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子
“兄弟，别记在心上，我也不是故意要朝你发火的。”
卡车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行驶了不知道多久，车内压抑的气氛使我困倦，正要合上眼呢，旁边同样打着哈欠开着车的麦肯锡朝我甩过来这么一句话。也没转过头来，搞得好像这句话真的仅仅是不经意说出来的一样。
“没事儿，我懂你的。”
我笑着说，仿佛一切真的过去了似的。其实我一点都不懂眼前这个家伙，毕竟没人愿意去详细了解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口贩子的心思。我觉得这家伙可能只是困了，想找个话匣子来解解困。
“你渴吗，我这有咖啡，还能解困。”
麦肯锡左手继续握着方向盘，那沾满鼻涕和脓痰的右手则递过来一个铁壶。此时他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我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一样。而事实是，我并不是这家伙的朋友。
“谢了，伙计，我不渴。”
我推开他的胳膊，拒绝了这所谓的“好意”。倒不是我很在乎这人脏兮兮的手，而是我害怕这家伙同样龌龊的心。当我意识到一个见钱眼开自私自利的老商人居然会好心好意载我这个身无分文的人一程的时候，我很难不去怀疑这咖啡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嘿，兄弟，我可是对你推心置腹了，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脑袋进水帮你这个半点油水都没有的穷惯蛋！”
显然，“好意”被拒绝，麦肯锡有些不开心了。他一边将那可怜的凹凸不平的铁壶摔到地上，一边气呼呼地用手指着我说。
“伙计，你想怎样？”
我用上了十分不耐烦地语气，但谁都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慌的不行，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眼前这个唯一可以帮上我忙的家伙闹矛盾。
“你总得给我点什么报酬吧！”
麦肯锡继续用着他那令人作呕的理直气壮的语气。
“可是我一分钱都没有。”
我耸了耸肩，做出了无奈的表情，这倒是真的。除了从墓地守墓人那里拿了一套破旧的衬衫和风衣以外，我身上真的一无所有。
“可恶，我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废物！”
麦肯锡生气地骂着，老实说，这家伙一时半会儿还真拿我没办法，只要我还没傻到会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喝下这家伙给的放了迷药的咖啡。而那家伙，也不会傻到会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和我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放开手脚干一架。风险太大，而在这个世界里苟活着的他，冒不得任何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风险。
所以生气归生气，砸了几下方向盘后，麦肯锡这家伙就继续老老实实地开起了车。没过多久，就依稀可以看见前方有隐隐约约地灯光了。
“是个聚居地，我们在哪里休整一会儿，别走远。”
麦肯锡没好气地说。
“绝对不会。”
我笑着说。我知道这家伙心里一定想着各种把我甩掉的方法。
聚居地不大，大概就一两亩地，虽说是大半夜的，但却是灯火通明的。不知道是在防着什么，其周围围满了两米多高的铁丝网，根据上面的感叹号标志来看，这铁丝网是通了电的。聚居地是紧挨着高速路修建的，相应的地方公路围栏被截去了一大块，换成了一扇自动开关的铁门。
汽车停在门口，麦肯锡粗鲁地爬了两下喇叭，汽车也紧接着沙哑地叫了两声以表达对自己主人的不满。没过多久，便从那大铁门的一角开了个小缝，又从里面钻出两个人来。那两人都戴着面具，所以看不出来样貌，不过从他们手上端着的上好了膛的ak47步枪来看，这帮家伙应该不好惹。他们先是冲着驾驶座上的麦肯锡点了点头，然后便开始了对车辆的检查工作。
当这帮家伙打开手电往车里照来照去的时候，我就开始慌了。因为麦肯锡这家伙，一直是十分草率地把一支装满了子弹的步枪放在后座上面的。显然这家伙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时不时还冲着检查人员露出他黑黢黢的断了半截的门牙。
终于，那令人生畏的灯光照到了那把早该被发现的步枪上面，我没敢抬头看检查人员的脸，我估计像一秒这家伙就会举起手中的步枪对我和麦肯锡疯狂扫射。妈的，我还得着就世界呢，都被这头蠢猪给害惨了！
“这是把好枪啊，伙计。”
出乎意料的，那检查人员居然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啊？”
