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行
群雄镇外西北的树林中，邓先和斗篷客席地相对而坐。
“所以，你是想去下个月的群英会咯？”邓先挠了挠耳朵，看着对面斗篷兜帽下的阴影，撇了撇眉毛，“我觉得吧，你根本没必要遮这么严实，我跟你讲你要是真不想被人接近打扰，你那张辟邪脸一露就能先成八九分。”
兜帽微微地左右摇动，嘶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你这人还挺恶劣的，要不是武功高肯定早没命了。”
邓先满不在乎地笑笑：“恐怕是呢，武功嘛……反正本事越大就越自在。”
兜帽再次左右晃了晃，微微地叹息声表露着对眼前这个不着调保镖的担忧，但邓先只是看着兜帽笑，心想这下子成功回到人世了，现在自己算个保镖。
斗篷客扶着树站起身来，邓先问道：“休息够了？”
兜帽微动：“够了，上路吧。”
邓先一跃而起，一把攀住正打算准备转身上路的斗篷客，邓先手劲不小，斗篷客只觉腿一软，差点栽倒下去，登时语气不善：“你干什么？”
邓先笑道：“再做个交易，你这小碎步太慢，你指个要去的地儿，我带你过去，到时候告诉我你叫啥。”
斗篷客用力挣脱邓先的手，掸了掸肩膀上的尘土，扔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我拒绝，你太脏了。”
“……”邓先笑容一僵，脸颊微微抽搐，咬牙切齿却无言以对。
当日夜，子时。
邓先横眉冷对正在气喘吁吁的斗篷客，这厮晚餐时说“今日是十五，月光明，适宜夜行”就决定要连夜赶路，可这厮才走了刚一个时辰就开始喘，一喘脚步就慢了下来，邓先心想这世上真是永远不缺迂腐之辈，要是肯指个路让自己扛着走，现在估计早就躺在客栈的床上打呼噜了，哪还用得着在山里吹夜风。
不过说到夜风，今夜的风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迎面而来的凉风中夹杂着刺鼻的腥臭味。
邓先停下了脚步。
但斗篷客没有，他就如没有闻到气味一般，“小碎步”丝毫未停。
邓先停下来看了他一会，看他继续走出丈余远的路程，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便出声提醒道：“你不觉得今天的晚风有点味吗？”
斗篷客脚步一顿，沉默片刻，应道：“大概是因为你身上味太重了，风是迎面吹的，闻到臭气不奇怪。”
邓先眉头一抽，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略显凶恶的角度：“喂，有你这么对保你身家性命的保镖说话的吗？”
斗篷客淡淡道：“是你自己钻出来硬要当这个保镖的，我可没请你。”
邓先嘴角凶恶的弧度渐渐平直，然后慢慢弯成一个阴险的上勾：“可以可以，既然不想要保镖，那你就当是临时给我带路，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咱们各走各道。”
斗篷客的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回应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请自便。”
“状态开始好转了。”邓先暗想，“声音没有之前的嘶哑，开始有中气了，脚步加快气也不喘了，看起来要不了一会鼻子该也闻得到了，这下我倒要看你怎么对付前边那个臭气熏天的家伙。”
两人一前一后，你不言我不语，就这么走着，斗篷客从刚才开始脚步越来越快，只一会便已经从“慢吞吞”升成了“踏步如飞”，二人疾行至一地裂口，这裂口乃是一线天型，其长从左至右超过百丈，但宽不过四尺，即使是寻常人也能一步越过，但斗篷客行至裂口处便驻
足不前，似是在戒备什么。
邓先看着斗篷客，双手交叉抱在身前，一副“我看你怎么办”的表情。
斗篷客突然转过身来问道：“气味是从这底下发出来的吗？”
邓先有一瞬间被这厮的厚颜无耻惊到了，这家伙之前还对好心提醒他的自己冷嘲热讽，现在居然当做没事人一样提问，这个家伙看来八成是“正派人士”，自视甚高不说还毫无羞耻心。
斗篷客大概是对邓先那张不可置信脸起了反应，再次开口道：“我并没有否认过臭气的存在。”
邓先这下被彻底惊到了，这家伙果然是个厚颜无耻之辈，居然玩这种下作的文字游戏，这家伙莫非是从正派混入魔教的探子？
