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阙剑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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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时 第三十九章 长歌饮尽收官行(四)

    啸天齐的运道实在算不上好,自打他从荒璃碎梦格内失魂落魄的走出来了以后,灰蒙蒙的天光就像是他自己的写照一样,他甚至觉得这种深重的萧索,就在他身体里郁结,永远也不会有消散的时候。

    当他又自顾自的踏上这片战士,看着身边熙攘而去的人影,自己却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他像是失了斗志,再也不能像不久前石白馆内那样畅快的挥洒灵元,写意的掌法贯穿。

    他终究还是没能跨过心中的坎,尽管荒璃已给了他最大的助力,可是那个雨夜已烙在他血液里。

    那种深重的恐惧和无助,他每每想起都会不寒而栗,冷汗遍及全身,这是他永远的心魔,而每翻起一次,都是痛不欲生的切肤割肉。

    啸天齐恼恨自己的懦弱,厌烦自己的虚伪,平日里的不羁与豪迈是他怯生生的伪装。

    他甚至已经开始自我怀疑,而失去锋芒,将是一个武人坠入深渊的开始,啸天齐已经开始节节退败。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敌人。

    在这片灰白沙砾土地上漫无目的游荡七天,他毫无战意,也不曾像其他青年人一样,呼啸奔走,往往是狭路相遇,才勉力出手。

    前两三日,他只斩了五个气窍一重的小卒,以他“小云摩”气窍大成的功力,实在说不过去,后几日,伤痛稍抚,他才能提的起些许精神,原本是欲不计代价,与洪元洲这些行伍武人痛快做上一场,生死无论。

    谁曾想刚跨着大步走了几里,照面就扑来两个气窍大成,他心神刚复,正欲一展拳脚,暗道一声来的好,便和两个军中悍卒斗在一起,他虽说几日未尽寸功,但一身武功精深浩大,以一敌二,仍是说不尽的写意。

    只是没等他尽兴,五十合后,四周一阵呼啸杂声,竟从四面八方跃出七八个甲士,他心中登时一阵慌乱。

    虽说想将这一身滚刀肉只管尽情付诸此地,但给这些人瓮中捉鳖,乱刀剐死未免太憋屈,他“小云摩”还不至于给人当成一只大王八。

    念头至此,两掌逼开缠斗中的两人,而后身法如云,便在七八余人中四窜奔走,眼见就要将这些行伍甲士落在后面,倏得后方一声长啸,一人一拳疾到,啸天齐心中叫苦,这么多气窍高阶还不够,竟然还有一位百夫长!

    自他进荒璃以来,这运道真是一日不复一日,不及他多想,啸天齐左脚前踏,右脚蹬地,身形跃在半空,“云摩手”掌力直击,便生生迎上来人攻伐震颤的一拳!

    元丹境界的功力与之气窍境有云泥之别,这一拳的气机,无论啸天齐所学功法超出来人几何,在灵元与境界上终究隔着鸿沟。

    这一对撞,实无花哨,对面强劲的功力已力透掌心,直接震伤了他的心肺!

    啸天齐二十余年来,江湖上摸爬滚打,经验与心机何等老道,他此举正是阻来人一瞬,借着对方一掌东风,便腾出十丈之远,将余下的甲士们远远的落在了脑后。

    洪元洲的百夫长,落地后退了二步,四十来岁的风霜面目,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一眼便能探出,定是在无数血战中走出来的狠卒,一步步爬到了现今这个位置,心早似铁石麻木酷厉。

    他眼神阴沉,低沉简短道:“左右翼侧击,务必扰他去路,其余人跟我追上去!”

    说完,一行人分成三股,娴熟无比的追杀了过去,竟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啸天齐!

    一行人你追我赶,啸天齐几次差点给人围住,二个时辰来,身上添了不知多少伤口,直到给苏晓寒一行们看到,竟好似个血人一样,实在是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

    如果遇不到故人,恐怕一时半刻就要给后面这些卒子乱刀砍死。

    苏晓寒看到为首一人,念头一动,身体已似脱弦长箭直刺而出,身边几人同样没有片刻犹豫,一时间,两拨人皆为了正中一人,对撞而来!

    两三里的土地上气机已绵延不绝,灵元升腾凌厉。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经历过一阵诡异的平静,而后好似有雷声大作!

    苏晓寒不曾留手,冲霄掌第一式。

    “冲阳行”!