我看向窗外，有些不可思议。
“我说，这是把好枪。伙计，别那么紧张嘛，我又不吃人的。”
那检查人员笑着对我说了句，然后向身后的大铁门方向挥了挥手，接着，门便开了。
“谢谢，谢谢！”
麦肯锡嘴里不住地说着，笑盈盈地把车往聚居地里开。
“这里不禁枪吗？”
我问道。
“禁枪干嘛，如果你连人民最好的朋友都禁了，那不造反才怪！”
麦肯锡笑着说，一边东张西望着，鬼知道这家伙心里又在想什么害人的把戏。
我转头看向窗外，对说现在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整个聚居地里居然还蛮热闹的。麦肯锡把汽车停在一家商铺的一旁，自己抽掉钥匙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不敢离车太远，就只好想着去和不远处的商铺老板攀谈几句。
“诶，先生，您看看，这都是些上好的首饰，也不贵，您看看。”
那老板一见我下车，就十分客气地凑到我跟前来，手里抓着一大把用奇形怪状的骨头串成的项链和手链，往我眼前塞。这家伙估计是错把我当成了这辆车的主人了，开着这么一辆“豪车”，兜里总不会没有几个油钱吧。
“这么晚了，老人家你也不关门回家睡觉吗？”
我问道。说实话，在我看来，后半夜还会营业的店，多半是谋财害命的黑店。不过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一整个灯火通明的聚居地都没几个好人了。
“大老板您还真是会开玩笑，现在谁还在晚上睡觉啊。不过老板您看我这首饰，绝对是上乘货啊，买点吧？”
老板估计也是一把年纪了，不过熬到这大半夜里居然也十分有精神。
“不好意思，我没钱。”
我笑着说，语气里被我特意加进去了一些歉意。虽然我知道没钱并不是我的错。
“啊，滚！”
一听说我这里没有油水可以捞，那老头立马变了一副脸色。满脸脏兮兮的皱纹和佝偻的身影也立即变的滑稽起来。
我没有继续说什么，也没有滚，只是一个转身，上了车。反倒是那个老头，拿着把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气呼呼的走开了。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这个悲惨的世界，早已没有了强势群体与弱势群体的区分，也没有老人和孩子的特权，这里，所有的两足生物都被称作——人。而人，都是狡猾的。
“请问，可以在我一程吗？”
就在我眯着眼睛准备打盹来暂时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车窗外突然探进来一只纤长而美丽的手，同时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那只手上沾满了灰尘，不过就好像美玉一样，在泥沙之中也只会衬托它的光芒。
“啊？”
我急忙起身，往窗外看。其实我听见刚才这句话了，十分清晰地听见了，不过我就是想再听一遍。
“请问，您可以在我一程吗？”
女子穿着连帽的大衣，帽檐很宽，几乎完全挡住了所有照向女子脸部的光线。不过凭借着微弱的侥幸抚摸到她脸庞的光线，我依稀可以看见她倾城的五官。
“恐怕不行，这辆车直通死亡。”
我说。虽然我一直认为，这世上所有的生与死与忠诚与背叛都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是一个只来就有着目的地的信鸽，来往的鸟儿我都不屑一顾。但是，这个女子不同，如果我十分不负责任让她上了这贼车，我几乎不会再有任何去完成使命的那令人作呕的空虚的激情。
“可是我听麦肯锡说这辆车是去尼撒的。”
女子不由分说地打开了车门，挤过我的身子，爬到了后座上。
“你见过麦肯锡了？”
我问。我并没有放弃劝说女子离开卡车。
“嗯，他让我在车上等。”
女子说，我依旧看不清她帽子里隐藏着的脸。
“那你应该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货，听我的，下车吧！”
我的语气都变得有些焦急了，这倒是我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第一次。
“你为什么不下车？”
虽然看不清女子的脸，不过我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正被这女子犀利的眼神锁着。
“我有要事在身。”
我不想解释太多。
“我也是。”
女子说。看来她也不想解释太多，不过这句话说服我，足够了。
接下来直到麦肯锡这家伙笑嘻嘻地爬上车，我都没有再和女子说过任何一句话了，不过我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女子，以及和她所绑定的命运，将毫无准备地侵入我的生活。
(本章完)
卡车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行驶了不知道多久，车内压抑的气氛使我困倦，正要合上眼呢，旁边同样打着哈欠开着车的麦肯锡朝我甩过来这么一句话。也没转过头来，搞得好像这句话真的仅仅是不经意说出来的一样。