斗篷客估计是烦了，直接启动杀手锏：“可惜，我本只想考验你一下，只要你通过了，我不仅跟你互通姓名，还带你去洗澡，没想到我居然有眼无珠，轻易信任一个如此小肚鸡肠的人，还在他面前露出真容，真是……”
“行了行了！你闭嘴！”邓先一副被恶心到的模样，两只手不停地来回抚平起了两整胳膊的鸡皮疙瘩，“这么娘娘腔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以为你是脸上覆纱的漂亮公主啊？你那张辟邪脸除了提神醒脑就只能让人做噩梦！完全没有赏心悦目的功效！”
“管他恶不恶心，有用就行！”斗篷客一个闪身让开了脚下几乎被杂草完全遮盖的小道，“是时候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领了！保镖上！”
邓先一个跨步越过六尺，站到了裂口前，二话不说附身就往裂口底下一跃，只听“刷”的一声，整个人就没入了裂口内，余声尚未消散，就听得裂口内传出摄人心神的怪叫声，那声似百鸟绝鸣与百兽惊吼混于一处，只是远远地听到一声便叫人头皮发麻。怪叫声才起，附近歇息的飞鸟走兽便惊惶不安，霎时仿佛天地大乱，让离那声源近在咫尺的斗篷客不甚心惊。
那叫声渐渐散去，斗篷客心中才生焦急，那出身目的皆不明的“保镖”虽看似胸有成竹，之前的表现也显示出他武功不低，但刚才那怪声实在太过诡异，完全不似人世应有，令人难安。从未轻易相信过人的斗篷客暗骂自己太过大意，未能及早察觉那厮话中的重要信息换路而行。若是那厮制不住这渊中魔怪，自己岂不要在这白送了性命？想到这，斗篷客二话不说便转身，打算另择道路而行。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
“刷”的一身，一个巨大的黑影自底下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赫然变大，仿佛张开双翼的秃鹫，将圆月遮得彻底，斗篷客暗呼不妙，急忙将手缩进袖中，意图取出兵器抵抗。
然而，那个刚刚升起的黑影下一刻就无力地从天而落，“啪”的掉在地上，登时没了动静。
斗篷客一愣。
紧接着又一个黑影从裂口内一窜而起，斗篷客又是一惊，但这次借着月光他很快看清了面前这个几乎黑不溜秋的家伙，是那个来路不明的“保镖”没错，这家伙正一边咳一边呸一边毫无意义地拍打着身上根本拍不干净的灰尘。
斗篷客不由得呼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他这才起念看看这个吓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这东西掉下来的时候似乎是背朝上，破旧但宽大的蓬衣将这东西的身躯严严实实的盖在下方，不挪动看不到。
斗篷客想看这东西的真貌，但又不完全放心这东西的死活，就对着还在一旁拍灰的邓先吩咐道：“喂，别拍了，等天亮了我带你找个地方好好洗洗，现在过来帮忙把这东西翻一下，我看看这什么玩意。”
邓先不太耐烦的声音迅速传来：“这臭烘烘的东西我可
不想再碰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玩意是具活尸，不过还没完全炼成，就被我打回阴间了。”
斗篷客沉吟片刻，道：“活尸……真是百闻不如一遇，世上真的有这样邪门的玩意。那得想办法毁了才是，不然随便让这东西在这里腐烂了，恐怕又是祸害。”
邓先点头：“对，这东西是得赶快烧了，不然等里边那些还没完全和尸体结合的蛊蹦出来，这一带没多久就要变成毒窟了。”
斗篷客从袖中摸出一件在月光下隐隐生辉的物事，把食指指甲轻轻在上一弹，一点碎光在空中飘起，化成点点火星，最终散落在活尸破旧的蓬衣上，将其点燃，慢慢地，火星化为火苗，火苗扩大，从蓬衣蔓延至活尸上，月光下能看见黑烟正在升起。
“走吧？”邓先见斗篷客似乎不打算动身，催促道：“这东西烧起来可是更臭了，而且就算你闻不到，这东西烧起来的烟也是有毒的，吸多了和中蛊可没多大区别。”
斗篷客摇头道：“你在山林里放了一把火，然后溜了，这可不是人该做的事吧？”
邓先无奈地哼了一声：“烧蛊嘛，当然烧得越干净越好。而且你发善心也发得有点头脑好吧？而且现在是天干物燥的时候吗？草皮可都带三分潮，你要担心也是担心这东西能不能烧干净。不过还好，你用的夜硭石，这个问题不必操心。还是说你打算在这里埋伏起来女，等那个炼蛊的家伙回来了为民除害？”
