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唐孤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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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剑 第59章 春香亭

    原来这人是茗儿、沫儿的护卫头领孛剌叶托,真是此人当日引开追兵。

    沫儿奔到孛剌叶托身旁,欢喜道:“孛剌叶托,你真的没死。”转而她看了看其他黑衣人,问道:“那其他人呢,他们怎么样了?”

    孛剌叶托缓缓站起来,轻轻抚摸沫儿的头发,轻叹一声,并未回答这个残酷的问题。

    沫儿亦知结果如何,抱住孛剌叶托的手臂无言落泪。

    茗儿问道:“你如何晓得我与莫何阿塔下落的。”

    孛剌叶托道:“白狼牙!”

    茗儿沉思一番,缓缓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

    孛剌叶托再次跪地,“仆,思虑不周,几陷小主人于险地,请小主人责罚。”

    原来那晚在御河上岸边救南九几人的黑衣人不是燕南天,而是这个孛剌叶托,他知道两位小主人身旁有高手护卫,不敢轻易出面相救。

    茗儿要去扶他,还是收回手,说道:“同罗已经大势已去,你用白狼牙召集曳落河还有何益?”

    “仆,已经投效安禄山了!”

    孛剌叶托抱拳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带了几丝悲凉。

    茗儿紧紧咬住下唇,眼泪不禁又流下来,想不到曳落河还是不得不投靠安禄山,只是如今自己还有何选择吗?她招沫儿过来,柔声道:“莫何阿塔,你是愿意继续当同罗部的女祭司,还是愿意跟主人过平淡日子?”

    沫儿左右看了看南九与孛剌叶托,甚觉为难,支支吾吾道:“沫儿不晓得。”

    茗儿轻轻擦拭她脸上的眼泪,从她脖子上取下那串项链,柔声道:“你且记得一句话:曳落河在,同罗就在。”

    沫儿似懂非懂地点头,说道:“阿爹说过,曳落河就是同罗,只要还留有一个血脉,同罗就不会亡。”

    茗儿双膝跪地,高举项链,说道:“白狼牙交予你,望你好生照拂曳落河,保得同罗血脉!”

    孛剌叶托慌忙挪开膝盖,伏地跪拜。

    “小主人所托,仆不敢辱命。”

    临走前,孛剌叶托对南九跪拜三次,求他好生招抚两位小主人,说大恩大德只有来世再报之类云云。

    南九的心情很复杂,自然晓得这些曳落河勇士是安禄山起兵造反的依仗,此时想要留住他,自然行不通了。只有祈祷自己的到来,或许会改变某些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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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桥边的春香亭上,歌舞升平,活色生香。

    不知是御河吹来的风,还是妖娆多姿伎女舞动长袖带起的香波,

    惹得四周淡红的帷幔在月下轻摇舞姿。

    亭内少年郎君的不知是饮醉酒,还是被当中红衣女子的歌声所迷醉,各自揽着美人凭栏潇洒意。

    只听女子唱的是:「华烛光辉,深下帏,恨征人久镇边夷,酒醒后多风醋;须索琵苗重理,曲中弹到,想夫怜处,转相爱几多恩文;少年夫婿,向绿窗下左偎右倚,拟铺鸳被,却再叙衷鸳衾里,愿长与今霄相似。」

    一曲唱罢,当中一少年郎高声喝彩,“好一个「长与今霄」,雪娘子当真不愧是:冠绝梨花雨,韵锁扬州桥。”

    一白衣舞女盈盈上前,为那少年郎斟满一杯酒。此女正是大名鼎鼎的扬州梨花雨雪娘子。

    “吉祥郎君过誉了,有魏府「七思顾盼」的柳娘子当前,奴家何敢当此夸赞。”

    吉祥郎君哈哈一笑,接了酒杯一饮而尽。

    雪娘子又移步东侧,为一旁的崔七郎斟酒。

    崔七郎看着那与白罗衫融为一体的肌肤,隐隐看到内中的美色,心不住颤抖,颤颤巍巍从女子手中接了酒杯,神不守舍地饮了下去。

    可惜,女子敬酒一巡过后,却盈盈拜退。

    崔七郎痴痴傻傻盯着摇曳的红帷幔痴痴发呆,脑子中似乎一直重播雪娘子的碎步柳姿,与那霞帔带起的绚烂。

    对面的方家四郎打趣道:“老七,佳人已经走远了。”

