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寸相思寸寸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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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锦衣云雀

    昭月殿临水而立,潺潺流动的湖水水光粼粼,映照着苍穹一片暖色。

    玲珑精致的绣楼台阁内,面容绝色的娉婷女子端坐在小檀叶所制的矮桌旁,她座下的阁椅上铺着厚厚雪白的狐裘毛毯,毛毯外沿一圈朱红的绸缎锦绣,跟前的矮桌上,红炉炉火烧得正旺,色泽通透的紫砂壶冒着袅袅轻烟,窗外孤雁飞去,枝头薄霜尚存,离清舞皓腕翻过玉骨茶盏,眼帘之中便映出了一抹单薄灵动的身影。

    墨若旖由柳芊芊带引,素雪陪同着越过了长廊阁桥,抵达了绣楼台阁,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离清舞起身迎了上去,朝墨若旖行礼:“见过璃公主。”

    芙蓉花骨的油纸伞轻轻收起,墨若旖颔首致意,抬步步入绣楼台阶,素雪紧随其后,亦朝离清舞行了个礼,“奴婢素雪叩见昭月郡主。”

    由离清舞邀着落了座,墨若旖瞧见那矮桌上的紫砂壶和玉骨茶盏,以及那玉骨茶盏里面盛放着的一些霜水,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难得浮起了几分好奇,“郡主这是在做甚?”

    “公主有所不知,”离清舞盈盈一笑,她今日着一身碧绿翠烟衫,身披水月散花碧羽斗篷,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娥眉轻扫,肤若凝脂气若芙蕖,低垂鬓发斜插一支芙蓉金步摇,越发显得气质清雅高华,“这玉骨茶盏里面盛放的霜水,是今日一大早宫女采集的露水,既然是温茶谈古今,自然是从一个温字开始,公主,你说是与不是?”

    离清舞一面说着,一面将身侧的御寒之物递给墨若旖,明珠美玉般的绝色面容上一派关怀之色,“天太凉了,听十三说公主身子不好,抱着汤婆子,莫要着凉了才好,如若不然,十三该要拿我问责了。”

    也不知离清舞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她的每句话句句都捎上了北澜璟,可是她终归是没有恶意的,小扇子一般浓密修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墨若旖细软的双手抱紧了怀中离清舞递过来的汤婆子,温暖的感觉顺着五指流淌入体内,她的一颗心却渐渐有些发凉,若不是北澜璟有心在离清舞面前与她举止亲密,离清舞又何尝会误会她与北澜璟的关系,这场折子戏既然是北澜璟写的,她便只有替他好好演下去了。

    “郡主说笑了。”墨若旖声音轻软温浅地回着,她垂着脑袋敛去眼眸之中的情绪,在离清舞看来,便是一派小女儿家的羞赧。墨若旖的一张面容极为稚嫩精致,离清舞见她神情安静不多言,便牵着话头和她聊着,“我见公主年纪尚幼,不知可是未过及笄之年?”

    先前墨若旖一身男子的装扮,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如今换回了红妆,面容还是一贯的稚嫩,让人猜不出年纪,隔着这般近的距离,离清舞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北澜璟会喜欢墨

    若旖了,这般容色倾世灵动温浅的女子,天底下怕是没有一个男子会不喜欢。

    粉嫩精巧的嘴巴微微抿了抿,墨若旖似乎是叹了叹气,“郡主,我今年生辰已过,已经十九了。”轻软的声音,仿佛透着一丝无奈。墨若旖这个人没什么大遗憾,若非要说上一个,那便是她这张脸过于稚嫩,谁看着都觉得温软可欺,教训宫人的时候也没个气势,与墨绯璃大发脾气之时也不过被他看作小孩子家的胡搅蛮缠。

    “是吗?”眼底染上几分惊奇的笑意,离清舞望着她,绝色无双的面容泛着笑意,“那你与我同岁,当真是看不出来。”

    离清舞话音落下之际,红炉上的紫砂壶“汩汩”沸腾起来,袅袅热烟升起,她轻轻揭了盖子,用乌木勺子一勺一勺将玉骨茶盏中的霜水倒入紫砂壶内,尔后再度将盖子合上,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皓腕纤指,美人温茶,美得仿若一幅栩栩如生的水墨画。

    绣楼台阁的窗外似乎起风了,迎风而立的枝叶被吹得东倒西歪。墨若旖轻轻咳了一声,身后的素雪便立刻上前为她披上厚厚的斗篷,将她整个人裹成了一团,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灵动小脸在外面,

    “郡主特意找我来温茶谈古今,不知想怎么个谈法呢?”横竖也是要等茶水烧开,墨若旖便主动找离清舞搭话,“让我猜猜,可是要谈天下局势?”

    “天下局势太大,你我二人怕是谈个三天三夜也谈不完。”离清舞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有不少话想和公主说,既然公主问起局势,那便谈个小一些的,北澜的局势,如何?”

    话语张狂,语气倒是不会令人觉得趾高气扬,墨若旖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望着离清舞,眸中三分温浅的笑意,“郡主是个很有野心的人。”这样的野心,似乎用抱负二字更为妥当,但是墨若旖觉得,野心二字更为贴合。离清舞身为前镇国将军之女,自然而然便是遗传到了将军的几分战骨,所谓铁骨铮铮,用在男儿身上可以,用在女儿家身上也未必不妥,在这么一瞬间,墨若旖倒是明白了为何北澜奕与北澜璟有着如出一辙的面容,但是离清舞却心仪北澜奕,想来,是北澜奕的这份战骨和傲气吸引了她。

    “有野心又如何,终归还是个女儿身。”听见墨若旖对她的评价,离清舞便知道这回真是找到了知音,“公主可猜得到清舞儿时常问爹爹的一句话是什么?”