斗篷客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微微转身，就在邓先以为斗篷客要继续上路，转身迈出第一步时，一句冰冷的质问仿佛看准他放松的时机，如暗箭般突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邓先嘴角一抽，脑筋如同经历了一个九十度大转弯猛然回神，暗道：“不好！被臭气熏了半天熏急了，一不小心说多了两句，果然言多必失啊！还好我也不算有什么不利于身后这厮的秘密，待我编两句糊弄过去。”
然而还没张口，斗篷客再次先发制人：“你刚才肩膀颤了一下，整个人僵了一会，现在开口必是假话！”
“妈的怎么这么人精！”邓先心底爆粗，被连续看破，他马上就要冒冷汗了，还好他之前在土里埋得够久，脸上灰垢够多，这一下还看不出来，他佯装轻松，回过身去，刚要开口，又被打断。
“对炼尸之术有所了解，一眼分辨出夜硭石，对荒郊野外的知识也有所涉猎，身手不凡，而且——蛊毒不侵……你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游侠”这声音仿佛自带回音，一个劲地往邓先耳朵里钻，似是想钻入他的脑袋一探究竟。
邓先感觉兜帽下那漆黑的一片里有两团鬼火正在朝着自己熊熊燃烧，眼前这家伙仿佛化身成了传说中青面獠牙的阴间判官。面对这样一个才刚接触就把自己那点伪装全拆干净的家伙，他崩不住了，脸开始抽搐，表情僵硬，心虚之相尽显。
不行！扛不住了！还是招了吧……邓先已经被对方的气势彻底碾压，他闭不住嘴了。
“早知道今天下午就不说自己是个普通游侠了！”这是邓先即将开口的前一瞬发出的最后一声感叹。
“那么，回答就等到你洗完澡之后好了。”
“我……啊？”
邓先首先产生的想法其实是认为自己在过大的压迫力面前产生了侥幸逃过一劫的幻觉。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数，后边的话，你洗完再说。”
邓先瞪着眼睛一句话没吐出来。怎么铁面判官还会手下留情了？饶是邓先脸上积着陈年的土垢，此时也成了稀泥。
（本章完）
“所以，你是想去下个月的群英会咯？”邓先挠了挠耳朵，看着对面斗篷兜帽下的阴影，撇了撇眉毛，“我觉得吧，你根本没必要遮这么严实，我跟你讲你要是真不想被人接近打扰，你那张辟邪脸一露就能先成八九分。”
兜帽微微地左右摇动，嘶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你这人还挺恶劣的，要不是武功高肯定早没命了。”
邓先满不在乎地笑笑：“恐怕是呢，武功嘛……反正本事越大就越自在。”
兜帽再次左右晃了晃，微微地叹息声表露着对眼前这个不着调保镖的担忧，但邓先只是看着兜帽笑，心想这下子成功回到人世了，现在自己算个保镖。
斗篷客扶着树站起身来，邓先问道：“休息够了？”
兜帽微动：“够了，上路吧。”
邓先一跃而起，一把攀住正打算准备转身上路的斗篷客，邓先手劲不小，斗篷客只觉腿一软，差点栽倒下去，登时语气不善：“你干什么？”
邓先笑道：“再做个交易，你这小碎步太慢，你指个要去的地儿，我带你过去，到时候告诉我你叫啥。”
斗篷客用力挣脱邓先的手，掸了掸肩膀上的尘土，扔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我拒绝，你太脏了。”
“……”邓先笑容一僵，脸颊微微抽搐，咬牙切齿却无言以对。
当日夜，子时。
邓先横眉冷对正在气喘吁吁的斗篷客，这厮晚餐时说“今日是十五，月光明，适宜夜行”就决定要连夜赶路，可这厮才走了刚一个时辰就开始喘，一喘脚步就慢了下来，邓先心想这世上真是永远不缺迂腐之辈，要是肯指个路让自己扛着走，现在估计早就躺在客栈的床上打呼噜了，哪还用得着在山里吹夜风。
不过说到夜风，今夜的风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迎面而来的凉风中夹杂着刺鼻的腥臭味。
邓先停下了脚步。
但斗篷客没有，他就如没有闻到气味一般，“小碎步”丝毫未停。
邓先停下来看了他一会，看他继续走出丈余远的路程，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便出声提醒道：“你不觉得今天的晚风有点味吗？”
