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开箱惊醒了那双眼
“这孩子今天有点不对劲。”
萧月亮看着手里被挤压得有些皱巴巴的入门法诀，这样说道，说完抬头从窗外望出去时，孩子的背影已渐渐远去了，他将目光从那个瘦弱的幼小的身影上收回，低头翻开手上的入门法诀。
“世间人心千万丈，我且只手执剑。”他看着扉页上的字迹，在心里默念着，最后发出一声冷嘘，将书塞进了墙畔书架上的旧书堆里。
苏漠不知道萧月亮并不需要任何修行法诀，如果法诀有用的话，他腰间盛天锦囊里收藏着的落月大陆稀有的秘门剑诀，修行秘典早已助他重返神域了。
他需要的是灵海。
“我看他一直都不对劲！”
雯雯嘀咕着，心情郁闷的去了卧室。
她回想起来，似乎从某一天开始，这孩子就在有意的避着她，避着她不和她说话，甚至连目光也在闪烁着有意的避着不去看她。
就像他对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心底理亏，无颜面对她一般。
“神经病！”
雯雯想不出这个孩子哪里有对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她自然不知道几个月前的某晚苏漠和哥哥去小院外面偷看过萧月亮，碰巧撞见了她吮萧月亮心头血，由于并未看清屋子内的情况，苏漠误以为自己撞见了她和萧月亮在做男女之事。
所以最后雯雯将这归结为了苏漠厌恶自己，不喜欢自己，就像自己不喜欢林洁儿一样，看不顺眼，没什么缘由。
她越想越气恼，今天刚到这剑庐书屋，萧月亮便沉浸在为内门长老抄写新本的“事业”里默不作声，她自然清楚他的用意，要想寻到机会进入内门或者三峰间寻找那具身体，必然得先做好现在的身份应该做的事。
可她呢？该做什么？
不过半天，她便感到百般无聊，静不下性子来，一安静下来，就浑身都难受。
所以刚才看到苏漠来时才那么兴奋，想拉着那孩子一起去外门各个地方逛逛，下了西峰多年来都被那家伙关在一个黑陶罐子里往返剑宗各处和大陆四方，如今他伤势已无大碍，以现在这身份在执剑宗门内隐藏着也无危险，自己正好有机会可以四处逛逛剑宗内的天地。
谁知道，对方果断拒绝了她的提议。
烦恼间，她竟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剑庐书屋的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有人进来，是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下意识的，她想从梦里抽身醒来，紧闭的双眼努力睁开一道细缝，想要看看来的到底是谁，找那家伙何事，奈何这忽如其来的浑浊如同乌云笼罩的迷梦似浅实深。
她能感觉到自己明明已睁开了一丝眼，但看见的却仍是浑浊混乱的梦海，那片她多少万年来再也不愿回想起，不愿回首看到的乌黑的天穹。
房门关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努力睁开的一丝眼睑终于也随之闭上了。
她再次昏沉入了梦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片让她恐慌害怕的乌黑梦海里，一道白光划过，乍然响起一道霹雳声，她惊吓得从梦里挣扎而起，却感觉浑身如同万蚁噬骨，胃里百爪抠挠，喉咙里又仿佛卡着一块烧红的火炭般难受。
她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冲到桌旁拿起茶壶便往嘴里灌，想要浇灭喉咙里那团火焰，想要填满胃里那虚幻无底的空间，将那些如同不散阴魂的鬼爪掩埋。
但茶壶里却空空如也，没有滴出一滴水来。
此时此刻，萧月亮依旧同样的坐姿坐在那方古老得能闻到木朽味道的书桌前，手里执笔。
不同的是，那先前沾着浓墨的细毫笔尖上此
刻散发着宝蓝和朱红相映的幽光，那方巴掌大的砚台里，一颗珍贵的蓝眼被压碎成了粉末，和朱砂搅拌在一起。
门窗紧闭。
萧月亮对照着左手上泛黄的小书册，在面前的木箱上细心描摹着。
细微的汗珠从他额角渗出，凝聚，他的目光专注得犹如一位凝神创作的细心画家，一丝不苟的眼神随着笔尖而流转。
宝蓝和朱红相混合的幽光围绕着古老木箱上的精致图案而展开，或交错，或交缠，构成了另一幅奇妙精巧又繁复的图案。
引灵石本就具有凝聚引动天地元灵的作用，尤其以这类上等灵石蓝眼的功效为最佳，当灵石被研碎成了粉末后，必须得用朱砂混合其中，减缓灵石灵力的流散。