    辛家二郎也打趣崔七郎:“老四,雪娘子住到你家的观阵楼,不如想想法子,解了老七的相思之苦。”

    方四郎笑道:“怎么样?七郎,听说雪娘子满腹经纶,不如你写几首诗,俺替你传过去,或许就可以与美人共饮,说不得能留宿香闺呢。”

    崔七郎被众人取笑,甚觉尴尬。

    吉祥郎君替他圆场,端了一碗酒站起来,高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七这般亦不失君子之风,来来来,俺们再饮三杯。”

    众人纷纷附和,都站起来要与吉祥郎君痛饮。

    倒是靠着亭门边的一人显得局促,只是陪着饮酒。

    一巡过后,隔壁的方四郎对这人笑道:“五郎,怀抱美人何故闷闷不乐,莫不是怪吉祥郎君不能多留雪娘子片刻?”这话是在提醒他应该给吉祥郎君敬酒。

    那人猛然会过意,端了一杯酒对吉祥郎君恭恭敬敬道:“柳家二房能保住祖宗基业,全仰仗吉祥郎君维护,俺柳老五就借花献佛,往后有用得着柳家之处只管言语一声便是。”说罢一饮而尽。

    吉祥郎君淡淡一笑,说道:“馆陶柳家出卖朋友,遭逢此祸,也是罪有应

    得。本来在下是想把他们家的生意全部分了,可是方四郎说你们惬山柳家做事还算本分,也有做黑瓷的本事,崔七郎又为你们求情,唉,俺也是念旧之人,看在几位兄长面子上还是不忍下死手。”

    一番敲打,让柳五郎惶恐万分,忙拿出一张文书递给方四郎。

    “这东西俺不敢留,请四郎收好。”

    方四郎隐隐看到里面自己的印章,晓得这是柳大郎上次逼迫自己签的那份契约,也不翻开看,转给吉祥郎君。

    吉祥郎君翻开,看到上面竟然盖了袁太守的印章,冷笑一声,将那文书撕掉。

    “往后安安心心一起赚钱吧,切莫胡思乱想。”

    柳五郎的脸色煞白,怕是不大出血是过不了关了。

    辛二郎有些沾沾自喜,幸好自己家多留了个心眼,并未孤注一掷把宝都压在下任太守袁仁广身上,否则馆陶柳家的今日就是辛家的明日,看来自己家往后行事要倍加小心。

    忽然,辛二郎发现吉祥郎君的余光好似扫了自己一下,心头咯噔一下,细细回味他最后那几句话来。哎呦不好,莫非他晓得自己家私底下的动作了?

    吉家的势力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经过此大波折,不但毫发无损,还有传言说吉温即将充西台御史中丞,若不出意外的话,御史大夫杨国忠也即将入阁拜相,御史台的实权就落到吉温的手中,这可是拿捏着天下官员的命门!

    看来往后不能脚踏两只船了,没有操船的本领,迟早要翻船,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想到这里,辛二郎起身抱拳道:“吉祥郎君高义,不但没有对柳家赶尽杀绝,还在危难之中给魏郡柳家留了一枝,此举让俺佩服得五体投地。俺辛老二是个粗人,以前不懂事,曾经动过念头,今日俺就当几位的面把话说清楚了:往后辛家若对吉家存有任何不轨之心,让俺便如这杯子一般。”说罢将手中酒杯往地上一摔。

    崔七郎高声道:“好,二郎豪气,俺崔家也是一般心思。”也学着辛二郎的样子将酒杯摔了。

    一时间亭中几人摔杯盟誓,恨不得将心剖开让吉祥郎君看。

    吉祥郎君好不得意,将这几个魏郡大豪商紧紧抓在手中,与安禄山的关系更为坚固。即便自己家往后拓展杨家的关系,河北这头也不会落了话语权。

    众人一番表忠心,柳五郎倒是越发不安起来,自己家本来没多少根基,虽说接手了馆陶房的生意,但实际上并未得到多少好处,如今家底空空,只留一具空壳。只是今日这鸿门宴,如何能挺得过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