斗篷客脚步一顿，沉默片刻，应道：“大概是因为你身上味太重了，风是迎面吹的，闻到臭气不奇怪。”
邓先眉头一抽，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略显凶恶的角度：“喂，有你这么对保你身家性命的保镖说话的吗？”
斗篷客淡淡道：“是你自己钻出来硬要当这个保镖的，我可没请你。”
邓先嘴角凶恶的弧度渐渐平直，然后慢慢弯成一个阴险的上勾：“可以可以，既然不想要保镖，那你就当是临时给我带路，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咱们各走各道。”
斗篷客的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回应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请自便。”
“状态开始好转了。”邓先暗想，“声音没有之前的嘶哑，开始有中气了，脚步加快气也不喘了，看起来要不了一会鼻子该也闻得到了，这下我倒要看你怎么对付前边那个臭气熏天的家伙。”
两人一前一后，你不言我不语，就这么走着，斗篷客从刚才开始脚步越来越快，只一会便已经从“慢吞吞”升成了“踏步如飞”，二人疾行至一地裂口，这裂口乃是一线天型，其长从左至右超过百丈，但宽不过四尺，即使是寻常人也能一步越过，但斗篷客行至裂口处便驻
足不前，似是在戒备什么。
邓先看着斗篷客，双手交叉抱在身前，一副“我看你怎么办”的表情。
斗篷客突然转过身来问道：“气味是从这底下发出来的吗？”
邓先有一瞬间被这厮的厚颜无耻惊到了，这家伙之前还对好心提醒他的自己冷嘲热讽，现在居然当做没事人一样提问，这个家伙看来八成是“正派人士”，自视甚高不说还毫无羞耻心。
斗篷客大概是对邓先那张不可置信脸起了反应，再次开口道：“我并没有否认过臭气的存在。”
邓先这下被彻底惊到了，这家伙果然是个厚颜无耻之辈，居然玩这种下作的文字游戏，这家伙莫非是从正派混入魔教的探子？
斗篷客估计是烦了，直接启动杀手锏：“可惜，我本只想考验你一下，只要你通过了，我不仅跟你互通姓名，还带你去洗澡，没想到我居然有眼无珠，轻易信任一个如此小肚鸡肠的人，还在他面前露出真容，真是……”
“行了行了！你闭嘴！”邓先一副被恶心到的模样，两只手不停地来回抚平起了两整胳膊的鸡皮疙瘩，“这么娘娘腔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以为你是脸上覆纱的漂亮公主啊？你那张辟邪脸除了提神醒脑就只能让人做噩梦！完全没有赏心悦目的功效！”
“管他恶不恶心，有用就行！”斗篷客一个闪身让开了脚下几乎被杂草完全遮盖的小道，“是时候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领了！保镖上！”
邓先一个跨步越过六尺，站到了裂口前，二话不说附身就往裂口底下一跃，只听“刷”的一声，整个人就没入了裂口内，余声尚未消散，就听得裂口内传出摄人心神的怪叫声，那声似百鸟绝鸣与百兽惊吼混于一处，只是远远地听到一声便叫人头皮发麻。怪叫声才起，附近歇息的飞鸟走兽便惊惶不安，霎时仿佛天地大乱，让离那声源近在咫尺的斗篷客不甚心惊。
那叫声渐渐散去，斗篷客心中才生焦急，那出身目的皆不明的“保镖”虽看似胸有成竹，之前的表现也显示出他武功不低，但刚才那怪声实在太过诡异，完全不似人世应有，令人难安。从未轻易相信过人的斗篷客暗骂自己太过大意，未能及早察觉那厮话中的重要信息换路而行。若是那厮制不住这渊中魔怪，自己岂不要在这白送了性命？想到这，斗篷客二话不说便转身，打算另择道路而行。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
“刷”的一身，一个巨大的黑影自底下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赫然变大，仿佛张开双翼的秃鹫，将圆月遮得彻底，斗篷客暗呼不妙，急忙将手缩进袖中，意图取出兵器抵抗。
然而，那个刚刚升起的黑影下一刻就无力地从天而落，“啪”的掉在地上，登时没了动静。
斗篷客一愣。
紧接着又一个黑影从裂口内一窜而起，斗篷客又是一惊，但这次借着月光他很快看清了面前这个几乎黑不溜秋的家伙，是那个来路不明的“保镖”没错，这家伙正一边咳一边呸一边毫无意义地拍打着身上根本拍不干净的灰尘。