    金色亮芒刺穿了一片,将离啸天齐最近一人击飞如同沙袋猛烈扔出,那人口齿迸血直直撞上了后面躲闪不及的另一黑甲兵,后方那人登时头骨崩裂,两人叠起,当场横死在一起。

    苏晓寒一把扶住摇摇欲倒的啸天齐,他已近神智不明,但是眯眼望着苏晓寒,却笑的很爽朗。

    他唇齿皆是血沫,畅笑之下,带动伤口,扯得他一阵大咳,他口齿不清,沙哑道:“看来我的运道也并不差……”

    下一刻,头一歪,径直晕死了过去。

    苏晓寒沉下神色,随即喊过站在旁边的苏天清两人,让他俩务必看护好啸天齐,站起身一步跃出,已和其余人一样重新参入了战团。

    四人战十七人,竟有大戟横江的气势,攻伐无匹,十七人不能往前再进苏天清三人一步。

    林天豪身边聚了四人,他剑光凌冽,四个人居然也只能左支右绌,他放声大笑:“各位,看谁先把这些猪狗杀个干净了!”

    几人心领神会,手上的攻势又疾了几分。

    李朝元浩正,林云湘写意,此刻展现出来的,只有气窍大成的功力,对面元丹境未出,他们都在等。

    苏晓寒则是刚猛无匹的威势,他来回只用冲霄掌中的两招。

    “月涌大江”,已令周围四人力不可抗,他方今出手,招招博大猛疾,周围四人虽说同样有气窍大成的功力,却又如何能与荒璃碎梦格里的四位武学宗师相提并论。

    苏晓寒随便一招攻岀,便能看到不止五处破绽,每一处皆可致命,月余以来,他血性里的果决已完完全全激了出来。

    “冲阳行”!掌走中堂,人似脱鞘的长剑自推前方甲士心胸!

    他身形修长,身法灵飞,竟有种说不出的隽朗雍容。

    那一掌来人避无可避,肉掌击在甲上,金芒自后背冲出,气窍五重的甲士心脉俱断,仰面躺地,口中已散了气。

    苏晓寒并未多管,又是“月涌大江”,将其余三人笼罩在了一片掌影之下,那三个甲士每接一掌,手臂就要震荡一次,接了不到五掌,手臂已将要痛的麻木,只觉筋骨都要崩裂,手上动作在苏晓寒看来就实在笨蠢太多。

    只在间隙,三人一人胸口一拳,两人直接给他击在天灵盖上,待得苏晓寒收了掌,三人已软软的俯在了地上,武功的差别,一人战四人,竟如同大人调弄孩童。

    其余四人差别不大,只是李朝元和林云湘念及元丹境的百夫长未出,手上自然放了好些力道,使余人还能支持下来。

    约有一柱香的功夫,不远处的百夫长终于沉不住气,和身边两位半步元丹的小高手一起露面,这样的队伍,看来是一群拿上了屠刀的猎手啊。

    四十来岁的百夫长,不可谓不谨小慎微,用手下的性命生生去填上他的猜想。

    若是李朝元和林云湘散出了元丹境的功力,恐怕这人是如何都不肯露面了,苏晓寒在一旁叹道有林云湘的通感百灵心实在是暗夜提灯,将一切看的通透。

    那百夫长依旧冷面,只是整个人的神情,不免像是看着自己唾手可得的物件,他轻轻点了头,左右两个半步元丹的高手已向苏晓寒擒来。

    看上是千钧一发的情势,苏晓寒竟快意长笑道:“来的好!”

    下一刻,他身上升腾起比方才不知强上多少的气机,双掌似有风卷纵起,苏晓寒口中沉呼:“御霄乘乾”!

    冲霄掌第二式,典册上言:统御天乾,一往无前,有摧山震海势。

    灵飞步似幻轻灵,说不尽的翰逸神飞,掌法璀璨沉重,而后磅礴的光芒将两人尽数笼罩,光华耀眼!

    有急促的短呼声传出,待得再能看的清楚,两个皆披甲持刀的半步元丹甲士,已滩成一片血肉,落地的精铁长刀已弯成废铁。

    苏晓寒风清风淡,正视百夫长,脸上带上了几分平日很少出现的戏谑和看轻,少年面对世仇,锋芒毕露。

    那百夫长冷眼旁观,似乎不为所动,只是心底的阴沉,因为深重的城府,并未表露出来,他看的出来,对面这个年轻人大有余力!

