此那些地方被破坏时，他们跟活人一样会受伤甚至死。再死一次。」
他顿了顿往自己脸上一摸──铁手穿了过去，便又再问：「我头盔又哪去了？为啥不连头盔一齐？」
伊伦说明：「据我研究，很多活铠对後方或侧面来的攻击不敏感，其实不是天性迟钝，而是头在转动的时候、头盔习惯性没跟着转动而已。」
强威转了几下头，释然。伊伦又说：「软组织没什麽用处、但骨头却很紧要。所以，暂时可能要麻烦强威先生晚上就都睡在这棺材里。」
强威转身凝视自己的尸首：「啊？所以这儿今後就是我的睡床啦！我说小老板干麽帮我准备这麽高档的棺材呢。」「你们过来帮我把强威先生的尸首抬一下，这件连帽长风衣也是他……'现在的强威先生'的一部分，我来把它脱下来。」
「难怪我觉得还有什麽东西在扯着我……」强威自言自语道。
披上了连帽大风衣终於跨离棺材的'活铠'强威，看起来比刚才正常得多。不过伊伦还是忙碌着为铠甲的连接处黏贴上许多减噪缓冲的软片，免得现在的强威、行动时会发出和一般穿着全身铠的人相差太多的异响。贴完之後它又试着走了几步，现在听起来比刚才又好得多了。
强威问：「现在我们干点啥？」
「去柳橙枝换约啊！」伊伦上下打量'活铠'强威几眼，欣慰地笑着说：「强威已经在护卫任务中英勇牺牲了，这也得去柳橙枝结帐。而我们家呢，自然得新雇个保镳补足他的位子。」
男孩带着强威先去见了母亲让她们重新熟悉，便
准备出门。尼奎尔把他拦了下来：「小老板，你把…啊？强威……先生？」
「是，」强威伸出手和尼奎尔重新握了握：「不过我正考虑换个新名字。」
尼奎尔好奇地凝视前同事又是新同事一会儿，便转身朝男孩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把黯刃给派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负责府里护卫，我恐怕不……」
伊伦答：「去找朱纹塔阿姨，请她跟你轮班、或者滚出去。我家不需要吃闲饭的人……或神。我正要出去，这次让强威来护卫试试，看看能不能引出什麽。」
尼奎尔皱着眉头──朱纹塔是那种他最不喜欢……或说，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喜欢沟通的对象，你讲的话若是太曲折她根本不懂；你跟她讲大白话、她又总是有本事听成别的意思。
可是比起睡个觉都不安稳，去跟那个娃娃脸老太婆沟通还好些，尼奎尔硬着头皮去找她了。
柳橙枝酒吧暨冒险者公会驻盖巴若办事处，离伊伦一行落脚处还算近(都位在中等偏下的城区)，勉强徒步可达的距离，於是男孩就这样和强威散步过去。
一路却是风平浪静，就算有人暗中窥伺，对於这位蓦然冒出来的'新'保镳惊疑不定之下、估计也只能先回报给後头的主子定夺。
进了柳橙枝酒店，公会接头人听说是一个死去的冒险者转化成的死返怪物，大吃一惊。不过这里是个本来就有可能出这种事的世界，他们自然有一套方法确认来人正是死去的强威转生而成，顺利换约。
除了像骷髅射手(射箭本身是值得尊敬的技术)这种罕见特例，一般欠缺沟通能力的死返怪物不被允许登记为冒险者。而能和人顺利沟通的死返怪物本事都是不低；就算本事低点、至少人家耐打，所以至少会被评为紫级，强威的待遇自然也随之调升为紫级……不，他为自己换了名字叫'戒灵'。
强威、不，戒灵在回程上走着走着忍不住转头对伊伦说：「小老板啊，没想到这才是我的机缘，我的待遇果然提升了。生前如果有人告诉我、我的机缘是在死後，我肯定要骂他神经病呢。」
伊伦报以一个苦笑，戒灵幽自己一默是可以、但却不是男孩可拿来取笑的事。