斗篷客不由得呼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他这才起念看看这个吓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这东西掉下来的时候似乎是背朝上，破旧但宽大的蓬衣将这东西的身躯严严实实的盖在下方，不挪动看不到。
斗篷客想看这东西的真貌，但又不完全放心这东西的死活，就对着还在一旁拍灰的邓先吩咐道：“喂，别拍了，等天亮了我带你找个地方好好洗洗，现在过来帮忙把这东西翻一下，我看看这什么玩意。”
邓先不太耐烦的声音迅速传来：“这臭烘烘的东西我可
不想再碰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玩意是具活尸，不过还没完全炼成，就被我打回阴间了。”
斗篷客沉吟片刻，道：“活尸……真是百闻不如一遇，世上真的有这样邪门的玩意。那得想办法毁了才是，不然随便让这东西在这里腐烂了，恐怕又是祸害。”
邓先点头：“对，这东西是得赶快烧了，不然等里边那些还没完全和尸体结合的蛊蹦出来，这一带没多久就要变成毒窟了。”
斗篷客从袖中摸出一件在月光下隐隐生辉的物事，把食指指甲轻轻在上一弹，一点碎光在空中飘起，化成点点火星，最终散落在活尸破旧的蓬衣上，将其点燃，慢慢地，火星化为火苗，火苗扩大，从蓬衣蔓延至活尸上，月光下能看见黑烟正在升起。
“走吧？”邓先见斗篷客似乎不打算动身，催促道：“这东西烧起来可是更臭了，而且就算你闻不到，这东西烧起来的烟也是有毒的，吸多了和中蛊可没多大区别。”
斗篷客摇头道：“你在山林里放了一把火，然后溜了，这可不是人该做的事吧？”
邓先无奈地哼了一声：“烧蛊嘛，当然烧得越干净越好。而且你发善心也发得有点头脑好吧？而且现在是天干物燥的时候吗？草皮可都带三分潮，你要担心也是担心这东西能不能烧干净。不过还好，你用的夜硭石，这个问题不必操心。还是说你打算在这里埋伏起来女，等那个炼蛊的家伙回来了为民除害？”
斗篷客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微微转身，就在邓先以为斗篷客要继续上路，转身迈出第一步时，一句冰冷的质问仿佛看准他放松的时机，如暗箭般突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邓先嘴角一抽，脑筋如同经历了一个九十度大转弯猛然回神，暗道：“不好！被臭气熏了半天熏急了，一不小心说多了两句，果然言多必失啊！还好我也不算有什么不利于身后这厮的秘密，待我编两句糊弄过去。”
然而还没张口，斗篷客再次先发制人：“你刚才肩膀颤了一下，整个人僵了一会，现在开口必是假话！”
“妈的怎么这么人精！”邓先心底爆粗，被连续看破，他马上就要冒冷汗了，还好他之前在土里埋得够久，脸上灰垢够多，这一下还看不出来，他佯装轻松，回过身去，刚要开口，又被打断。
“对炼尸之术有所了解，一眼分辨出夜硭石，对荒郊野外的知识也有所涉猎，身手不凡，而且——蛊毒不侵……你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游侠”这声音仿佛自带回音，一个劲地往邓先耳朵里钻，似是想钻入他的脑袋一探究竟。
邓先感觉兜帽下那漆黑的一片里有两团鬼火正在朝着自己熊熊燃烧，眼前这家伙仿佛化身成了传说中青面獠牙的阴间判官。面对这样一个才刚接触就把自己那点伪装全拆干净的家伙，他崩不住了，脸开始抽搐，表情僵硬，心虚之相尽显。
不行！扛不住了！还是招了吧……邓先已经被对方的气势彻底碾压，他闭不住嘴了。
“早知道今天下午就不说自己是个普通游侠了！”这是邓先即将开口的前一瞬发出的最后一声感叹。
“那么，回答就等到你洗完澡之后好了。”
“我……啊？”
邓先首先产生的想法其实是认为自己在过大的压迫力面前产生了侥幸逃过一劫的幻觉。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数，后边的话，你洗完再说。”
邓先瞪着眼睛一句话没吐出来。怎么铁面判官还会手下留情了？饶是邓先脸上积着陈年的土垢，此时也成了稀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