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来过我没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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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鹭湖(2)

    初雪不理不睬,转过身凭着感觉走上了一条最偏僻的栈道,想离所有人都远远的。表面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气愤得要皮开肉绽。“可怜”这个词,和凌引说的那句“多给点钱”一样戳心。她一贯掩饰情绪的最好方式是猫步,只要步伐优雅,前面仿佛就是一条明亮而平坦的路,通向美好顺遂。

    兜兜转转,一开始顾着看湖畔的夜景,走着走着,感觉走了很远,她知道今夜注定不平静,她有路盲症,天生没有方向感。这令人无奈的游戏!

    果然,刚走到灯火通明的地方,就远远瞄见栈道上一双人影,又是那俩挑事的女人碰到了一起,她们也看见初雪了,便直往这边来。初雪也不躲闪,就慢慢地走,该来的避不开,最多再一次被她们推到水里,那她也是不怕的,尽力把她俩也拽下去。

    她心高气傲,他们一再出言不逊,趾高气昂,也不过是些可笑的人,通过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大概是这世上最低俗的事。她也很清楚他们的出发点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伶俐,伶俐对她有敌意,刚好可以从凌颐那打听到她的身世,加上凌引和自己保持距离,大多时候都是初雪一个人默默无闻,就觉得可以出出气,好欺负。

    前面是一片荷塘,绿油油一片,荷塘中间有一座湖心亭。初雪绕近了,才发现湖心亭里已默立一人。

    郑新桐。

    所以说,她遇见的第一个人,今晚她的有缘人便是郑新桐。

    郑新桐回转身来,两人隔着荷塘默默相视,又不约而同无声地相视一笑,仿佛只有夜空中的皎月才知晓的默契一笑。初雪的记忆里,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近。在郑新桐的记忆中,又何尝不是?!

    然而,初雪没有走进湖心亭,而是循着栈道继续前行。她不想寻求别人的帮助,尤其是郑新桐。

    她一步也没有回头看,却好比后脑勺有一双眼睛似的,月亮在跟着自己走,郑新桐的目光也在跟着自己走。

    很意外,那两个女人最后并没有跟上来。

    最后,凌颐也未能如愿以偿,游戏计划者伶俐亦错过了她处心积虑想要的缘分。

    因为,初雪错开郑新桐后,走了一段迎面遇上了凌引,同一条栈道,不可回避。

    天意弄人。

    凌引买了酒,和初雪坐在湖畔的秋千架上,说:“看来你真是我的麻烦,我认命。”

    初雪感叹:“看来,伶俐白费心机了。”

    “证明我与她没有缘分!女人要学会死心。你会跳芭蕾吗?你这个裙子像芭蕾舞裙。”凌引深邃的大眼睛在夜里看着熠熠生光。

    “不会,我是个粗人。”初雪无聊地拈起裙摆,又放下,如此反复。裙纱轻得像烟一样。

    “噢,我记得你会点剑术,那时候听同学说过。”

    “是的,要不咱俩打一架。”

    “哪有这么不听话的妹妹,和哥打架。那时候有挑事的女生想欺负你,被你收拾了,那是真的了。”

    “嗯。”

    “你很厉害啊。”

    “因为你看不起我,对我不理不睬,所以有人就觉得可以肆无忌惮欺生,刚才又重演了一次,你不是和从前一样,不闻不问?”初雪心里有股发火的冲动,双手插进夹克外套的口袋里。

    凌引不以为然:“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会游泳,有凌颐,你就没有秘密。所以我知道你淹不死,我需要担心什么?!你真有意思。你是我家亲戚,他们是我的朋友,手心手背都是肉。”

    “你花钱请他们戏弄我,这更有意思。”初雪忍不住回剜。

    凌引一罐酒喝完,又开一罐,发出清脆的噗呲声:“你胡说什么,我请你们吃喝玩乐,我倒成了罪人。”