「……我说真的，我真的可以就这样继续待在这儿吗？我知道法师集团对外的说词；但许多人至今仍相信死返怪物是邪恶的存在，由邪恶的阴煞构成所以迟早会被恶念腐蚀。包括我自己。」
「大概吧，」男孩耸耸肩：「鬼知道呢？我倒觉得世界上一开始就没什麽好人，所有人都是怀着恐惧和尊敬比自己更强的力量──人或鬼神、或群体维持秩序的力量。怀着恐惧和尊敬所以才守秩序。」走了一会儿伊伦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真正的'善'，也可能单纯只是因为，他自
己想活在别人也都对他友善的环境当中。聊着聊着回到家门口，人鱼姑娘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见了强威征楞了，手里一松、那兼具法杖功能的拐杖便啪地倒在地上。
它平常有条系带可以套在手腕，就算松手去做其他事也不会掉；那条系带还没系上呢。
「强……强威？」
伊伦眨着十岁的好奇大眼睛观察着人鱼姑娘。人与人相遇真是奇妙，在同时被三小雇用前，这两人本是对面不相识的；一齐被雇用了这些时日，居然也处出不少感情。
「欸我前生是强威……今天开始改叫戒灵就是了。」戒灵抬起铁手拍拍自己的胸(甲)，又俯身把法杖捡起来递回人鱼姑娘手中。後者恍惚着接过并说：
「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你怎麽了，而且脸色都很不好看，我……我以为你死了！」
「……我这样看起来像是还活着麽？」戒灵转头看着伊伦，男孩只能耸肩摊手。
「!?强威！」女治疗师的脸顿时皱成一团，看着就像正要飙泪，戒灵连忙大吼道：
「别哭！我不是低估了这份工作的危险性才把脑袋栓腰上的，我只是觉得自己更不适合干旁的！」
人鱼姑娘勉强憋住了哭声，任眼泪无声地往下直落，凝视着戒灵动了动唇，又茫然转向小老板问：
「我能为强…为戒灵先生做什麽？」「待他如常。」伊伦温言建议道。
人鱼姑娘一时没有多说，但她当然不会满意这样的答覆。俗话说每个法师甚至学徒都有大魔导师梦，就算他们并不能实际施展这些法术，他们对法术知识之广博也可能超乎你的想像，人鱼姑娘有木有广博的知识还是未知、至少她似乎……不欠缺得到这些知识必要的求知欲。她私下找了小老板巨细靡遗地请教，尤其是她此前完全不了解的死返转化这一部分。
伊伦也不藏私地倾囊相授：死返转化貌似成功转生了、出来的死返怪物却疯疯癫癫、没有完整前生的记忆，学界一般推断是转化过程吸引、吸收了附近的杂灵融合，故需强力神圣结界驱逐隔离它们；不理智的死返怪物的强烈攻击性是来自强烈的饥饿感，而且除了食尸鬼吃尸体、丧尸吃脑外、血族吸血外，其他死返怪物实际并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吃什麽，重复攻击并杀死活物但又吃部下。营养层面上他们最需要补充的其实是阴煞，所以如果能够克制这不理性的欲望、静静待在阴煞浓厚处，久了有机会'进阶'。
「……那些传说中的强大骷髅领主，经常以着盔甲的模样出现，也没听说过他们喊重或休息时把盔甲脱下来之类，因此我完全可以合理推断──它们一开始就不是普通的骷髅，而是一种骷髅加上活动铠甲的复合死返怪物。」伊伦说完面露难色。
人鱼治疗师眨着眼睛：「却很少
听说穿着盔甲的强大丧尸领主。」