随着这幅阵法图案的呈现，天地灵气正一点点聚往木箱之上，涓涓细流汇成江河，木箱上小巧泛着铜绿的精致小锁开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得慢慢震颤了起来，并且愈来愈剧烈。
下午苏漠走后，他看着那包裹里的木箱思考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了打开这个并不属于他的箱子。
无论如何，他如今正处在一个艰难的时刻，任何珍贵的外来信息对他都是极有利的筹码，在阴影中撬动大陆局势的筹码。
尤其是这前朝月亮王国皇族专用的护灵阵图护佑之下的信息。
对于那夜在靖丘林里舍身相救的少年的情谊，他如今只能在心底说声抱歉，危难之间，任何外人或物，皆都只能成为被他利用的工具。
他并不在乎那么多仁义，之前一直未有打开这木箱，他想或许是自己心底不知何时衍生出的那一丝人族才有的软绵绵的同情之心。
那种同情之感让他感觉自己即使身在人间，也活得高贵不俗，但却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他如今的处境。
对己身以外的人和事冷漠下心来对他来说实在轻而易举，在这时空间，他牵挂的本来就很少，唯一让他恐惧的仅剩死亡，这是出于本性，唯一让他在乎的便是在死亡底线以上去做些自己心底真正想做的事，去见那个真正想见的人，他认为这也是出于本性。
雯雯迷迷糊糊的冲到门后一侧的水缸旁，拿起葫瓢在水缸里一通狂舀，谁知依旧没能舀起一丝水来，甚至扑腾出了一通灰尘，这水缸早就废弃没用了。
小姑娘冲出来的动静很大，那种从喉咙燃烧到胃里的炽烈灼烧感令她陷入了一种惊呼癫狂痴迷的状态。
“别开门！”
萧月亮促声低呼。
他一直低头聚精会神在笔下的破解阵图之上，仅仅听出了雯雯脚步里的踉跄和跌跌撞撞，却并未抬头看到对方此刻那糟糕的面色和神态。
雯雯想起今日来时曾在书屋剑庐外的青石阶梯尽头处看见过一口井，井旁车水的木轱辘上捆着的水桶是干的，她曾怀疑过这是一口枯井，即使这是枯井，剑庐不远处还有一条溪水清澈的雪陈溪，偌大的外门不至于找不到一处干净水源。此刻她满脑子都在想着浇灭那股从胃底燃烧蹿升到喉咙上的无形的熊熊烈火，哪里会在乎萧月亮这一声无关痛痒的低呼？
房门嘭的一声被扇开，雯雯飞似的冲出了剑庐书屋。
此刻外面已经星月当空，无数飞鹤仿佛洁白的流星穿梭来往于剑痕谷和诸峰之间，清鸣如诗，偶尔又有数道飞剑破空的锐鸣划过天际，冲天而起，直上诸峰，白冽的剑光乍起时，在这无尽的夜色里犹如一朵瞬间绽开的耀眼白莲。
她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景象，五步之后便已冲到了井旁，正要伸手去放木轱辘上的水桶下井，忽然听到背后的剑庐书屋里散发出一阵嗡鸣来，声音由弱渐
强，最后以一声虫蝶破茧时的咔嚓脆响结束，再接着爆发出一道强烈的湛蓝幽光，转瞬即逝。
雯雯听闻着耳后屋内的声音，一阵头晕目眩，意识开始更加模糊，回过头去，屋内爆发出的那道湛蓝的光正好达到最夺目的顶点，她眼前一亮，接着便黑了，耳朵里的声音却是由强变弱，最后整个世界完全无声静止。
她昏倒在了青石板上。
出于对清静的需求，剑庐处于溪畔最次排的丙末位置，远离其他住宿剑庐，是外门四海筑的藏书小屋，这里收藏的大多是执剑宗历代著名人物在外门时期所撰写的修行经典，亦或者是适合外门弟子阅读的入门典籍。
无数年来演变至今，外门之中对于加快突破启玄进度以求三年内进入内门的求实之风愈演愈烈，已少有剑师提倡艰苦炼体以外的纸上空谈，所以这处书屋在外门的地位渐渐演变成了仅仅每年为新入门的弟子抄写新本入门法诀的作坊，亦或者内门长老研究同门前辈曾经的修行之途的查证之所，譬如萧月亮今日接替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为内门某位长老抄写的先代著名掌门剑云阳少年时期撰写的《外门养剑手札》。
嗡鸣爆响，蓝光乍起，不过片刻间的事，在这外门的黑夜里，诸位弟子仍旧醉心于白天里剑师在养剑堂里所说的话，所传授的功课，亦或者在初初接触炼体拳术之后早已于浑身酸痛中沉沉睡去。
没人注意到丙末剑庐这边的动静。
