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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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南北剑 二十九:命缘注定问武运,蹈锋血饮遇和安

    晨光潋滟,鸟衔初阳。新的一天如期而至,温戾和陈狱难得在这等时段安然醒来,不禁深深打了个呵欠,没有纪诞那中气十足的大吼,两人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温戾洗漱完便快速步至桌前,食指大动直接乘上一碗香气满溢的莲花羹,滑而不黏,香而不腻,碎的花叶配上几颗莲子,嚼于唇齿间便将起床时候的疲累恹困尽数驱散,对温戾来说也算是辛苦训练一天前的上好慰藉。

    陈狱四顾,仍不见纪诞的踪影,便朝正在门口浇花养叶的俏影问道:“师姐,纪诞呢?”

    纪葳蕤闻声回头道:“还有三日便是万众瞩目的摸骨大会,上门四殿首席要往中门殿与宗主长老商量要务适宜,所以今天就你们自己练吧。”

    “啊,那你为什么不能陪我们练啊?”温戾糊着嘴问道。纪葳蕤听得面色一凝,转脸没好气道:“修行本就是个人事,入门的本事已经教给你们了,再处处依赖他人怎行。”

    “行,那正好。”温戾暗中朝陈狱比了个手势,两人心领神会,纪诞不在,正是个大好机会。

    纪葳蕤浇花完毕,也上座倒了一杯清茶,剑老不在的日子里东殿少了许多酒味,也算舒服些。她静静地看着温戾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轻笑道:“你们啊,也不能只知道好吃懒做,大日将近上点心思,莫给东殿丢了脸面,否则纪天……”

    嘴上习惯又说出了那人名,纪葳蕤手上一抖,茶也洒了几点。

    温戾嚼口不语,终于开口正色道:“师姐,也该和我们说说纪天作的事情了。”

    纪葳蕤沉默半晌,眼目神光流转,叹口气,讲述了纪天作这些日子的故事:

    除妖归来的纪灵宗弟子损失惨重,但其核心力量并未受损,殿主也只是因为擅自动用白衫客而小小迁怒于北殿,大多为论功行赏,西殿未出人,南殿得益最多,可是苦了东殿,得了名伤了骨,剑痴纪天作失去一臂,威名减半。

    纪天作生性要强,少时喜舞剑却没有这方面的独人天赋,凭得后天苦练与剑老纪彰天的赏识而攀至东殿首席的地位,早已锻就不喜恶声色的刚毅内心,因此对于他殿的流言蜚语并不在乎,对上那些企图趁伤挑战的弟子,亦是毫不留情,吹灰弹指间便赢下了比试。

    族内弟子皆言,少了一臂,剑痴依旧是那个剑痴,单手使万化千变细鸟剑,依旧无敌的纪天作。纪彰天不在,亦是他独挡东殿的大头,一臂的损失,被他剑痴的光辉名号掩盖了。

    温戾听到这里不禁插了嘴:“那纪鹏鹍不是一向看他不爽么,竟然没有乘人之危,挫一挫他的锐气?”

    纪葳蕤无奈苦笑:“纪鹏鹍虽然一向与师兄不和,但也同为心高气傲之辈,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丢人,他自然不会去做这类败坏名声的事。”

    温戾一语道破:“弱的打不过他,强的不和他打,那以他的性格,不是很难受?”

    纪葳蕤点点头:“师兄嘴上不说什么,对外界的恶言亦是不形于色,但心底是放不下断臂之痛。我和纪诞都担心若有一日他战败,跌下了神坛,会一蹶不振。只是没想

    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陈狱也好奇道:“是谁?”

    葳蕤咬着牙说出了那名:“西殿,纪菁莪。”

    ……

    纪菁莪贵为长老之女,族内的天之骄子,其实力与身份同样不俗,少时就展现了出人的天赋,只是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连纪天作都有个嗜剑如痴的癖好,纪菁莪被老一辈捧在手心里成长,从未有人能猜透她的心思。

    直到有一天,芒稷卫氏之神人,五洲神算卫昶于世间游历,途径断安城,其母纪乘鸾求他为其女算命,得了一“武运问天作,姻缘遇和安”的命联。

    天作便指纪天作,因此每逢冬末春初,也就是卫昶为纪菁莪算命的日子,东西殿都会进行大比,届时纪天作与纪菁莪,都会因那“武运”二字酣战一番。

    这次,纪天作败了,败在情理之中,亦败在意料之外。

    “使剑之人失了一臂,实力本就要大打折扣,输了便输了,纪天作不会就因为这场失利而一蹶不振吧?”温戾皱眉,在他印象里纪天作不是这种迂腐之辈,然而接下来纪葳蕤的话却再次让他惊掉了下巴:

    “若是寻常比试也算了,师兄失了左臂,纪菁莪也缚了左手与他一战,三剑一招,四招内师兄便败。”

    败也分惜败与惨败,而对于如此羞辱般的失利,即使心神强大如纪天作,亦是身心崩溃,就此一蹶不振,学了他师父那般喝酒的本领整日花天酒地,流连于风月之所,而最近几日,亦是连他的踪影也找不到了。