男孩严肃点头：「是的！如果我之前的推断没错误，绝大部分软组织对丧尸来说其实只是累赘，那麽它们不把它炼成'甲胄'也没其他用处，再添一身护甲成为自己'一部分'的理由在哪？只是，想转化出活动铠甲和骷髅的复合死返怪物……是新技术、新尝试，中间还有不少难关要攻克，说起来──有点儿对不起戒灵先生，但我暂时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比方说，尸首上无用的赘肉到底是……」人鱼把'怎麽剔掉'四个字咽了回去。
这可是强威的尸身啊！真不是个愉快的话题。
人鱼姑娘烦恼了半天只能再追问伊伦：「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就算是比较虚无缥缈的传说之类的……你一定已经收集了不少资料，才会朝这方向努力吧？」
伊伦随口说：「是有不少；但既然只是传说又有什麽用呢？比方说涅盘真火……」
「……涅盘真火？」「传说中不死鸟菲尼克斯的尾焰或生命之龙(古龙)的炎息，据说是在焚烧肉体的同时还能为被焚者注入生命之力这种矛盾的……」
人鱼姑娘回头顺着男孩的眼光看去，见到深夜漆黑的窗外夏如玫向小主招了招手。
「抱歉，我们下次再聊。」伊伦告辞。
「是我才要不好意思，打扰小老板到这麽晚，我先回房睡了。」治疗师若有所思地离去。
伊伦目送她远去才踱步到窗边，接过夏如玫递来纸条，展开一看大喜，忍不住探头在她脸上啄了下。
夏如玫光顾着脸红惊呆了，待回过神想捉住伊伦回吻已经来不及，男孩早已'逃'远了。
话题可能有点突兀，不过为叙述方便补叙一下：率圣徽军来伊伦祖国的、红衣枢机帕西诺之私生女，名叫谬织。谬织和她母亲一样长相出色、甚至更出色，然後也和其他许多出色的女子般，成了个又蠢又坏的人。伊伦觉得美女会变得又蠢又坏，大多数是被交配欲望冲昏脑子的男人宠出来的(严重偏见)。幸好除她以外还有三名圣卫带队，也多少限制了她犯蠢的程度。有多坏不说；有多蠢呢？比方说之前伊伦的母亲和骡姆人的猜测都落空了。谬织听降灵师表示他是被神圣武器刺伤逃逸，她的反应是第三种：根本不信。没错，她觉得降灵师收了前金没有做完该做的工作，便向冒险者公会申请仲裁；公会很重视这种豪爽的大主顾便派员去找降灵师验了伤，验完便判决她必需如约支付後谢，本来降灵师都不想跟她讨了的。谬织很不爽地拒绝支付，公会便不管她是啥了不起的帕西诺不怕东诺的女儿，直接拉黑，导致她虽然能挥金如土，想再雇到高手却很难。
所以伊伦一家子有了这几天的喘息期。当然这也是有几分好运，她也不
是每'趟'都这麽蠢的。
这样又蠢又坏的女人，既然决定了她的下一站是盖巴若，当然会趁便宜，大方地在城外直接买了一间看起来、住起来都不错的别墅，别墅主人觉得盖巴若还是太靠近前线想搬家所以便宜卖出的。
而这别墅当然也不会考虑到和圣徽军临时驻地的交通，这麽一来，如果两边都要安排一名圣卫，仅只三名圣卫的人手就有些拮据。谬织怎会担心这种事呢？伊伦一家人应该是如惊弓之鸟般、吓得缩在盖巴若根本不敢出来一步啊！所以伊伦让黯刃跟踪玛夏莲(盖巴若座区教堂的首席女祭司)找到谬织的住处之後，让她继续在那盯着，找三名圣卫换班的空隙。
这三人是精选过的，没有哪一个是谬织的入幕之宾；但不表示他们没有弱点、没有生理需求、道德很完美都不会偷懒！夏如玫传来的纸条，就记载着今夜一个很好的时间空隙。
该反击了。
除开那三名圣卫，以伊伦现在的修为，敛息後从护卫的圣骑士们身边大方穿过去，他们也不能察觉。男孩无惊无险地来到谬织房门外不远和黯刃会合，向她比了几个手势，就把自己的头发扎起、取下面具。这双眼睛虽然惹来不少祸事，在这场合却又是很棒的武器。
