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之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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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跟叶子闹掰的鑫垚一连几天总是睡不踏实,每天到公司办公室也成了最早的那一个。

    这一日,鑫垚又早早地坐在那里喝着咖啡等待其他人的到来,随后而来的胡老八袁老八和卫辉,一进门便神秘兮兮地说着:“听说这次的事儿不小呢。”

    鑫垚连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胡老八:“你看到楼下张贴的告示了没有?”

    鑫垚:“不就是一会儿开会么。”

    袁老八:“有小道消息传,这次开会是为了让我们集资呢。”

    鑫垚:“集资?公司缺钱了吗?还是谁接了一个奇大无比的订单缓不过来了呢?”

    卫辉神秘兮兮地说:“都不是……听说是偷税漏税被查到了,要交罚款。”

    鑫垚:“那与我们有什么相干的?为什么要借我们的钱呢?也不是我们偷税漏税的啊。”

    胡老八:“这种情况肯定会给我们高利息的么。”

    袁老八:“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等等看是什么说法。”

    卫辉:“小组长,我们走吧。”

    鑫垚还装模作样地带了些资料,胡老八和袁老一副胸有成竹地样子,料定了大会的内容就是集资,便两手空空的出发了。会议的内容听起来莫名其妙,也结束地莫名其妙。

    大家从会议室出来之后,大家都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你们听到没,利息是不是很高。”

    “我觉得还挺划算的。”

    “这个时候在老总面前表现一把也是有好处的。”

    鑫垚忍不住打断他们:“可是……万一公司还不上我们怎么办?”

    “那不可能。”

    “俗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公司只是暂时缓不过来,不会倒闭的。”

    “对啊,这么多人跟你共同承担风险呢,你怕什么。”

    回到家的鑫垚趴在床上算着自己的储蓄额,鑫垚妈经过门口瞅了一眼,说:“怎么,准备好嫁妆要把自己嫁出去了呀?”

    鑫垚给了老妈一个别闹了的眼神,继续算着。

    自己23岁大学毕业到现在,7年多一点,先前的几年没怎么见过世面,需要买买买的乱七八糟特别多,赚的不多支出却莫名其妙地没有节制,所以基本没有存款。只有在最近几年的业务做的稍有起色,除了买买买的开销,稍有富余,算上这个月没有发出来的工资,再数数钱包的现金,一共136433.7,思忖良久,可以留10万保底给自己个安全感,拿出的3万不多不少,万一丢了不至于心疼的厉害,在人前也不至于太过丢人。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吧。

    8:50,鑫垚提前十分钟到达公司,面积不大的财务室里已经挤满了人,仿佛商场大促销先到先得的阵仗,鑫垚不可思议地看着积极的十分反常的各部门的人们,顺势在混乱的人群中瞄了一眼登记的金额,基本都是十万八万的,还有那个童玲,五十万……

    鑫垚想了想自己准备的3万块,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她不禁在心里纳闷:大家至于把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吗?但……如若不是人家的全部家当,那岂不是更令人感到可悲…

    鑫垚苦恼,那个处处看不惯自己的童玲,虽然业务做得不如自己起色,可这随便一甩50万,便轻轻松松地将她踩在了脚底下。人生的努力固然重要,但这个时候,鑫垚还是真的特别希望自己也有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去做一次低调的炫耀。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鑫垚打算到人少的走廊拐角处透透气,不料那里已经坐了个不认识的小女生,不等鑫垚躲掉她,她已经大方地开了口,说:“鑫垚组长,你已经登记好自己的金额了吗?”

    鑫垚吞吞吐吐地说:“哦……还没……那里人有点多……”

    “我真的羡慕你们家业有成有存款的这些人,在这个时候你们就不用尴尬了,不像我,刚读完书,刚离开家,什么都没有,自己还顾不好呢,怎么借钱给公司呢。”

    “可是这是自愿的呀,你可以不借出来的。”

    “虽是如此,可是面子上怎么也过不去。我们组的好几个都是在别处借了钱交过来的,可是我没借到。小组长,我知道你业务做得好钱也多,你可以借我点钱吗?我用工资慢慢还你。”

    “其实……你不用借钱的……因为……借了总是要还的么……不如这样,我陪你,我们两个都不交了吧……”

