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桐与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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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君受托,下界降妖

    红烛云影月苍茫,

    金铁银销嘶战马。

    风云涌至九重界,

    云外笑看烽烟叠。

    笔停吟罢,周围几个素日身份尊贵的仙友,那神色立时变得谄媚起来,对着素帛上的诗赞不绝口。全然没有凡人口中尊严的宝像。

    “君上”一名小仙上前,极扫兴的道,“研祭司请您到朝凤宫议事。”

    “请……我?”

    我将四下仙友扫了个便,才觉着他们没一个有资格被请到朝凤宫里的,方向诸人辞了别,随小仙往朝凤宫去。去的路上,我还在心中不停打鼓,研儿一向将我这凤君视若无物,今日怎的邀我还用了个请字?若非有大难临头,就是她几日前偶得风寒把自己烧糊涂了!

    “祭司,君上到了。”

    小仙将我引到宫内,便在研儿黑压压的眼光下退了去,留得我一人站在大殿中央,面对团团环绕的诸位大臣,心里一下犯了难。这这这,这不是真的有大难要临头吧!

    “呵呵,姑姑……”

    我怯怯的退到自己的凤椅上去,研儿见我的屁股稳稳当当的坐了上去,方开口:“君上在任十三万年,政绩卓然,铲除了鸾鸟、黑乌两族叛军,将各大部洲治理的井井有条……”听她如此夸我,我心里顿时有些慌慌的,一般甜言蜜语之后便是晴天霹雳。

    接着,研儿果然一个霹雳闷头打下来:“只一点,凤族与天族的联姻之事,君上还不曾示意定夺,此事关乎重大,臣等议不出结果,还请凤君示下。”

    研儿说话向来婉转,这哪里是他们议不出来?分明是谁都不愿做这个恶人!凤族贵为太古神族,血统高贵,正统出身的凤凰本就没几只。我爹为先任凤君,却终其一生只爱了我娘一个女子,虽是段伉俪情深的佳话吧,但也导致我爹娘只有我这一个女儿。这般无姊妹、无兄弟,你让我拿谁去和亲?

    我敲破了脑袋想,觉得只能嫁一个庶出的女子,意思一下就是了。可我近一万年来约谈过不少凤族亲贵,却没人肯嫁。想来也是,江山是我白家的江山,凭什么拿人家的女儿做祭?嫁到天族福祸未知,自然没有人肯接这份差事。我呢,又是个体察民心的君上,人家不愿意,我也狠不下这个心逼人家,所以此事便耽搁着、耽搁着,一直耽搁了三万年。

    我今日若下了这道旨,明日就要有老臣堵在我门口哭天抢地……

    但事情不能不解决,据说今日天君还给我递了一道请帖,邀我去九重天赴宴,怕是天族心急了,要把联姻一事定下来。我揉了揉额头,苦着脸道:“诸位都没有办法的事,我也没有办法……”

    “白降!你身为凤君,自当决断!否则要你何用?”

    研儿在下头气的跳脚,我不敢与她争执,依旧垂着脑袋抱怨:“爹娘只留了我一个姑娘,难不成你要我变出个妹妹来?”

    她心知此事难办,看我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方便当着诸位大臣面斥责我。但她与众臣对我仍抱以希冀的目光,那眼神分明在说:凤君,您不决断我不罢休。

    我的耐力被他们这希冀磨的一分不剩,进退两难之际,自门外听到朗月的声音:“君上,司命仙君邀您至金羽殿小坐。”

    司命无事难等三宝殿,既有人相邀,我岂有爽约的道理?我抓着机会便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想,研儿眼快,立时叫住我:“往哪里去啊?事情议不完,你哪也别想去!”

    “石慕研!”我将手往后一背,气呼呼的撂下句话,“明日赴宴,天族聘谁我们就嫁谁!若有推脱,以抗旨罪论处!”

    反正恶人总要做,不如将罪孽扔给天君,到时候就算有老臣哭到我面前,我也有搪塞的理由。

    法子既也撂了,也算仁至义尽,我遂到司命那里躲个清闲。这金羽殿曾是东华帝君平定三界时排兵布阵,观察战情用的,如今已久无人至,虽然昏暗陈旧了些,还是不掩昔日恢宏。

    殿中的小仙娥带我找到司命,我未让她通报,在司命背后咳了一声:“仙君好逸致,难得有闲情寻本君到这天族圣地喝茶”

    “凤君”他与我行礼,揣着手打量着我,“您开什么玩笑?小仙就是再闲,也不会找您解闷啊。”

    他既然讽刺我!本君脾气是差了些,但也混不到人人嫌弃的地步,他这般说我,倒像是本君没有人稀罕的样子!凤翔宫外找我喝茶的人排成了长龙,我都懒得一见,此刻抽身来见他,他还嫌弃我?司命的谱既摆的没边了,本君便不伺候,扭头就要回去。

    “凤君留步,小仙的意思是,您身份尊贵又事务繁多,小仙若没有要紧事,哪敢劳烦您呢……”司命这厮在九重天待了这许多年,愈发会哄人了,晓得我爱听好话,便可着劲抬举我,见着我顺他折返回来,他才似松了口气般开口求我,“小仙这里,确有急事请您帮忙。”

    他扶我在凭栏前坐下,又添了杯茶,恭恭敬敬的递与我,看他服侍我的样子如此服服帖帖,今日与那几位仙友作诗吟对,更是闲得发慌,他都这般求我了,必要听一听的,便接了他的茶问:“仙君数千年不曾登我凤族的门,今儿是怎样大的事,劳驾您屈尊见我一面?”