伊伦直接打开谬织的房门走进去。谬织一边探手去掏护身圣器一边又望向不速之客。她不该看。只要看一眼，即使手已经握着圣器也不能再动分毫。呼救声也煞在喉中。
黯刃只比她迟了几秒、就从她身後拿短刀抵着喉咙。伊伦说：「别，我还没有要杀她，妳也甭在这，去帮我把风。」黯刃点头离去。
谬织清了清喉咙，发现低声说话没问题，便嘻笑着嘲讽：「谢不杀之恩，但你以为这样就能乞得我饶你活命，也太天才了点儿吧？」
听听，她有多麽蠢？这时就算明知没用也好，应该说几句'你不杀我我也不杀你！'之类的假话啊。
男孩被她蠢笑：「我不杀妳的意思是说我要把妳彻底折磨之後再弄死。比方说，」
他掏出一只名叫蛊傲天的虫：「让妳活着感受一下，这虫是怎麽吃光妳一些比较不致命的内脏。」
见伊伦说完就把虫往自己嘴里塞，一点也不像是在虚言恫吓，谬织才真正地害怕了：
「你敢杀我？我爸是红衣枢机帕西诺！」字面是威胁语气却是求饶，边说边後退。
「妳这种废物来一打我杀六双，有什麽不敢杀？杀起来还特轻松，妳哪怕拿十分之一、不，20分之一玩乐的时间稍微修习一点儿神术，也不至於连这双小小的魅瞳都无法挣脱。」伊伦一步步逼近说：「无论谁杀我、我当然就要反杀，什麽红衣枢机我也是照杀不误！」
男孩当然有底气说这话──红衣枢机帕西诺？不知杀掉多少次呢。教
皇帕西诺都不记得杀掉几个了。
当然伊伦的能力不是什麽魅瞳，不过想藉此羞辱对方一番。
谬织退着退着总会退到墙角，男孩毫不迟疑直接把蛊傲天塞进了她嘴。
「不要、不要……」谬织低声地哭着，尿骚味弥漫在空气中。
伊伦不禁有点恼怒：「妳自己还知道怕死？杀人这种事，只因妳爸交代，妳居然不假思索地做了！」
不过恐惧中内脏慢慢被吃掉的感觉并没来。谬织只是觉得……这麽说，被囚禁在自己体内了。身体被接管了，不能随自己心意活动和说话了。「蛊傲天？」伊伦等了一会儿才问。
「……吱吱。(这女的好恶，尿裤子了，得会儿还得我帮她换裤子？)」蛊傲天说。
伊伦强忍着笑：「你多担待点。那我回去了。」
是，谬织完全符合养虫老人建议用蛊傲天对付的敌人：棘手、但自身实力不强。别'趟'伊伦自然尝试过留下蛊傲天对付其他条件合适的对手，但，多番评估後还是拿来控制谬织最佳。
所以说哥特朗老先生不被追杀得上天下地、无处可躲实在没天理。这蛊傲天将人变活傀儡的办法太过邪门，而且和一般的心灵控制毫无相似之处，以主神教来说，高阶祭司以下的神官连侦测、发觉的手段都完全没有，遑论医治。当然虫师是不知牺牲多少心血才能养出这麽一对儿。有人若担心虫师可以靠着这个技术征服世界，那肯定是杞人忧天了。
那麽……这趟又要怎麽控制着谬织把帕西诺耍得团团转呢？伊伦脱离险地後，踩着雀跃的步伐和黯刃踏上了回家之路。
伊伦这趟没带怀表出门。小夜不开心但可以理解，毕竟男孩也需要些隐私。上次也没带。
怀表连通的虹玉空间当中，虹玉堡的'主控室'里边，夜神大人好梦正酣，不时发出一串轻铃般笑声。在她的乐观预知境中，有着她和伊伦、伊伦的家人、好友、同学……大家全都幸福和平的未来吗？
只不过，这样的未来就算能够实现，大概也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
（本章完）
伊伦点头说：「降灵术……尤其是转化死返怪物这一块领域我也小有研究。虽然说喜欢炼尸的降灵师很多、也有各式各样的防腐液秘方，但试过就知道，丧尸若不是从前生的血肉得到的获益非常小、那就是……他的血肉根本已被炼成别种东西、以一些投资报酬率非常低的途径。大多数丧尸直接把肉剔了就成了骷髅人，也就是说那些软组织除了极小的防护力外纯是累赘。