萧月亮神色紧张的走出房门，小心翼翼环顾一眼四周，发现幸好无人留心注意到这处的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远处青石阶梯尽头的青石板上四仰八叉昏睡躺着的雯雯，他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气，走了过去。他自然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昏过去，从白天她吃东西时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已预知到了结果。他一直希望这样的情景可以少出现一点，晚出现一点，不要那么频繁，他怕痛。
不过走出数步的距离，忽然北方剑痕谷深处的天际星光一沉，月光也似乎被何物吞没了两道，整个剑宗只有那处光线明显黯淡了下来，再接着那黑暗中光线乍亮，天穹上陡然出现了两个暗红的月亮！光线暴涨！
霎时间整个执剑宗范围内都开始躁动不安了起来，人声四起，无数剑宗弟子从剑庐里跑出来指着远处北方的天穹惊讶讨论。
内门剑痕谷、三峰和承天堂处的天空上再没了飞来飞去夜里练习的飞剑，飘逸灵动的仙鹤仿佛朝圣一般成群结队往北方天穹的两个暗红月亮飞去。
萧月亮凝眉细看，才发现那两个暗红的光团并非月亮，而是一双眼睛！
他仰头仔细凝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也朝着外门方向遥望过来，看到了青石阶梯上回首仰头的萧月亮。
那双暗红的眼睛陡然增大，充满了诧异，仿佛是在疑问，是你？
萧月亮亦然目瞪口呆，嘴里低声得仿佛自言自语说，你不是睡了吗？
接着那处月光被吞没了的昏暗的夜空中立马浮现出一张巨大的仙鹤的脸来，三峰之上有一道耀眼的剑光混在仙鹤队伍里朝着北方天际飞去，萧月亮知道那必定是哪位玄览境界的峰主或者内门长老在试图前去与这剑宗大阵的北方镇守沟通。
那很可能是许纯天，段弥风即将接任掌门，如今该端着架子指挥极少出手了，他猜想。
鹤嘴微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萧月亮发现它的目光还在看着自己，立马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前发出“嘘”的一声，摇了摇头。
北方夜空中的红目仙鹤愣了愣，点了点头，夜空中暗红的月亮消失了。
那群聚集在一起成千上万的仙鹤徘徊在北方天穹清鸣不断，亢奋不已，久久没有散去。
（本章完）
萧月亮看着手里被挤压得有些皱巴巴的入门法诀，这样说道，说完抬头从窗外望出去时，孩子的背影已渐渐远去了，他将目光从那个瘦弱的幼小的身影上收回，低头翻开手上的入门法诀。
“世间人心千万丈，我且只手执剑。”他看着扉页上的字迹，在心里默念着，最后发出一声冷嘘，将书塞进了墙畔书架上的旧书堆里。
苏漠不知道萧月亮并不需要任何修行法诀，如果法诀有用的话，他腰间盛天锦囊里收藏着的落月大陆稀有的秘门剑诀，修行秘典早已助他重返神域了。
他需要的是灵海。
“我看他一直都不对劲！”
雯雯嘀咕着，心情郁闷的去了卧室。
她回想起来，似乎从某一天开始，这孩子就在有意的避着她，避着她不和她说话，甚至连目光也在闪烁着有意的避着不去看她。
就像他对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心底理亏，无颜面对她一般。
“神经病！”
雯雯想不出这个孩子哪里有对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她自然不知道几个月前的某晚苏漠和哥哥去小院外面偷看过萧月亮，碰巧撞见了她吮萧月亮心头血，由于并未看清屋子内的情况，苏漠误以为自己撞见了她和萧月亮在做男女之事。
所以最后雯雯将这归结为了苏漠厌恶自己，不喜欢自己，就像自己不喜欢林洁儿一样，看不顺眼，没什么缘由。
她越想越气恼，今天刚到这剑庐书屋，萧月亮便沉浸在为内门长老抄写新本的“事业”里默不作声，她自然清楚他的用意，要想寻到机会进入内门或者三峰间寻找那具身体，必然得先做好现在的身份应该做的事。
可她呢？该做什么？
不过半天，她便感到百般无聊，静不下性子来，一安静下来，就浑身都难受。
所以刚才看到苏漠来时才那么兴奋，想拉着那孩子一起去外门各个地方逛逛，下了西峰多年来都被那家伙关在一个黑陶罐子里往返剑宗各处和大陆四方，如今他伤势已无大碍，以现在这身份在执剑宗门内隐藏着也无危险，自己正好有机会可以四处逛逛剑宗内的天地。
谁知道，对方果断拒绝了她的提议。