    纪葳蕤红了眼,忙挥手驱赶温戾二人:“好了好了,故事听完了,也该训练去,只剩三日,要加倍苦练才是。”

    温戾忙大口喝完最后一碗羹,忍着烫跳着脚,跟在陈狱后头离开了。

    响音叮当,纪葳蕤收拾着碗箸,在突然袭来的沉默里,他终于止不住眼泪,轻轻抽泣起来。那日瓦砾纷飞,墙倾梁摧,趁着纪天作救人之际,乘人之危挥剑斩断纪天作左臂的,正是当时被控制住心神的纪葳蕤。此事,纪天作从未和人提起。

    ……

    两人来到对器亭处,眼前已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想来是纪诞知道今日有要事出门,故临走前便帮他们把暗河开好才是。温戾登时压抑不住心头的情绪,握拳道:“想不到仅仅一年,竟发生如此多事,剑老把我们从鬼门关抢回来而修为大失,纪天作亦是为了除妖救我们于水火而失掉一臂,纪诞与师姐今日又待我们不薄,东殿的恩情,要在三日后的摸骨大会上好好报答才行。”

    陈狱亦是眼含深意地点头,但他心知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从腰间抽出满是锈斑的“无锈剑”,正声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嗯。”温戾也拿出瑶山剑柄。

    陈狱扬手,掌心过剑锋,先是一道红线,再是缓缓渗出的鲜血,抚过剑身,那几滴血竟像墨块入了碗水,迅速荡漾开来,渐渐凝成一层血痂。

    “这……”温戾见状狐疑,竟上手去掰,这才发现先前早已经附着在上的锈斑外表铜黄,实则内里皆是暗红的血痂。

    “难道说……”陈狱见状思考许久,出言道:“喂血莫非不是为了除锈,而是覆盖锈,以血痂为锋?”

    “再试试吧。不过不要太多。”温戾谨慎道。

    陈狱点头,扬手再割一剑,此时的血饮蹈锋却如同发了狂,似犬见骨,猫见鱼,剑身大动,豪饮手中血,陈狱想挥手甩去已经来不及,惨叫一声被剑牵引至湖面去,温戾见状,忙心头默念炼气法,蹬步同朝湖面而去。

    岂料血饮蹈锋直接捅穿陈狱手掌,一侧进一侧出,锈斑尽过,现的是银光四射的崭新宝剑,但听陈狱大呼,人已落了水。温戾忙扶起他,两人一同看着悬在天上,泛着浓浓血光的血饮蹈锋,心头如这天,也覆上了一层阴云。

    宝剑轻啸一声,直朝二人飞速袭来。“危险!”温戾大喝一声推开陈狱,自己也忙从侧身躲过,岂料剑未转向,似乎不以两人为目标,而是直接入水,没了动静。

    温戾也顾不上其他,稳住心神先上前带着昏迷的陈狱进了对器亭,自己盯着湖面观察了许久,不见动静,正考虑着是否要下水寻剑时,眉头一紧,但闻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直冲而来,忙掩住口鼻。

    是湖水!

    暗河中心处听得一声滴答,几点红色便化作涟漪泛滥开来。雷鸣电闪,这还没完,天上也开始下起了大雨,雨声阵阵,滴滴血红。血,全是血,湖地渗出血沫,天上下起血雨,不用怀疑,这诡异的一切皆是方才下水的血饮蹈锋干的好事。

    温戾见势不妙,忙扶起陈狱,心里施展纪氏炼气法想快速逃离这鬼地方,谁知前脚刚迈出去,但听一声鬼哭狼嚎,一只血手就攀上来,吓得温戾忙退入对器亭中。

    眼前晕乎,依旧是这种熟悉的感觉,温戾的眼疾再次发作,又看到了一些颇为诡异的画面:

    持桨少年捣碎头上三剑跳入血水中,天上一蛮装男子朝这边注视,正声道:

    “陈和安,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便挥手一转,人已不见。

    陈和安?

    大道无情,天作和安。

    武运问天作,姻缘遇和安。

    和安和安,到底是什么?

    温戾头疼欲裂,感觉只身血红之上渐渐沉沦,一旁的许久不见的一老一少正奋力往回拉自己,定睛一看,正是藏于温戾记忆深处的章楷与查末初。

    “嘿嘿,醒醒!”

    温戾迷糊间睁开眼,只见自己全身湿透躺在大殿中,一旁的纪葳蕤满脸焦急。

    “我这是……”

    纪葳蕤轻呼一口气,柔中带恼道:“你们怎么一点也不叫人省心,不知自己的斤两也敢擅自下暗河,若不是我发现你们溺了水,两人早已魂归天外了!”

    温戾迷糊着转头,他记得先前明明是天上下起血雨,然后水下有血手......

    对了,陈狱!

    温戾忙回头,只见陈狱亦是满身湿漉地正躺着,其旁放着一柄剑,剑身银白,轻轻闪过一丝红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