「能从前生的软组织获益的死返怪物其实也存在，但那不称作丧尸而被称作……」
「食尸鬼。」强威点点'头'。
三宝(麻子)说：「食尸鬼？除了同跟尸体有关以外、它跟丧尸根本完全不同吧？记得除了少数传说中特别厉害的食尸鬼以外，大部分食尸鬼动作远比丧尸敏捷，但是──」
「远较丧尸脆弱。」强威又说：「他们能从前生的软组织获益的代价就是：软组织也是它们'生命'的一部分，因此那些地方被破坏时，他们跟活人一样会受伤甚至死。再死一次。」
他顿了顿往自己脸上一摸──铁手穿了过去，便又再问：「我头盔又哪去了？为啥不连头盔一齐？」
伊伦说明：「据我研究，很多活铠对後方或侧面来的攻击不敏感，其实不是天性迟钝，而是头在转动的时候、头盔习惯性没跟着转动而已。」
强威转了几下头，释然。伊伦又说：「软组织没什麽用处、但骨头却很紧要。所以，暂时可能要麻烦强威先生晚上就都睡在这棺材里。」
强威转身凝视自己的尸首：「啊？所以这儿今後就是我的睡床啦！我说小老板干麽帮我准备这麽高档的棺材呢。」「你们过来帮我把强威先生的尸首抬一下，这件连帽长风衣也是他……'现在的强威先生'的一部分，我来把它脱下来。」
「难怪我觉得还有什麽东西在扯着我……」强威自言自语道。
披上了连帽大风衣终於跨离棺材的'活铠'强威，看起来比刚才正常得多。不过伊伦还是忙碌着为铠甲的连接处黏贴上许多减噪缓冲的软片，免得现在的强威、行动时会发出和一般穿着全身铠的人相差太多的异响。贴完之後它又试着走了几步，现在听起来比刚才又好得多了。
强威问：「现在我们干点啥？」
「去柳橙枝换约啊！」伊伦上下打量'活铠'强威几眼，欣慰地笑着说：「强威已经在护卫任务中英勇牺牲了，这也得去柳橙枝结帐。而我们家呢，自然得新雇个保镳补足他的位子。」
男孩带着强威先去见了母亲让她们重新熟悉，便
准备出门。尼奎尔把他拦了下来：「小老板，你把…啊？强威……先生？」
「是，」强威伸出手和尼奎尔重新握了握：「不过我正考虑换个新名字。」
尼奎尔好奇地凝视前同事又是新同事一会儿，便转身朝男孩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把黯刃给派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负责府里护卫，我恐怕不……」
伊伦答：「去找朱纹塔阿姨，请她跟你轮班、或者滚出去。我家不需要吃闲饭的人……或神。我正要出去，这次让强威来护卫试试，看看能不能引出什麽。」
尼奎尔皱着眉头──朱纹塔是那种他最不喜欢……或说，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喜欢沟通的对象，你讲的话若是太曲折她根本不懂；你跟她讲大白话、她又总是有本事听成别的意思。
可是比起睡个觉都不安稳，去跟那个娃娃脸老太婆沟通还好些，尼奎尔硬着头皮去找她了。
柳橙枝酒吧暨冒险者公会驻盖巴若办事处，离伊伦一行落脚处还算近(都位在中等偏下的城区)，勉强徒步可达的距离，於是男孩就这样和强威散步过去。
一路却是风平浪静，就算有人暗中窥伺，对於这位蓦然冒出来的'新'保镳惊疑不定之下、估计也只能先回报给後头的主子定夺。
进了柳橙枝酒店，公会接头人听说是一个死去的冒险者转化成的死返怪物，大吃一惊。不过这里是个本来就有可能出这种事的世界，他们自然有一套方法确认来人正是死去的强威转生而成，顺利换约。
