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来过我没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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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寸头家(1)

    凌引关上门,转身在小饭桌前坐下,初雪起来去洗吃面的两只碗。

    “你受伤没有,我要在这里住几天,你要不要先回清水湾,我叫陈洛来接你,可以去小卖部打电话。”凌引往前伸直了两只腿,抖动两下,窄小的过道也被他占了。

    初雪洗好碗出来,从他腿上跨过去:“我完好无缺,没有受伤。你要不要去医院?”

    “你留在这里给我煮饭吃的话,我就去医院。”

    “什么时候去。”

    “我要睡一觉起来才去,我现在很累,现在去的话又碰上了他们怎么办。”

    “现在去,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去看完医生再回来睡觉。”

    “好。”

    两人找了寸头的的帽子戴上,揣着寸头留的现金去附近的社区医院。

    回来的时候,初雪在楼下的小店买了些菜和洗漱用品。

    “你真打算留下来照顾我吗?那天我听吴妈说你要回琉城,这下要因为我耽搁了。”凌引没穿外套,缩着肩跟在初雪身后,走了几步,伸手帮她提一袋东西,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挺直了腰板走。

    “嗯。”

    “你这样生死相随的,让人有点心动哎。”

    “你再胡说,我就踹你从楼梯滚下去。”

    “别这么凶嘛,我是你哥。”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怕被发现,我爸会动手,我妈会哭,两种情形我都受不了。”

    “那为何不去酒店,住在你这伙伴家里,害得他回不了家。”

    “我喜欢,我不想去酒店,没有烟火气。你想和我去开房?”

    初雪踢了他一下,他哎呦叫唤:“我受伤了。还有,你得帮我洗衣服,包括内裤。”寸头这儿没有洗衣机。

    “不!”

    “好吧,那我不穿。”

    初雪沉下脸来:“你再贫嘴,给你添点新伤!”

    凌引蹬蹬蹬掠过她,走在前头,又回过头得意地冲她扬了扬脸。

    回到房间,凌引有些倦怠,在地上铺好席子,倒头就睡,刚开始保持得睡姿笔挺,不一会儿,便像一只煮熟的虾,蜷缩起来。

    初雪翻箱倒柜给他找了个旧毛毯盖上,又撩起他的衣服,检查过他的伤。看他的表情不轻松,疼吧,猪!

    回想起两个人在奔逃的时候,他嗖地一下便翻上了围墙,伸手把初雪拉上去以后,不由分说便搂着她往下跳。她摔在他身上,仿佛听到了他伤口碰撞后绽裂的声音,翻了几下他才爬起来,愣是忍着没有出声。

    她去洗手间把衣服都洗完,才爬上寸头的单人小木床。不一会儿,她也沉沉入睡。

    醒来的时候,又是晚上了,凌引刚做好饭:“你又痴呆了,不是为你做的,是本少爷饿得慌。”

    初雪连忙下床帮忙盛饭:“怎么不叫醒我。”

    “叫了你,你应了一声翻过身继续睡,跟猪一样,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能睡的人。我饿得慌,只好自己动手。”

    “那你先吃,我去洗漱。”初雪走进洗手间。

    出来,凌引仍旧没有动筷,在等她。

    吃完饭,初雪临窗眺望这片老巷社区。昨夜的惊险已被眼前的静谧替代,闪闪烁烁的灯光,不带一丝车声,一切都那么安详,与世隔绝。

    凌引走过来站在她身旁,目光一寸寸凝视她姣好的面容,闪闪的眼神,优美的颈项线条,垂肩的发,贞静的体态。

    她说:“你看,现在的老巷,很安逸。”

    许久,他回一句:“我,就没有活安逸过。”

    “你不好的样子,都过去了。从此以后,就剩下往好的样子成长。”初雪温柔地回答,温柔的声音,像凌引小时候玩过柔软的芦苇,像他吃过的糖,像春天拂过发梢的风,更像长到一米八的个头时照镜子的满足与高兴。