    离清舞一心好武,自然是不难猜,墨若旖思量了一下,试探般开口:“女子为何不能上阵杀敌?”

    闻言,离清舞美丽的杏眸笑意渐浓,“公主果然聪慧过人,我当时问的,便是女子为何不能披甲上阵,保家卫国。”

    “郡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觉悟,怕是要让很多男子自愧不如了。”墨若

    旖淡淡笑了笑,轻软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调侃之意。

    万籁俱寂之际,茶水沸腾,茶香四溢。

    “公主莫要笑话我了,”挽起衣袖,离清舞晧腕越过跟前的玉骨茶盏,削葱般的手指轻轻扶着紫砂壶的壶柄,素腕扬起,颜色通透碧绿的茗茶便缓缓从壶嘴巴里流泻而下,落入玉骨茶盏时升起氤氲的水雾,茶水剔透,宛若一块浑然天成的翡翠,光是看着就十分赏心悦目,将那茶盏推到墨若旖跟前,离清舞道:“这是沧州进贡的月尾新茶,露芽叶柔,遮天蔽日,用下弦月之时的露水温养数月后文火烘炒,快马加鞭送到了北澜皇城,昨天夜里司礼监的百里公公送来的,说是皇后下令赏赐,以聊表歉意。”

    眼前的玉骨茶盏骨色如瓷,盏中盛放的碧绿茗茶颜色莹透,光影交映生辉,宛如明玉碧玺,光是这卖相就十分令人惊艳,看得出来离清舞煮茶确实很有一套,墨若旖平素没有研究过这温茶之道,一来是没有那个闲情雅致,二来是墨绯璃也不会让她在深秋霜重时节喝茶,不过今日看着离清舞煮茶倒是挺新奇有趣,搁了一会儿等茶水沸烫之气褪去后,墨若旖细软白皙的手指才轻轻扶起那茶盏递到嘴边,茗茶入喉,馥郁芳华,浓浓的茶香拂过鼻息,余香袅袅,不知是否是服食了寒骨草的缘故,温热的茶水入腹之后,倒是有些沁骨的凉意,“郡主含冤受罪,皇后娘娘约莫是为了这事情送来的,郡主收下了,便是接受了这歉意,此事也算是翻过篇了。”墨若旖十分客观地说道。

    “说起来,清舞也欠公主一声谢,若不是公主出手搭救,想来我就算有九条命,也难逃一劫。”离清舞轻轻叹息了一声,似乎是在推敲着墨若旖的意思,“眼下事情确实是过去了,可是就是公主殿内的掌事公公受累了。”

    提及少言,墨若旖身后的素雪神色蓦地一紧,墨若旖轻轻放下了茶盏,将手上的汤婆子递给了素雪,声音温浅地吩咐道:“素雪,这汤婆子有些凉了,你去寻些炭火来加热一些吧。”

    素雪脸色缓了缓,温顺地垂下了脑袋,接过了墨若旖手中的汤婆子退下了。

    素雪离开后,墨若旖小扇子一般浓密修长的睫羽微微抬了抬,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温浅如皎月,望向了离清舞,“郡主,此番你能洗清冤屈,并非我的功劳,是奕王殿下在暗中办了事情,我不过是承受个虚名罢了,你若是想要道谢,直接去和奕王说一声便是了。”

    听见墨若旖说是奕王出手帮了她,离清舞素来神情端雅的绝色面容难得出现了一丝怔愣,像是傻了一般,似乎是始料未及北澜奕会这样做,须臾的惊讶之后,她的眉眼染上了一丝小女儿家的笑意,七分甜蜜,三分忧虑,“奕王近来不是

    因为勾结刑部官员一事忙得焦头烂额吗?听闻他又受伤了,我不能随意出宫,派了芊芊去奕王府看了好多回,芊芊都只是看见了京墨,说他在静养。”

    静养得都静养到跟着墨祁?去尽欢坊厮混去了,墨若旖在心里腹诽,只是明面上还是神色安静,毕竟道人是非有损口德,只能斟酌着说了几句话,“奕王事务繁忙,想来确实抽不开身,昨日我去十三殿下府看十三殿下的时候,恰好看见他也在,他人倒是很精神,估摸身上的伤应当好得七七八八了。”

    “如此便好,”听闻北澜奕无恙,离清舞眉头一松,清雅高华的笑容多了几分宽慰,“这样我便不用如此担心了。”

    奈何心系之,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如何能搁浅,多说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有锦衣云雀衔枝落在绣楼台阁的屋檐上,霜水重重,它抖了抖身上的羽翼,复而继续飞远了,墨若旖凝眸望着那惊鸿一瞥的锦衣云雀,微微陷入了沉思,那锦衣云雀是穆炎养的信雀,这会儿出现在北澜皇宫内,莫不是东墨出了什么事情?

    幽璜礼钟起,随着侍礼太监的一声高呼“退朝”,身着锦绣官服的朝臣们便鱼贯而出,陆陆续续出了殿门,偌大的栖阳殿很快便走空了,留下三两人影,一老一少,还有一名中年男子。

    老的那位约莫已到耄耋之年,白发苍苍,却是精神矍铄,脊背挺拔,神采奕奕,依稀可见年轻时身姿儒雅翩翩,此人正是苏家的表亲,苏虞丁的叔父苏崇楼,北澜当朝宰相。跟在他身边徐徐走着的中年男子便是苏虞丁与苏遥寻父子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