    司命被我噎的一头汗,忙请罪道:“小仙疏于拜见,还请凤君恕罪”我鄙夷他一眼,司命看着我态度依旧冷冷的,奉承着说,“不过凤君大人大量,咱们都这般熟了,您也不会在意这素日里的礼数了,是吧?”

    “哼哼,不在意,不在意……”我将喝了一半的茶放着,他既如此会为自己开脱,倒叫我没理由不帮他,“找我找的这般匆忙,又要本君干什么出力不讨好的事啊?”

    见我已开口问他,司命赶紧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九州图,指着西荒戈壁一处山那里,笑道:“凤君可还记得先帝死前的那道除妖令?”

    “记得,如何?”

    话说天族的上一任天君,那是六合八荒英明昭著的明君,他在位时,与我爹是九重天上强强联合的两位君上,可惜人死如灯灭,先帝于一万年前应劫仙逝,去西方极乐世界找我爹下棋了了。先帝去前,曾下了一道旨意,集合了天族五路大军,往下界斩处大小妖魔,也算在临死前为他儿子留一个清明政局。

    我记得那次除妖行动除的很干净,妖族也没有发生哗变,剿灭了数千大小妖精的老巢,战果累累,司命此刻提起,不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他把那图工工整整的摆到我前头,说:“一万年前,指挥除妖的将军将西荒那处山头的妖精漏掉了,天君疏忽不查,这疏忽了一万年,那妖精的势力愈发壮大,竟勾结了一国国王,将那处百姓折磨的水深火热,小仙斗胆,请您下一趟凡,除了那妖精,再收拾了那国王,也算积一积您的阴德。”

    我对着那图左瞅右瞅,对他道:“天族落下的麻烦,怎能麻烦到我头上来?凤族那里还一堆事呢,你当真会给我找活干,一只妖精,自己下去收了不就是了?”

    司命面色有点尴尬,解释说:“这西荒自天君即位便归了凤族,天族将士不好插手,天君又难得在这些小事上操心,至于小仙……虽操了这份心,但这法力……若写个戏本子还可以,降妖伏魔实在是有心无力,思来想去,只能麻烦您了”

    这回子麻烦对我来说还真不是麻烦,降个小妖而已,我两万岁随爹爹战场厮杀,什么麻烦解决不掉?且明日有个天族的应酬,我念着联姻之事,也实在不愿意去见那个天君,此时正好借司命之请,避开明日的应酬,再者下凡降妖,借机去游玩一番也是极好的。

    左右对我有好处,这般便答应了下来,看着司命那如释重负的表情,我顿时觉得自己太好说话了些。

    在这诸多上神里,我虽身份最为尊贵,却是最好说话的。说好听了是本君心善,不好听了是我爱管闲事罢了。

    “我这一去,须在凡间逗留数月,明日盛宴上天君若问起,还请仙君替我打打掩护”

    “凤君放心,您为天族除妖,天君又好说什么呢?”

    司命拍着胸脯将我嘱咐的一一做了保证,这番我才安心的纵身下界去。

    凤族,洪明宫

    “尊上,研祭司在宫外拜见”

    粉衣仙娥娴熟的替黄袍男子斟上茶,接到他的指令后,遂匆匆出去请人。

    “许久未见,神尊可还安好?”

    男人挑眉一笑,不冷不热道:“还没去见先君,算是极好。”

    身后的仙娥很自然的意识到两人针锋相对的气氛,为免说错半句话,只道了句“小仙告退”就逃了出去。

    “姑姑一来,瞧把我宫中仙娥吓成什么样了?”男子打趣般的笑了笑,“自先君大去,姑姑已有许久没进我洪明宫了,今日来访,可是那丫头又惹下了什么事?”

    对这个料事如神的男人,研儿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因此口气也就淡了许多:“神尊真是关心她啊,可这次的事与她无关,我来找你是为了与天族的婚事。”

    “联姻?”男人的秀眉微微皱了一皱,又在不经意间舒展开,“姑姑不是把此事推给凤君了吗?”

    “您还不了解她,一贯自大的做派,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没办法,我就有办法?”

    研儿笃定的看着眼前装傻的男人,慢悠悠道:“您一定有”

    “的确是有”

    即便研儿找他之前已有准备,但也没想到他居然想都不想就答复,他的答案,一定是别人都想不到的人选。

    “凤君是雷厉风行之人”男子起身而立,望向远处风族祖地的青山,叹息道,“她在位十万余年,功绩卓然,也算我凤族一代明君,这些年她活的辛苦……是该歇歇了”

    研儿从他的话中揣摩出几个意思,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带笑,泪在眼角若隐若现,道:“就是你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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