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两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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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温言

    赵祁晔携着容清浅在静海寺门前等了片刻便看到容国公夫人幽幽然的从寺里走出来。

    他们一行人缓步下山,然后又坐上各自来时所坐的马车。

    归时比来时走的要快些,不知是那车夫寻着了一条近路,还是临行赵祁晔对着那车夫叮嘱了什么……总之不过一个多时辰,马车便稳稳的停到了容国公府前。

    一路上,赵祁晔一直坐在容清浅身边,都不曾松开过她的手,马车一停,他便反手一抄,将容清浅抱下马车大步迈进府里,留下在后面慢慢赶来的容国公夫人她们一行人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去王妃在府里的闺房。”赵祁晔对等在门口的露浓说

    “哦,好。”露浓点点头,便小跑着在前面为赵祁晔引路。

    容清浅在赵祁晔怀里挣着挣,抬头看着他说“你最好立刻就将我放下来,否则,我会翻脸的。”

    “是吗?”赵祁晔反问,顺势低下头看了一眼容清浅。

    只见她一张小脸竟是凝重严肃的神色,没有半丝开玩笑的口吻。他恍惚了半刻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妥,所以只好很不舍的将她放到地上。

    而后伸手揽过她的肩,让她的头很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引着她走向前面。

    容清浅虽觉得这样不大自在,但还是故作平静的任他拉着自己。

    走到容清浅的闺房,赵祁晔轻轻扶她坐在床边,然后打发露浓去取清水。

    “你想干嘛?”容清浅坐在床头问

    赵祁晔没有理她,只是开始从容清浅床头的檀木匣子里找出一个紫玉的小药瓶,拔开檀木塞子,放到鼻尖轻嗅了嗅,悠悠然的道了句,“就是这个了。”

    容清浅不解他为何要拿药,只是下意识的往床里面缩了缩。

    不过片刻,只见露浓捧了一盆温热的清水走进来。赵祁晔摆了摆手打发她出去,微笑着从袖里抽出一方绢帕沾了水走向容清浅。

    他拿着绢帕蹲在容清浅面前,极尽温柔的展开容清浅的手,而后小心翼翼的擦去容清浅手心已经半干的血渍。

    “疼吗?我记得你最怕疼了。”赵祁晔压着嗓子问

    容清浅摇摇头,道了句“不疼。”

    她手劲本就很小,在加上指甲修剪的很圆润,虽然渗出了几丝血,但其实不算疼。

    赵祁晔将她的两只手擦干净,然后将那只受了伤的手捧起来,放在嘴边慢慢吹干。

    他将那药瓶打开,轻声说“有点疼,忍着些。”

    说完,白色的药粉已慢慢敷在她手心的伤口上,她微微蹙了蹙眉,抬头看向赵祁晔,似乎是有话要说。

    可嘴边心里的话,都是些不该说的。所以她又侧过脸沉默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是不是想问我什么?”赵祁晔开口道

    容清浅抿了抿嘴唇,依旧是没有开口。

    赵祁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慢慢说道“我方才那样看着沐欢歌,你是不是醋了?”

    容清浅猛的摇摇头,十分果决的否认说“我没有。”

    赵祁晔轻声笑了笑,玩味的说“醋了就直说啊,我喜欢你为我吃醋的样子。”

    赵祁晔静静的看着容清浅道“清浅,我方才那样瞧着沐欢歌只是觉得她有几分眼熟罢了,我对她绝没有半分不该存的心思。”

    容清浅低下头,心里也不知是悲是喜,过来许久,才蓦然抬头对赵祁晔说“我去找母亲说会儿话,你……”

    容清浅犹豫了片刻,目光扫过被自己弄伤的手,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想要离开。

    她慢慢朝门外走去,步子虽慢,却没有一丝要停顿,要回头看他一眼的打算。

    赵祁晔伸手想要拉住她,可手刚碰到她的衣角就不由得缩了回去,他的嘴角动了动,想要开口挽留,却又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能把他的清浅留下了。

    他怔在那里轻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清浅走了出去

    他一个人就那样半蹲在床边,过来良久,慢慢用低到近乎耳语的声音呢喃道“清浅……我……我……”

    他的声音已有些颤抖,心也极不安稳的怦怦乱跳,或许从见到沐欢歌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无法故作平静。

    玩咸亭下,他蓦然瞧见树下一袭黄衫的沐欢歌,心头激愤,一时涌起的,不知是怨恨还是悔恨?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遇到了沐欢歌。同在金陵,又和清浅沾亲带故,遇上沐欢歌本就是早晚的事,可今天在静海寺颓然见一见,却还是让他张皇失措了。

    上一世,那么多交集,朝夕相对,他以为他是了解沐欢歌的。可是知道最后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她算计了他,算计了清浅,原来她一手设计,把他们逼上绝境。

    只是为了赵祁璟吗?

    十年以来,他从未发现过沐欢歌是对赵祁璟存了情的。

    在闺阁时,沐欢歌一向是个克己守礼,少与男子交谈的大家闺秀。被赐给他后,沐欢歌也一直是一副温娴的模样……

    因为沐欢歌一眼看去便是那种端庄清雅的人,所以上一世自己便给予了她无限的信任。可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沐欢歌心里竟然一直都装着景王。这么多年来,她在自己身边,把她对另一个男子深入骨髓的爱慕藏的一丝不露,以一副温婉平静的姿态,在自己身边婉转承欢,在容清浅身边伏小做低,然后慢慢的算计他,算计清浅……

    他也不知自己是该恨沐欢歌,还是该同情她……思慕上一个不值得的男子,然后将心底的爱意紧紧隐藏,想方设法,为那个男子报仇。

    然后一袭缟衣,为清浅,为他,还有她自己送葬。

    算计了一切,就只是为了拖着所有人一起万劫不复吗?

    十年夫妻,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他的清浅动了真心,如果不是因为沐欢歌,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始至终就存着的对容家的忌惮猜忌与怀疑,他又怎会将他与他的清浅推到那样一个无妨挽回的死局呢!

    可是,毕竟当初错信的人是他自己,毕竟当初狠下杀手的是他自己!即便他将所有错都推给那个为情所困的沐欢歌,可心里那份不可言说的愧疚,又会被冲淡几分呢?

    他愣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日暮西山,一抹绯红的云霞透过轻薄的纱窗洒到他月白色的衣衫上。

    一声窸窣的推门声,进来的不是清浅,而是露浓。

    她冲着依旧是半蹲在地上的赵祁晔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说“王爷,我家大公子已从军营里回来,国公爷让奴婢来唤王爷去前厅用膳。”

    “知道了。”赵祁晔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了一句,“王妃呢?”

    “王妃与夫人,少夫人她们已到了前厅。”露浓回答

    “知道了,我这就去。”

    听了赵祁晔的话,露浓慢慢退了出去。赵祁晔也缓缓站了起来走到门外。

    临带门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快步走了回去。

    他停在小桌前,将自己被容清浅掐破的手浸到那盆冰冷的清水中,直到手上的血迹慢慢融在水里,在清水中盛开出一朵曼珠沙华般的花,他才缓慢的将手抽出来,带了门走去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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