    “啊?不交啊?让我再想想吧……我先走了……”

    “哎……你不要担心……一定要记得,有我陪着你呢……”

    医院的长廊上,何灿烂小心翼翼地走着。

    身旁徐谷安慰她说:“你担心什么呢,这不是还有我么。”

    “可是你有靠山我并没有啊。”

    “那也不用担心,院长也是人类,难不成会吃了你么。”

    “可是这个人类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无条件服从。”

    院长办公室里,院长正在苦口婆心地教育着两个年轻人。

    “自从你们两个要调换科室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下面有许多不服气的声音,说你们两个资历尚浅,实战经验不足,诸如此类的话想必你们两个也是知道的。”

    何灿烂和徐谷一起点点头。

    “虽然有小谷父亲的面子在,但我也不能不顾其他人的想法。你们说是不是?”

    何灿烂和徐谷又一起点点头。

    “所以,为长远计,暂时取消先前为你们两个安排的职务。徐谷,你就呆在急诊室里,从最小的手术开始慢慢学习。小何,你文化水平高,具备一定的教育能力,下面安县的分院,你去呆三个月再回来,一方面是为了学术上的交流,另一方面也是为你提供更多的实际操作案例。你们两个没什么意见吧?”

    何灿烂和徐谷最终一起摇摇头,结束了与院长之间简短的会面。

    徐谷在回去的路上慢慢地走着,回头看着比他走得更慢的何灿烂。

    徐谷始终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在稍稍停下的时候,抬头低声对何灿烂说:“终究是我连累了你。”

    何灿烂一笑:“我心比天高却命运不济,难道还要赖着你吗?”

    “你真的要去吗?”

    “如果下个月开始出差,那么我现在就是疯狂的自由人了,为了这些假期我也得去。”

    “三个月呢,等你回来的时候,天气都会转凉了。”

    “天凉又如何呢,黄花菜不凉就行。”

    鑫垚家里,一家人正吃着饭。

    鑫垚妈妈夹了一块排骨给鑫垚,问:“快吃,别凉了。嗯……今天相亲的对象还行吗?”

    鑫垚点单头:“还行。”

    姜叔插了一句:“还行就处着看看。”

    “嗯。见面的时候没怎么聊,约了下次。”

    鑫垚妈妈满足地笑了:“约下次了?那就好那就好……”

    鑫垚自己心里也松了口气,兜兜转转,终于碰见一个合心合意愿意与他多讲几句话的人了。

    然而,俗话说,情场得意之时,另一个场便会失意。

    当鑫垚踏进公司大厅门口的时候,除了方辰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其他人的脸色都看起来怪怪的。鑫垚没有理会,随着人流进了电梯,不安的鑫垚瞄一下四周,电梯里的气氛更加诡异。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卫辉坐在那里不动,胡老八和袁老八也是面无表情。鑫垚不好意思开口问究竟是怎么了,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自己怎么了。鑫垚懒得收拾自己桌面上乱糟糟的东西,疾走着进了厕所。

    厕所这个地方每天早上会聚集着一大堆到这里化妆的补妆的女人,到这里听消息,准没错。

    “你们听说了没,这次只有鑫垚一个人一分钱都没拿。”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

    “想做扎眼的表现也不能用这样的办法呢,这次她总算被老总记住了,只不过老总记住她的时候还会再加点憎恶吧。”

    “以前她仗着自己业绩第一不可一世,现在业绩也不行了,看她以后还怎么自处。”

    鑫垚“铛”的一声甩开了厕所隔间的木门,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她面无表情地走到洗手池旁边,拧开水龙头,默默地洗手。其他人见状,也不想继续增添矛盾,便纷纷离开了。

    只剩了童玲还站在厕所的门口。

    鑫垚从镜子里看着童玲的影子说:“是非之地,你不需要抓紧时间逃离吗?”

    “我又不是道人是非之人,所以不必。”

    “眼下我的处境应该让你十分得意了吧?”

    “我只会同情弱者却不会落井下石。”

    “难道以前是我看错你、冤枉你的为人本质了吗?”

    “你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我看东西的水平确实比你准。”

    “那又怎样?”