烦恼间，她竟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剑庐书屋的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有人进来，是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下意识的，她想从梦里抽身醒来，紧闭的双眼努力睁开一道细缝，想要看看来的到底是谁，找那家伙何事，奈何这忽如其来的浑浊如同乌云笼罩的迷梦似浅实深。
她能感觉到自己明明已睁开了一丝眼，但看见的却仍是浑浊混乱的梦海，那片她多少万年来再也不愿回想起，不愿回首看到的乌黑的天穹。
房门关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努力睁开的一丝眼睑终于也随之闭上了。
她再次昏沉入了梦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片让她恐慌害怕的乌黑梦海里，一道白光划过，乍然响起一道霹雳声，她惊吓得从梦里挣扎而起，却感觉浑身如同万蚁噬骨，胃里百爪抠挠，喉咙里又仿佛卡着一块烧红的火炭般难受。
她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冲到桌旁拿起茶壶便往嘴里灌，想要浇灭喉咙里那团火焰，想要填满胃里那虚幻无底的空间，将那些如同不散阴魂的鬼爪掩埋。
但茶壶里却空空如也，没有滴出一滴水来。
此时此刻，萧月亮依旧同样的坐姿坐在那方古老得能闻到木朽味道的书桌前，手里执笔。
不同的是，那先前沾着浓墨的细毫笔尖上此
刻散发着宝蓝和朱红相映的幽光，那方巴掌大的砚台里，一颗珍贵的蓝眼被压碎成了粉末，和朱砂搅拌在一起。
门窗紧闭。
萧月亮对照着左手上泛黄的小书册，在面前的木箱上细心描摹着。
细微的汗珠从他额角渗出，凝聚，他的目光专注得犹如一位凝神创作的细心画家，一丝不苟的眼神随着笔尖而流转。
宝蓝和朱红相混合的幽光围绕着古老木箱上的精致图案而展开，或交错，或交缠，构成了另一幅奇妙精巧又繁复的图案。
引灵石本就具有凝聚引动天地元灵的作用，尤其以这类上等灵石蓝眼的功效为最佳，当灵石被研碎成了粉末后，必须得用朱砂混合其中，减缓灵石灵力的流散。
随着这幅阵法图案的呈现，天地灵气正一点点聚往木箱之上，涓涓细流汇成江河，木箱上小巧泛着铜绿的精致小锁开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得慢慢震颤了起来，并且愈来愈剧烈。
下午苏漠走后，他看着那包裹里的木箱思考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了打开这个并不属于他的箱子。
无论如何，他如今正处在一个艰难的时刻，任何珍贵的外来信息对他都是极有利的筹码，在阴影中撬动大陆局势的筹码。
尤其是这前朝月亮王国皇族专用的护灵阵图护佑之下的信息。
对于那夜在靖丘林里舍身相救的少年的情谊，他如今只能在心底说声抱歉，危难之间，任何外人或物，皆都只能成为被他利用的工具。
他并不在乎那么多仁义，之前一直未有打开这木箱，他想或许是自己心底不知何时衍生出的那一丝人族才有的软绵绵的同情之心。
那种同情之感让他感觉自己即使身在人间，也活得高贵不俗，但却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他如今的处境。
对己身以外的人和事冷漠下心来对他来说实在轻而易举，在这时空间，他牵挂的本来就很少，唯一让他恐惧的仅剩死亡，这是出于本性，唯一让他在乎的便是在死亡底线以上去做些自己心底真正想做的事，去见那个真正想见的人，他认为这也是出于本性。
雯雯迷迷糊糊的冲到门后一侧的水缸旁，拿起葫瓢在水缸里一通狂舀，谁知依旧没能舀起一丝水来，甚至扑腾出了一通灰尘，这水缸早就废弃没用了。
小姑娘冲出来的动静很大，那种从喉咙燃烧到胃里的炽烈灼烧感令她陷入了一种惊呼癫狂痴迷的状态。
“别开门！”
萧月亮促声低呼。
他一直低头聚精会神在笔下的破解阵图之上，仅仅听出了雯雯脚步里的踉跄和跌跌撞撞，却并未抬头看到对方此刻那糟糕的面色和神态。
雯雯想起今日来时曾在书屋剑庐外的青石阶梯尽头处看见过一口井，井旁车水的木轱辘上捆着的水桶是干的，她曾怀疑过这是一口枯井，即使这是枯井，剑庐不远处还有一条溪水清澈的雪陈溪，偌大的外门不至于找不到一处干净水源。此刻她满脑子都在想着浇灭那股从胃底燃烧蹿升到喉咙上的无形的熊熊烈火，哪里会在乎萧月亮这一声无关痛痒的低呼？
房门嘭的一声被扇开，雯雯飞似的冲出了剑庐书屋。