    她的轻轻一句,抚平了他的忧虑和踌躇。她清楚,现在的凌引已经阳光正气了许多,那个满身戾气的狂浪少年已是过去,她也不再是那个孤僻阴冷执拗的少女,他们都在往好的样子成长。

    你从此以后,就剩下往好的样子成长。这句话出自一个干净得似乎不染纤尘的飘逸的女人,不由地会去相信,她说的好话,都是真的,

    第二天收到了两个同城包裹,分别是凌颐和陆麒所寄,给他们俩收拾的换洗衣物。凌颐贴心地在包裹里放了护肤品,还有初雪看的书,齐齐整整一大箱子。

    接下来,两个人又一起在这里过了七天。

    两个人把这老巷旧楼之中的小吃尝了个遍,酸辣粉、豆浆油条包子、各种味道的烧饼煎饼、汤圆、水饺。都不贵,味道好,都是老太太大婶大伯在这摆小摊糊口,都是外地人,湖南湖北四川江西河南河北的都有。

    凌引看起来吃得很香,似乎和初雪一样对这些平价的食物很熟悉,穿着铮亮的皮鞋笔挺的衣着,坐在巷子口简陋的小木桌木椅子上,吃得津津有味。只是他特别介意自己的形象,每天在狭小的洗手间里,站在那块正方形的小梳洗镜前面的时间比初雪还要久。

    一两天后为了怕引人注目,改为打包回来,初雪再分装进瓷盘里吃,把打包盒扔掉。白天初雪自己一个人下楼,晚上才两个人一起。

    他们仍然针锋相对,又乐此不疲。凌引只有在初雪帮他换药的时候,才乖顺。两个人也聊起很多往事。初雪像一张白纸,穷而简单,而凌引像一张涂鸦画,什么错都犯过。

    凌引得知初雪是第一次帮男人洗内裤,咯咯咯笑,像是改变了别人的人生轨迹似的,自以为得意。

    “打架的时候新桐一直护着你,像护花使者一样。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尤其是他带凌颐与我们分别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看我,直勾勾盯着你,样子难舍难分,是不是你们从虚幻走到了现实?”凌引也说到这个。

    “当时凌颐跟在你身边,他护着我不是理所应当吗?”

    “他是那种只喜欢第一眼恋人的男人,只为一见钟情悸动。但是日久生情容易,一见倾心的感觉难有,所以他没有真正体会过爱情。”

    “你这话听着怎么有幸灾乐祸的味道,他有女朋友啊。”

    “他们是为了结婚而恋爱。”

    “这有什么不对?恋爱也是为了结婚。”

    “那也得有个过程,他们在一块最多就牵牵手,不像恋人该有的样子。”

    “恋人该有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初雪顺口就答了一声,忽然又觉得自己这句说得实在傻气,愣愣的。她大学时候也有过一段青涩的初恋。

    凌引的脸忽然逼近,像那时初雪被朱阕按住脖子一样,能嗅到对方的呼吸。

    “像这样啊!”凌引伸手勾住初雪的脖子,眼神逐渐变得炙热,目光一点点往下移,落在初雪的唇上。

    初雪推开他,愠怒。

    “我就是示范一下。”凌引耸了耸肩,又躺下,手肘搁在脖子下面:“如果我说朱阕的妹妹,朱琳,我不是伤害她的人,我没有碰过她,你信吗?”

    他胸口起伏着,空洞地盯着白里泛黄的天花板,陈旧,但没有一丝蛛网。其余的贴了卡其色的壁纸,连墙壁都清理过,寸头多么渴望整洁的居住环境,与他乡下猪窝一样杂乱的老家,有着天壤之别,而与自己那个有管家照顾起居的两层半别墅,也同样有着天壤之别。

    初雪干脆地应一声:“我信你。”

    他侧起身子,别过头,从她脸上看不出敷衍,她笃定认真的表情在等待他继续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