    “你身上洒的miss coco,手上的戴davosa,身上穿的only,加在一起也不超500块吧?从头到尾,也只有你脚上那双鞋,虽然我看不出是什么名堂,但款式真的不错。”

    鑫垚将自己手上的手表摘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走到童玲跟前,说:“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将矛盾公开扩大化,聪明的人,都是难得糊涂。”

    鑫垚大摇大摆地走开了,如果没有脚上那双鞋,她想自己恐怕真的要站不住了。那些听起来伤人的话,虽然让人觉得刺耳难受,但却句句属实。鑫垚本想用零捐款来化解自己贫困的尴尬,却没料到又将自己推入了下一个不仁不义的深渊。

    童玲笑看着鑫垚离开了,鑫垚还是一如从前,没有懊恼,清高孤傲。她捡起被鑫垚丢掉的那只手表,擦拭干净,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鑫垚郁闷地回到办公室,猛地拉开抽屉,将剩下的半瓶香水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胡老八,袁老八,卫辉齐刷刷地看着鑫垚,看不透她为何如此暴躁。

    鑫垚对着看向自己的三个人,恼火地说:“看什么看,我就是一分钱都没拿。本来就是自愿的事,我不拿怎么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拿!”

    袁老八:“不是……鑫垚……”

    鑫垚仍然气鼓鼓地说:“鑫什么垚,以后叫我小组长,就算我没出钱我也还是这个组的小组长!”

    面对鑫垚的盛气凌人,袁老八鼓起很大的勇气大声说:“小组长!真的只有你一个人没拿。”

    鑫垚愣了一下,问:“那一批刚进来不久的毕业生,他们都拿钱了吗?他们哪里来的钱?”

    胡老八:“这就不知道了,应该会有些存款的。这次拿几千几百的大有人在,说不定就是他们那一批人。”

    鑫垚:“几千几百也可以么……”

    卫辉:“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大不了吃不到公司给的利息了。只是我们没有料到,你真的一分钱也没拿啊……这以后……我们可就难做人了……”

    鑫垚:“难什么难,这么点事就难做人了吗?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好工作就好了么。我就不信,因为我没拿钱给公司,还能把我给开除了么?”

    胡老八:“话虽如此,理也不歪,可是,小组长,你总得考虑一下人情世故啊……”

    袁老八:“开除当然是不会开除了,精明的领导会让你自动辞职的。”

    鑫垚的电脑里还有一大堆没有回复的邮件,心里又堵了气,便直愣愣地盯着电脑不再说话。鑫垚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情世故,让她很无措,让她没办法再继续骄傲下去。

    赵人民的学校校长室里,赵人民坚决地站在校长面前,说:“校长,您不能开除这位大鹏同学。大鹏同学与眉鹃同学的矛盾我十分清楚,并不是像眉鹃同学说的那么严重。”

    校长推推脸上的眼镜,眯着眼说:“哦……是这样啊……那你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

    赵人民看看大鹏,又看看眉鹃,说:“其实事情很简单,那天他俩因为值日的事情闹矛盾了,闹着闹着便吵了起来,是大鹏情急之下下手有点重了,没有……没有撕扯眉鹃的衣服。”

    大鹏站在那里洋洋得意,眉鹃着急地想要跳出来为自己说话,却被自己的妈妈一把拉住。

    校长端着手里的茶杯,喝一口,慢慢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做特殊处分了,相应的赔偿你们私下讨论去吧。”

    学校的大门口,大鹏的妈妈甩给眉鹃的妈妈一些补偿金,一家人转身离去。

    赵人民走过去想要安慰眉鹃妈妈,说:“事情总算解决了,您也不要太在意了。”

    眉鹃妈妈看着赵人民,一字一句地说:“赵老师,你为人师表,说假话,作伪证,脸不红心不跳,实在令人佩服。我们孤女寡妇,自知是赢不过有权有势的富家子弟,但是,我们躲得起。这个学,我们不能上了,这孩子的健康安全我看得比这点文化重要多了。你的仇,我们也记下了,一辈子也不会忘的。”

    赵人民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双手,他有许多的不忿,不忿于自己就这样被当了枪当了棋子又被人当了报复的靶子;他又有些许的害怕,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前途尽毁小命不保。正在他微微颤抖的时候,何灿烂给他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