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影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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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什么都别说

    这是一个慵懒的午后。深秋的天空湛蓝得一尘不染,偶尔几绺闲云悠悠走过。湿地上吹过来的秋风消减了往日的闷热,清爽地抚摸在脸上、胳膊上、腿上,全身毛孔舒张的感觉让人睡了还想睡,把周日一整天睡过去都好。

    在希望、失望、闹心、焦虑、紧张、忙乱又夹杂着快乐和甜蜜的滋味中,陈翠萍和冯石开在这个香港边的村子里,不知不觉地住了一个多月。昨天她收到了在深圳的第一份工资。虽然没有刚参加工作时第一次拿工资的兴奋感,但这象征着她开始立足深圳了,寻梦之路走稳了第一步。虽然前方永远充满着太多的不确定性,但起码有了方向,有了更深的认知,有了一份坚定,还有了一个从患难中共同走过的伙伴。

    在这一点上,她是幸运的,尽管是和一个怪人一起走过来的,但比起那些到了深圳就散伙的抗战情侣和有孩夫妻来,则多了一点相濡以沫,多了一份诗与远方。在这样一个越来越没有安全感的时代,在这样一个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城市里,她和冯石开的这份简单而朴素、无言而无瑕、无知而深谙的情感,就像在一堆光芒四射的钻石堆中潜藏着的一颗天然翠玉,那种原汁原味的平淡反而更显得弥足珍贵。

    从昨晚到天亮,又从早餐后到现在,她都在轻松惬意的睡眠中度过,没有做梦也没带关着任何情绪,死死地把积淀已久的疲倦赶出了自己身体和灵魂。除了早上冯石开在客厅的声音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起床送他上班,又吃了个早餐,回来后昏昏沉沉地接着把这个懒觉延续到这个午后,很自然地醒来。

    按照新习惯,起床后凑合着吃点东西,能暂时填一下肚子就行,晚上再好好做点东西吃。论排休时间,冯石开今晚不需要上班。

    在洗漱一番又胡乱吃了点东西之后,陈翠萍把屋里卫生收拾收拾,桌椅床垫都擦擦,还把客厅里新买的单人折叠床也打开擦干净。最后放水洗衣服,通常洗完衣服之后就差不多到了去接冯石开回家。冯石开也大概知道路线了,偶尔自己回来,但她不放心,在这人多嘴杂的地方,又揭露过那么多人的前世今生,她怕有人找他麻烦,或者是哄骗他去做了什么而引来报复。因为有她在身边,冯石开就不会相信其他任何人。

    还有冯石开天天挂在脖子上的那个长命玉锁,她也写信回去问她奶奶了,只是还没有回信。

    “b、b、b、b”的传呼声响了起来,陈翠萍晾好一件衣服,就去房间里打开一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没有多想,也不急着下去复机,晾完衣服下楼去接冯石开的时候再回个电话就是了。

    在楼下商店接通电话时,陈翠萍听到声音后诧异地叫了一下,原来是董翡德这家伙打来的,他怎么这快就用上了手机呢?这家伙有经验就是会混。笑侃了两句之后问他搬出去这么久突然想起打电话过来,董翡德很紧张地说有人在找冯石开,他偶然听到的,像是关于什么古董盗窃案的。并强调不要再带着冯石开去摆摊了,要是弄丢了他回老家不好交代。陈翠萍回答他早就没摆了,就把电话挂了,她要赶紧去接冯石开呢。

    在接到冯石开回来的路上,冯石开看到路边有人摆了dvd影碟机在促销,他就停下脚步,跟陈翠萍说想要这个,并且从兜里掏出刚发的工资。陈翠萍知道他满脑子的港产片,就精挑细选了几部片子和一台影碟机来满足他那小小的愿望。回头看着拎着影碟机包装盒的冯石开,一路上高兴得屁颠屁颠儿地跟在她后头,陈翠萍默默地笑,心想这傻子还真是天真得可爱。

    顺路买了点鲜菜囱肉之后,就上楼做了一顿大餐。令陈翠萍意外的是,冯石开居然要让他一个人炒菜,而且炒出的菜还有模有样,吃起来有滋有味。开心得她大笑、微笑、偷笑、喷笑等各种笑法都上来了,这傻猪学得还挺快的!