    心中

    恼恨手底的人不济事,这么多人连一个气窍大成的青年人都弄不死,不能速战速决,现在果然弄成了这番田地,除了眼前这个西蛮子,还余下六个,看样子功力都不弱。

    他心中暗道:西荒果然还是有底蕴,这些西蛮子年纪轻轻,却个个武功如此盛,今日恐怕只好做罢了,以我元丹境的功力,与他们天差地别,想走还不容易。

    想到此次,他对苏晓寒阴冷一笑,正准备吹起口哨,唤余人撤走,突生异变。

    他此前一直注意苏晓寒,并未对展现出寻常气窍大成功力的李朝元,林云湘多加注意,此刻他转过身子,像是面瘫的老脸上终于涌上了惊骇的色彩!

    他的手下死的悄无声息,李朝元负手而立,元丹境的功力清淡圆转,林云湘持青剑走到另一侧,生气盎然。

    那百夫长脸上肌肉抽搐,眼神不断在两人身上扫过,生怕自己看错一样,他全身紧绷,头上已有冷汗聚集。

    捉鳖人成瓮中鳖。

    到底不愧是成为百夫长的老江湖,场上他孑然一人,说话依旧有条不紊,“西荒俊杰果然不凡,隐藏的还真是深,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他一边说一边向苏晓寒那边隐秘渡步,几人并不搭话,他将手上的掌力藏好

    轻笑道:“怎么,各位都是西荒的大才,元丹境的气魄比在下不知深厚多少,学着一等一的武功,该不至于想一涌而上吧!”

    几个依旧无动于衷,规矩和道义,那是相敬相重之人才用的上的,看都看不上的人,或者说马上就要躺在地上,去下面报道的人,条条框框那么多有用吗,徒耗心力罢了,办事效率高点,大家也皆自省心。

    那百夫长眼见几人油盐不进,竟也一点不拖沓,蓄势待发的一记手刀,毫无征兆的径直向苏晓寒劈来,原本他最重视的人,现在反倒成了软柿子。

    对方奇招袭来,苏晓寒神色如常,对方什么打算,他一清二楚,捡个弱点的好突围吗?

    后面的李朝元和林云湘相视皆笑。

    苏晓寒没有用武学,只是普通的一拳,右脚跨出,直直的与对方的手刀击在了一起,下一刻,浩大的灵元四溢,有震耳的闷响声响起!

    那百夫长只觉有一股绝强膂力层层涌来,心中已觉力不可抗,空中翻了一圈,落地向后退了几步,整条手臂都隐隐生疼!

    他心中寒凉交加,他元丹境的功力竟抵不住一个气窍大成的少年人,眼前这个清俊少年底蕴何等之厚,他已无法思量,此时他算是真正入彀了。

    不容他多想,左侧有一剑长鸣,青光便映在他脸上,他勉强震开,右方又有一掌驰来,似繁星压境,霎时间,场上便交过了数十回合。

    那百夫长心中叫苦不堪,想抽身却愈陷愈深,处处皆是掣肘,根本再无余力走脱,又行过几十回合,他已着了林云湘“青光一剑”,腹部血花绽放!

    青绿的灵元便好似老树盘根,自他伤口侵蔓,他吐出一口鲜血,心中陡然发了狠,即然没有活路可走,他一条贱命换一个西荒的宝贝,一换一,不亏!

    念头一转,他竟哈哈狂笑,随即体内似有暴风聚变。

    全身竟散出无比浓郁的灵元,连躯体都撑大了几分,他不管不顾,只向林云湘奔去!

    元丹散,灵气自内暴乱,气机瞬间强盛百倍,这是换命的打法!

    只见他面色狰狞,瞳孔血丝虬结,全身青筋高迸,渗出猩红血沫,那百夫长此刻痛不欲生,所以他也要让别人和他体会同样的滋味。

    血色的大手电光火石般已要扼住林云湘的咽喉,他脸上泛起痛苦又痛快的丑陋笑意!

    倏得,一道青光带着浩大正气自他眉心射出,一切戛然而止。

    百夫长的神色还是在继续狞笑,只是那双血爪却无论如何再也没办法伸出半寸,而后双臂垂下,他重重的向后直仰去,瞳孔盯着今日格外热烈的旭日,死不瞑目。

    李朝元气机大起,四周带起的猎猎凉风,吹得他衣袍翻飞,他右手两指并出。

    有“金刚指莲”映象盘踞身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