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两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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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路尽

    容清浅回京后,谢鸿尘他们也慢吞吞的驶向金陵。

    走的很慢,每日都要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会拔营启程。天未暗时便已经扎营修整。

    按着他们的速度,足足走了六日才到了金陵。

    谢鸿尘带来的八千士兵都已驻扎在城外,他自己骑着马,亲自将云和的车架护送到驿馆门口。

    皇宫里派来迎接的礼官和宫人们早已站在驿馆门口等着云和公主。

    她扶着侍女的手,踩着杌凳慢慢走下车来,淡蓝色的衣裙,掺银线和孔雀羽绣着栩栩如生风铃花,衣上带着楚地特有的熏香气,轻移莲步,曳尾的裙角扫过飘了满地的桃花,端庄的倾国倾城……

    云和微微转身看向谢鸿尘,含笑的说“谢将军一路护送,云和感激不尽,将别之时,唯有此物相赠,聊表心意。”

    她身后的侍女捧着一个朴拙的长匣递给谢鸿尘。

    犹豫的片刻,谢鸿尘接过长匣,拱着手说“公主客气了,末将恭祝公主前程似锦,一生安康。”

    “那便借将军吉言了。”她莞尔一笑,客气而又疏离

    云和公主搭着侍女的手,一步一步缓缓的走进驿馆。

    谢鸿尘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神态无比恭敬,而眼神里却是满满的深情与不舍,就好像她走向的不是驿馆的华屋美舍,而是再难相见的天涯陌路。

    他恋恋不舍看着眼前渐渐走远的身影,直到云和公主的身影消失在驿馆的回廊里,他打开那长匣子,对着匣中之物会心一笑。

    匣中是一柄长剑,玄色剑身,剑柄处雕了一弯月牙。

    这是她在军营里用的佩剑,皓月剑,很珍贵的物件。如今她将这皓月剑给了他,便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会再有任何男子能见到她披甲上战,英姿飒爽的模样。

    那个在万军之中鲜衣怒马,明媚动人的女子,只属于他谢鸿尘一人。

    而他眼里心里,也只会有她立在马上的俊逸模样……

    云和公主被侍女扶着走进驿馆的寝室,只见屋内的几案上放了一件叠的板板整整茜红色的礼服,衣裳上放着一套赤金的钗环。

    “公主,这是咱们大梁的礼服,皇后娘娘让奴婢嘱咐您,后日的国宴时一定要穿着此衣。”站在云和身边的侍女善解人意的说

    “知道了。”云和淡淡的说“我赶了一天的路,现下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那几个侍女行了个礼,默默的带上门出去。

    云和公主伸手在那茜红色的衣裙上摩挲,细腻的云锦上绣着精巧的五瓣梅花,颇有大梁的繁华与风骨,只是,她还是喜欢南楚淡蓝色的冠服。

    她轻轻掀起礼服想细细打量一番。

    一抬手,却发现厚重的冠服里还夹着一件绣水纹的素白色云锦长裙。

    她轻轻将那衣裙抖开,一封写在绢帛上的信从衣襟里抖出来。

    “明日寅时,驿馆后门。”

    很简单的信,简单到连一个署名都没有,但云和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谁的信。

    总有一个人的字,你可以不靠署名,不靠用词的语气就能认出。

    不是那种工整洒脱的字迹,也不是那种张扬潦草的字迹。

    只是很普通的,略带着些军营中男子的厚重的韵味的字。

    这个人的字,她曾日夜须臾不离的看了近两个月,这个人的字迹,她早已牢牢的刻在心里,永志不忘。因为这是她心上人的字迹啊,谢鸿尘的字迹,她怎么舍得忘呢!

    云和公主小心翼翼的将那件素白的衣裙藏到柜子里,然后握着这绢帛斜倚在床头的软枕上。

    绢帛放在胸口上,将字字句句记到心里,细细温存。

    直到天色暗沉,她才悄悄坐起来给自己卸了妆。

    屋里的烛火一点点的燃着,在窗上一圈圈温暖的的光晕。一弯浅柔如纱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迥轻巧的笼在屋内的烛台上,静谧的只能听到烛花爆开的清响……

    虽不知谢鸿尘找她有何事,但她晓得能和谢鸿尘通一封信,相约再见一面的机会,可能不会再有了……

    才过子时,云和便开始梳妆,一双手,颤颤巍巍的将衣带系好,又开始小心翼翼的绾起一头青丝,妆匣里寻摸出螺子黛淡淡的描了眉,面颊上敷了一层淡粉,再扫了一点胭脂。

    铜镜里,素衣白裙,明眸皓齿……

    她轻轻推窗,探头看向屋外,静无一人,她打量折灰蒙蒙的天色,纵身从窗里跳出来。

    不知为何,庭院里被没有看守的人,她凭着感觉摸索的找到驿馆的后门。

    站在门口立了许久,她咬着嘴唇默叹自己不该这么任性不着调的。这里是金陵,是大梁皇室。她是南楚遣派的和亲公主,就这样冒冒失失的素衣而出,跳窗私逃去夜会一个异国将军……若是被梁人发现了,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事来。

    她本不该见信既来的,可是,若是此次不来,日后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见一见她心尖上的人……

    犹豫再三,她还是推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

    是谢鸿尘,他腰间配着一柄玄色雕月的长剑,是云和的皓月剑。

    “你这般模样真是好看!”谢鸿尘痴痴的说

    “天尚未明,你能看出些什么来?”

    “你这样推开门,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样子很好看。”

    云和轻声咳了两声道“不是你留了书信约我见面的吗?”

    “是啊,可我约的是寅时,现在才刚过丑时,你怎么就出来了?”

    “既知是寅时,那你又为何此刻就等在这里了?”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提早出来。”

    “因为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早早的便等在门外。”

    谢鸿尘与云和相视一笑。

    因为这最后的相聚太过宝贵,所以他们早早都到了。

    “今日是金陵的桃花节。”谢鸿尘从身后拿出一枝半开着的桃花递给云和道“有男子折桃花枝送给心上人的习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云和浅笑道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谢鸿尘接从那支桃花里摘下一朵开的最盛的花簪到云和无一钗环的发髻间“云和,不能娶你,是我负了你。可是这最后一日,可否让我像你的夫君那样陪在你身边?”

    “好。”云和粲然笑道“谢鸿尘,今日,我做你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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