除了像骷髅射手(射箭本身是值得尊敬的技术)这种罕见特例，一般欠缺沟通能力的死返怪物不被允许登记为冒险者。而能和人顺利沟通的死返怪物本事都是不低；就算本事低点、至少人家耐打，所以至少会被评为紫级，强威的待遇自然也随之调升为紫级……不，他为自己换了名字叫'戒灵'。
强威、不，戒灵在回程上走着走着忍不住转头对伊伦说：「小老板啊，没想到这才是我的机缘，我的待遇果然提升了。生前如果有人告诉我、我的机缘是在死後，我肯定要骂他神经病呢。」
伊伦报以一个苦笑，戒灵幽自己一默是可以、但却不是男孩可拿来取笑的事。
「……我说真的，我真的可以就这样继续待在这儿吗？我知道法师集团对外的说词；但许多人至今仍相信死返怪物是邪恶的存在，由邪恶的阴煞构成所以迟早会被恶念腐蚀。包括我自己。」
「大概吧，」男孩耸耸肩：「鬼知道呢？我倒觉得世界上一开始就没什麽好人，所有人都是怀着恐惧和尊敬比自己更强的力量──人或鬼神、或群体维持秩序的力量。怀着恐惧和尊敬所以才守秩序。」走了一会儿伊伦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真正的'善'，也可能单纯只是因为，他自
己想活在别人也都对他友善的环境当中。聊着聊着回到家门口，人鱼姑娘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见了强威征楞了，手里一松、那兼具法杖功能的拐杖便啪地倒在地上。
它平常有条系带可以套在手腕，就算松手去做其他事也不会掉；那条系带还没系上呢。
「强……强威？」
伊伦眨着十岁的好奇大眼睛观察着人鱼姑娘。人与人相遇真是奇妙，在同时被三小雇用前，这两人本是对面不相识的；一齐被雇用了这些时日，居然也处出不少感情。
「欸我前生是强威……今天开始改叫戒灵就是了。」戒灵抬起铁手拍拍自己的胸(甲)，又俯身把法杖捡起来递回人鱼姑娘手中。後者恍惚着接过并说：
「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你怎麽了，而且脸色都很不好看，我……我以为你死了！」
「……我这样看起来像是还活着麽？」戒灵转头看着伊伦，男孩只能耸肩摊手。
「!?强威！」女治疗师的脸顿时皱成一团，看着就像正要飙泪，戒灵连忙大吼道：
「别哭！我不是低估了这份工作的危险性才把脑袋栓腰上的，我只是觉得自己更不适合干旁的！」
人鱼姑娘勉强憋住了哭声，任眼泪无声地往下直落，凝视着戒灵动了动唇，又茫然转向小老板问：
「我能为强…为戒灵先生做什麽？」「待他如常。」伊伦温言建议道。
人鱼姑娘一时没有多说，但她当然不会满意这样的答覆。俗话说每个法师甚至学徒都有大魔导师梦，就算他们并不能实际施展这些法术，他们对法术知识之广博也可能超乎你的想像，人鱼姑娘有木有广博的知识还是未知、至少她似乎……不欠缺得到这些知识必要的求知欲。她私下找了小老板巨细靡遗地请教，尤其是她此前完全不了解的死返转化这一部分。
伊伦也不藏私地倾囊相授：死返转化貌似成功转生了、出来的死返怪物却疯疯癫癫、没有完整前生的记忆，学界一般推断是转化过程吸引、吸收了附近的杂灵融合，故需强力神圣结界驱逐隔离它们；不理智的死返怪物的强烈攻击性是来自强烈的饥饿感，而且除了食尸鬼吃尸体、丧尸吃脑外、血族吸血外，其他死返怪物实际并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吃什麽，重复攻击并杀死活物但又吃部下。营养层面上他们最需要补充的其实是阴煞，所以如果能够克制这不理性的欲望、静静待在阴煞浓厚处，久了有机会'进阶'。