此刻外面已经星月当空，无数飞鹤仿佛洁白的流星穿梭来往于剑痕谷和诸峰之间，清鸣如诗，偶尔又有数道飞剑破空的锐鸣划过天际，冲天而起，直上诸峰，白冽的剑光乍起时，在这无尽的夜色里犹如一朵瞬间绽开的耀眼白莲。
她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景象，五步之后便已冲到了井旁，正要伸手去放木轱辘上的水桶下井，忽然听到背后的剑庐书屋里散发出一阵嗡鸣来，声音由弱渐
强，最后以一声虫蝶破茧时的咔嚓脆响结束，再接着爆发出一道强烈的湛蓝幽光，转瞬即逝。
雯雯听闻着耳后屋内的声音，一阵头晕目眩，意识开始更加模糊，回过头去，屋内爆发出的那道湛蓝的光正好达到最夺目的顶点，她眼前一亮，接着便黑了，耳朵里的声音却是由强变弱，最后整个世界完全无声静止。
她昏倒在了青石板上。
出于对清静的需求，剑庐处于溪畔最次排的丙末位置，远离其他住宿剑庐，是外门四海筑的藏书小屋，这里收藏的大多是执剑宗历代著名人物在外门时期所撰写的修行经典，亦或者是适合外门弟子阅读的入门典籍。
无数年来演变至今，外门之中对于加快突破启玄进度以求三年内进入内门的求实之风愈演愈烈，已少有剑师提倡艰苦炼体以外的纸上空谈，所以这处书屋在外门的地位渐渐演变成了仅仅每年为新入门的弟子抄写新本入门法诀的作坊，亦或者内门长老研究同门前辈曾经的修行之途的查证之所，譬如萧月亮今日接替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为内门某位长老抄写的先代著名掌门剑云阳少年时期撰写的《外门养剑手札》。
嗡鸣爆响，蓝光乍起，不过片刻间的事，在这外门的黑夜里，诸位弟子仍旧醉心于白天里剑师在养剑堂里所说的话，所传授的功课，亦或者在初初接触炼体拳术之后早已于浑身酸痛中沉沉睡去。
没人注意到丙末剑庐这边的动静。
萧月亮神色紧张的走出房门，小心翼翼环顾一眼四周，发现幸好无人留心注意到这处的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远处青石阶梯尽头的青石板上四仰八叉昏睡躺着的雯雯，他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气，走了过去。他自然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昏过去，从白天她吃东西时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已预知到了结果。他一直希望这样的情景可以少出现一点，晚出现一点，不要那么频繁，他怕痛。
不过走出数步的距离，忽然北方剑痕谷深处的天际星光一沉，月光也似乎被何物吞没了两道，整个剑宗只有那处光线明显黯淡了下来，再接着那黑暗中光线乍亮，天穹上陡然出现了两个暗红的月亮！光线暴涨！
霎时间整个执剑宗范围内都开始躁动不安了起来，人声四起，无数剑宗弟子从剑庐里跑出来指着远处北方的天穹惊讶讨论。
内门剑痕谷、三峰和承天堂处的天空上再没了飞来飞去夜里练习的飞剑，飘逸灵动的仙鹤仿佛朝圣一般成群结队往北方天穹的两个暗红月亮飞去。
萧月亮凝眉细看，才发现那两个暗红的光团并非月亮，而是一双眼睛！
他仰头仔细凝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也朝着外门方向遥望过来，看到了青石阶梯上回首仰头的萧月亮。
那双暗红的眼睛陡然增大，充满了诧异，仿佛是在疑问，是你？
萧月亮亦然目瞪口呆，嘴里低声得仿佛自言自语说，你不是睡了吗？
接着那处月光被吞没了的昏暗的夜空中立马浮现出一张巨大的仙鹤的脸来，三峰之上有一道耀眼的剑光混在仙鹤队伍里朝着北方天际飞去，萧月亮知道那必定是哪位玄览境界的峰主或者内门长老在试图前去与这剑宗大阵的北方镇守沟通。
那很可能是许纯天，段弥风即将接任掌门，如今该端着架子指挥极少出手了，他猜想。
鹤嘴微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萧月亮发现它的目光还在看着自己，立马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前发出“嘘”的一声，摇了摇头。
北方夜空中的红目仙鹤愣了愣，点了点头，夜空中暗红的月亮消失了。
那群聚集在一起成千上万的仙鹤徘徊在北方天穹清鸣不断，亢奋不已，久久没有散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