    “你说的都对,我吃你的住你的,我要反驳你,没有立场。”说完,初雪把他手里的酒拿过来,仰头喝一大口,猛地吞下,梗得心口这一块微微地疼。

    “对这个城市失望了?”凌引见她一副黯然伤神的表情,难得一见她把情绪写在脸上。

    “不是,是这个城市对我失望。”初雪说,“这个世上,过得好的人和过得好的人玩,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凌引调皮地晃了晃身子,初雪机灵地一把揪住绳子,才不至于向前栽倒。他转移话题:“你好像从来没有叫我哥,和凌颐一样没大没小,你叫我哥听听。”

    “不叫,知道事实就行了。”

    “哪有这样的,不说出来怎么知道。难道你谈恋爱也这样,爱上一个人却闷在心里不说?”

    “我不谈恋爱,等待该结婚的时候,找一个合适的人就行了。”

    “你这个话,怎么和郑新桐说的一模一样,你们俩都是怪胎。”

    初雪的表情僵了一下。

    “他有合适的人了,你呢,哥帮你找一个?我妈早就有这心思,暗地里在帮你物色。若是你在清岩有个男朋友,能常往这跑,我妈就能时常看到你,她对你是真的很上心。我和凌颐都令她糟心,她喜欢你陪着她,说你乖巧。”凌引今晚喝酒喝得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晃着两只长腿。深蓝色西裤,波点衬衣,焦糖色羊皮凉鞋,不伦不类,却又不难看。

    “好。”

    “真的?”

    “阿姨的好意我得珍惜。”父母健在的人,就是不懂得珍惜。初雪多希望有人安排妥当她的人生,安逸地过一辈子。

    “你懂事了好多啊!我妈介绍的人都没意思,改天我陪你去相亲,免得你被人欺负了。……其实是我妈让我陪你去,那个人我也认识,本本分分。以后别再说哥对你不好。”

    “好。”

    “你见了你的游戏cp本人以后,啥感觉?可乐加冰,雪碧加冰,名字真土。”

    “老朋友一样的啊,我们一起玩游戏好多年了,本来也认识。”

    “你运气好啊,打个游戏都能遇上熟人,沾了他的光没,他很有钱,应该是大神吧。”

    “嗯,很照顾我。”

    凌引惊异:“不错啊,学会让人照顾了,这就对了,女人要懂得让人保护,有关系就要利用。曾经有女生说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你觉得他魅力大吗?是不是还是你哥,我更胜一筹?”

    “是的。”

    “这个回答是对应哪一句?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后一句。”

    凌引咬着唇笑,站起来走到秋千背后,双手握住两根缆绳,将初雪推得老高。

    就是个大孩子,童心未泯又故作老道。

    陆麒和郑新桐不声不响到了跟前。

    “玩得起劲啊,你们兄妹。还好新桐说往这边走走,遇见了你们,不然我们俩要无聊死了。”陆麒手上也拿了酒。

    凌引走上前勾着陆麒的脖子:“默契,刚好酒没了,你们就来了。”

    说罢,和陆琪走到一头的木椅坐下。他们一来,酒兴就浓了。他利索地打开了一罐,仰头喝了几口,侧过头望见初雪仍旧坐在摇摆的秋千架上,裙幅散开来在晚风吹拂下像湖水一样灵动。郑新桐立身于旁一手抓着缆绳垂下头对她微笑,初雪和他俩俩相望,扬着下巴,目光闪闪。

    凌引突然想起初雪说过的话,她想要找个弯着腰低着头冲她微笑的男朋友。

    真是诡异啊,怎么这么巧。或者,原来她说的那个场景是这样演绎的,而不是大叔和萝莉。

    但,片刻之间,郑新桐便目无表情地走开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这一晚,郑新桐和初雪再无言语交流。两个人分坐凌引和陆麒两旁,静静地,听他俩攀谈,偶尔把啤酒罐送至嘴边小饮一口。直到夜深返回,两人连告别都省略了。

    后来得知,最不想遇见的两人却遇见了,凌颐和伶俐,两个人去划了一会儿木舟,就各自开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