「……那些传说中的强大骷髅领主，经常以着盔甲的模样出现，也没听说过他们喊重或休息时把盔甲脱下来之类，因此我完全可以合理推断──它们一开始就不是普通的骷髅，而是一种骷髅加上活动铠甲的复合死返怪物。」伊伦说完面露难色。
人鱼治疗师眨着眼睛：「却很少
听说穿着盔甲的强大丧尸领主。」
男孩严肃点头：「是的！如果我之前的推断没错误，绝大部分软组织对丧尸来说其实只是累赘，那麽它们不把它炼成'甲胄'也没其他用处，再添一身护甲成为自己'一部分'的理由在哪？只是，想转化出活动铠甲和骷髅的复合死返怪物……是新技术、新尝试，中间还有不少难关要攻克，说起来──有点儿对不起戒灵先生，但我暂时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比方说，尸首上无用的赘肉到底是……」人鱼把'怎麽剔掉'四个字咽了回去。
这可是强威的尸身啊！真不是个愉快的话题。
人鱼姑娘烦恼了半天只能再追问伊伦：「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就算是比较虚无缥缈的传说之类的……你一定已经收集了不少资料，才会朝这方向努力吧？」
伊伦随口说：「是有不少；但既然只是传说又有什麽用呢？比方说涅盘真火……」
「……涅盘真火？」「传说中不死鸟菲尼克斯的尾焰或生命之龙(古龙)的炎息，据说是在焚烧肉体的同时还能为被焚者注入生命之力这种矛盾的……」
人鱼姑娘回头顺着男孩的眼光看去，见到深夜漆黑的窗外夏如玫向小主招了招手。
「抱歉，我们下次再聊。」伊伦告辞。
「是我才要不好意思，打扰小老板到这麽晚，我先回房睡了。」治疗师若有所思地离去。
伊伦目送她远去才踱步到窗边，接过夏如玫递来纸条，展开一看大喜，忍不住探头在她脸上啄了下。
夏如玫光顾着脸红惊呆了，待回过神想捉住伊伦回吻已经来不及，男孩早已'逃'远了。
话题可能有点突兀，不过为叙述方便补叙一下：率圣徽军来伊伦祖国的、红衣枢机帕西诺之私生女，名叫谬织。谬织和她母亲一样长相出色、甚至更出色，然後也和其他许多出色的女子般，成了个又蠢又坏的人。伊伦觉得美女会变得又蠢又坏，大多数是被交配欲望冲昏脑子的男人宠出来的(严重偏见)。幸好除她以外还有三名圣卫带队，也多少限制了她犯蠢的程度。有多坏不说；有多蠢呢？比方说之前伊伦的母亲和骡姆人的猜测都落空了。谬织听降灵师表示他是被神圣武器刺伤逃逸，她的反应是第三种：根本不信。没错，她觉得降灵师收了前金没有做完该做的工作，便向冒险者公会申请仲裁；公会很重视这种豪爽的大主顾便派员去找降灵师验了伤，验完便判决她必需如约支付後谢，本来降灵师都不想跟她讨了的。谬织很不爽地拒绝支付，公会便不管她是啥了不起的帕西诺不怕东诺的女儿，直接拉黑，导致她虽然能挥金如土，想再雇到高手却很难。
所以伊伦一家子有了这几天的喘息期。当然这也是有几分好运，她也不
是每'趟'都这麽蠢的。
这样又蠢又坏的女人，既然决定了她的下一站是盖巴若，当然会趁便宜，大方地在城外直接买了一间看起来、住起来都不错的别墅，别墅主人觉得盖巴若还是太靠近前线想搬家所以便宜卖出的。
而这别墅当然也不会考虑到和圣徽军临时驻地的交通，这麽一来，如果两边都要安排一名圣卫，仅只三名圣卫的人手就有些拮据。谬织怎会担心这种事呢？伊伦一家人应该是如惊弓之鸟般、吓得缩在盖巴若根本不敢出来一步啊！所以伊伦让黯刃跟踪玛夏莲(盖巴若座区教堂的首席女祭司)找到谬织的住处之後，让她继续在那盯着，找三名圣卫换班的空隙。
这三人是精选过的，没有哪一个是谬织的入幕之宾；但不表示他们没有弱点、没有生理需求、道德很完美都不会偷懒！夏如玫传来的纸条，就记载着今夜一个很好的时间空隙。