    晚饭后,冯石开收拾完餐桌,洗好碗筷和那身满是油烟味的身体,又匆匆把衣服洗好,就坐在影碟机前再也不动了。直到陈翠萍睡了一觉醒来强行关闭了电源,他才迅速进行鼾声动地中。

    第二天开完例会,陈翠萍就被罗操单独叫进了办公室。她想到了董翡德电话中的提醒,联想到那个失窃案的毫无进展,看到罗操大师最近的焦虑不安,她意识到这次谈话不轻松。首先关于冯石开的事情绝对什么都不能说,就当她从没见过这个人。

    待陈翠萍在大班台前的矮椅子上坐下来,对面的罗操大师瞪着那双灯泡一样的大眼睛看着陈翠萍,静默片刻,翕动着络腮胡子问:“做了个把月了,你有什么话想单独对我说的吗?”

    陈翠萍有点紧张地看着罗操大师,笑他说完,笑了笑,说:“罗总,您这话怎么说呢,我这不是做这行才个把月,业务还在学习中,哪来的什么建议呀。对了,罗总,市场部经理什么时候招到?我这个替代品都快撑不住了。”

    罗操大师突然笑起来说:“这个不急。你知道这几天我在考虑什么事。”

    陈翠萍一听,心里有了个疑问,这家伙是不是打听到了她和冯石开的事儿?应该没有。也笑了起来,说:“哈哈,罗总真是高看我了,我哪里知道你在考虑什么事呢,新环境新工作让我一天到晚地手忙脚乱,哪有时间去猜老板的心事。我没那么八卦。“

    罗操大师突然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问:“深荣华府那个事儿调查得怎么样?“

    陈翠萍想了想,认真地说:“还没有头绪。那天会上都讨论了肯定是用黑客手法,至于其它的那只警察有这个能力去侦破了。”其实,陈翠萍在第二天返回现场查看比对的时候,就发现了货不对板的事情。当时还想报告的,后来一想这话要是说出去,估计牵扯到很多人,那些人若知道了是她说的,肯定不会放过她。

    “唉,上百万的连带责任赔偿看来是逃不过了。”罗操大师说着轮起了手腕,把络腮胡子放在了掌心。

    陈翠萍看着陷入焦虑的罗操大师,放低声音说:“但愿案情能早点水落石出了,免得公司无辜地赔冤枉钱。罗总,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您先忙着,我出去了。”

    “等等,”罗操大师放下了手掌,说,“你说假如找到那个会通灵术的人,有没有可能让这个事情变得简单快速呢?”

    陈翠萍一怔,笑了起来,说:“罗总在想这个啊,我觉得挺难的,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关键是我觉得不靠谱。我还是相信科学。再说,这个事儿我听其它公司的人说,都尽量往甲方头上推,实在推不过去,就找找甲方的人说说情,尽量减少责任赔偿。”

    “呵呵,刚来深圳你还知道得挺多嘛,一般都是这么做,但我不这么想,甲方其实也挺冤的。就算我们这些关联公司赔那么一点,也不及甲方赔偿的一个零头。”罗操大师笑着说了这么诚恳的话。

    “也是。”陈翠萍附和着。

    “我听朋友说那个通灵奇人身边还有女孩,是那女孩在吆喝生意。”罗操大师很平静地说。

    陈翠萍像被什么猛击了一下,稍加镇定之后,反问道:“罗总找到了?”

    罗操大师摇头说:“没有,找到了就可以试试了。那朋友还描述了那个女孩的样子。”

    陈翠萍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能找着那个女孩?”

    罗操大师又笑了起来,说:“上哪儿找呢?二三十亿黄种人只有二十一种脸谱,就我朋友描述的样子至少有几千万相似的女孩。那不是大海捞针嘛,找到死也不一定找到,只能碰运气。”

    陈翠萍放松了许多,有点自然地笑着说:“您说的很有道理,罗总的学问真上大,研究得好广泛呀。”

    “都是瞎看乱听来的。”罗操大师后仰了身子靠在沙发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陈翠萍,说,“我看你挺像我朋友描述的那个女孩。”

    “啊,不会吧!”陈翠萍突然惊大了眼睛笑着说,“哈哈,哪有这么巧的事。”

    “哈哈哈,世界很小。”罗操大师也大笑起来,接着说,“你还别说,有时候还就真的这么巧。”

    “是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相像的人太多了,我也是个大众脸,这一点都不奇怪。”陈翠萍顺着罗操大师的话说。

    “这样吧,我等一会儿约一下何总,晚上你陪我去请她吃个饭。”罗操大师说着,停下来等待陈翠萍的回答。

    “好呀,何总真是年轻有为,偶像级美女。”陈翠萍开心地笑了,接着说:“那我先回去工作了啊?”

    “好。”罗操大师应了一声,目送着陈翠萍走出去,似乎能从她的后背上看出点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