该反击了。
除开那三名圣卫，以伊伦现在的修为，敛息後从护卫的圣骑士们身边大方穿过去，他们也不能察觉。男孩无惊无险地来到谬织房门外不远和黯刃会合，向她比了几个手势，就把自己的头发扎起、取下面具。这双眼睛虽然惹来不少祸事，在这场合却又是很棒的武器。
伊伦直接打开谬织的房门走进去。谬织一边探手去掏护身圣器一边又望向不速之客。她不该看。只要看一眼，即使手已经握着圣器也不能再动分毫。呼救声也煞在喉中。
黯刃只比她迟了几秒、就从她身後拿短刀抵着喉咙。伊伦说：「别，我还没有要杀她，妳也甭在这，去帮我把风。」黯刃点头离去。
谬织清了清喉咙，发现低声说话没问题，便嘻笑着嘲讽：「谢不杀之恩，但你以为这样就能乞得我饶你活命，也太天才了点儿吧？」
听听，她有多麽蠢？这时就算明知没用也好，应该说几句'你不杀我我也不杀你！'之类的假话啊。
男孩被她蠢笑：「我不杀妳的意思是说我要把妳彻底折磨之後再弄死。比方说，」
他掏出一只名叫蛊傲天的虫：「让妳活着感受一下，这虫是怎麽吃光妳一些比较不致命的内脏。」
见伊伦说完就把虫往自己嘴里塞，一点也不像是在虚言恫吓，谬织才真正地害怕了：
「你敢杀我？我爸是红衣枢机帕西诺！」字面是威胁语气却是求饶，边说边後退。
「妳这种废物来一打我杀六双，有什麽不敢杀？杀起来还特轻松，妳哪怕拿十分之一、不，20分之一玩乐的时间稍微修习一点儿神术，也不至於连这双小小的魅瞳都无法挣脱。」伊伦一步步逼近说：「无论谁杀我、我当然就要反杀，什麽红衣枢机我也是照杀不误！」
男孩当然有底气说这话──红衣枢机帕西诺？不知杀掉多少次呢。教
皇帕西诺都不记得杀掉几个了。
当然伊伦的能力不是什麽魅瞳，不过想藉此羞辱对方一番。
谬织退着退着总会退到墙角，男孩毫不迟疑直接把蛊傲天塞进了她嘴。
「不要、不要……」谬织低声地哭着，尿骚味弥漫在空气中。
伊伦不禁有点恼怒：「妳自己还知道怕死？杀人这种事，只因妳爸交代，妳居然不假思索地做了！」
不过恐惧中内脏慢慢被吃掉的感觉并没来。谬织只是觉得……这麽说，被囚禁在自己体内了。身体被接管了，不能随自己心意活动和说话了。「蛊傲天？」伊伦等了一会儿才问。
「……吱吱。(这女的好恶，尿裤子了，得会儿还得我帮她换裤子？)」蛊傲天说。
伊伦强忍着笑：「你多担待点。那我回去了。」
是，谬织完全符合养虫老人建议用蛊傲天对付的敌人：棘手、但自身实力不强。别'趟'伊伦自然尝试过留下蛊傲天对付其他条件合适的对手，但，多番评估後还是拿来控制谬织最佳。
所以说哥特朗老先生不被追杀得上天下地、无处可躲实在没天理。这蛊傲天将人变活傀儡的办法太过邪门，而且和一般的心灵控制毫无相似之处，以主神教来说，高阶祭司以下的神官连侦测、发觉的手段都完全没有，遑论医治。当然虫师是不知牺牲多少心血才能养出这麽一对儿。有人若担心虫师可以靠着这个技术征服世界，那肯定是杞人忧天了。
那麽……这趟又要怎麽控制着谬织把帕西诺耍得团团转呢？伊伦脱离险地後，踩着雀跃的步伐和黯刃踏上了回家之路。
伊伦这趟没带怀表出门。小夜不开心但可以理解，毕竟男孩也需要些隐私。上次也没带。
怀表连通的虹玉空间当中，虹玉堡的'主控室'里边，夜神大人好梦正酣，不时发出一串轻铃般笑声。在她的乐观预知境中，有着她和伊伦、伊伦的家人、好友、同学……大家全都幸福和平的未来吗？
只不过，这样的未来就算能够实现，大概也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