“没事儿，我懂你的。”
我笑着说，仿佛一切真的过去了似的。其实我一点都不懂眼前这个家伙，毕竟没人愿意去详细了解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口贩子的心思。我觉得这家伙可能只是困了，想找个话匣子来解解困。
“你渴吗，我这有咖啡，还能解困。”
麦肯锡左手继续握着方向盘，那沾满鼻涕和脓痰的右手则递过来一个铁壶。此时他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我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一样。而事实是，我并不是这家伙的朋友。
“谢了，伙计，我不渴。”
我推开他的胳膊，拒绝了这所谓的“好意”。倒不是我很在乎这人脏兮兮的手，而是我害怕这家伙同样龌龊的心。当我意识到一个见钱眼开自私自利的老商人居然会好心好意载我这个身无分文的人一程的时候，我很难不去怀疑这咖啡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嘿，兄弟，我可是对你推心置腹了，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脑袋进水帮你这个半点油水都没有的穷惯蛋！”
显然，“好意”被拒绝，麦肯锡有些不开心了。他一边将那可怜的凹凸不平的铁壶摔到地上，一边气呼呼地用手指着我说。
“伙计，你想怎样？”
我用上了十分不耐烦地语气，但谁都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慌的不行，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眼前这个唯一可以帮上我忙的家伙闹矛盾。
“你总得给我点什么报酬吧！”
麦肯锡继续用着他那令人作呕的理直气壮的语气。
“可是我一分钱都没有。”
我耸了耸肩，做出了无奈的表情，这倒是真的。除了从墓地守墓人那里拿了一套破旧的衬衫和风衣以外，我身上真的一无所有。
“可恶，我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废物！”
麦肯锡生气地骂着，老实说，这家伙一时半会儿还真拿我没办法，只要我还没傻到会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喝下这家伙给的放了迷药的咖啡。而那家伙，也不会傻到会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和我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放开手脚干一架。风险太大，而在这个世界里苟活着的他，冒不得任何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风险。
所以生气归生气，砸了几下方向盘后，麦肯锡这家伙就继续老老实实地开起了车。没过多久，就依稀可以看见前方有隐隐约约地灯光了。
“是个聚居地，我们在哪里休整一会儿，别走远。”
麦肯锡没好气地说。
“绝对不会。”
我笑着说。我知道这家伙心里一定想着各种把我甩掉的方法。
聚居地不大，大概就一两亩地，虽说是大半夜的，但却是灯火通明的。不知道是在防着什么，其周围围满了两米多高的铁丝网，根据上面的感叹号标志来看，这铁丝网是通了电的。聚居地是紧挨着高速路修建的，相应的地方公路围栏被截去了一大块，换成了一扇自动开关的铁门。
汽车停在门口，麦肯锡粗鲁地爬了两下喇叭，汽车也紧接着沙哑地叫了两声以表达对自己主人的不满。没过多久，便从那大铁门的一角开了个小缝，又从里面钻出两个人来。那两人都戴着面具，所以看不出来样貌，不过从他们手上端着的上好了膛的ak47步枪来看，这帮家伙应该不好惹。他们先是冲着驾驶座上的麦肯锡点了点头，然后便开始了对车辆的检查工作。
当这帮家伙打开手电往车里照来照去的时候，我就开始慌了。因为麦肯锡这家伙，一直是十分草率地把一支装满了子弹的步枪放在后座上面的。显然这家伙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时不时还冲着检查人员露出他黑黢黢的断了半截的门牙。
终于，那令人生畏的灯光照到了那把早该被发现的步枪上面，我没敢抬头看检查人员的脸，我估计像一秒这家伙就会举起手中的步枪对我和麦肯锡疯狂扫射。妈的，我还得着就世界呢，都被这头蠢猪给害惨了！
“这是把好枪啊，伙计。”
出乎意料的，那检查人员居然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啊？”
我看向窗外，有些不可思议。
“我说，这是把好枪。伙计，别那么紧张嘛，我又不吃人的。”
那检查人员笑着对我说了句，然后向身后的大铁门方向挥了挥手，接着，门便开了。
“谢谢，谢谢！”
麦肯锡嘴里不住地说着，笑盈盈地把车往聚居地里开。
“这里不禁枪吗？”
我问道。
“禁枪干嘛，如果你连人民最好的朋友都禁了，那不造反才怪！”
麦肯锡笑着说，一边东张西望着，鬼知道这家伙心里又在想什么害人的把戏。
我转头看向窗外，对说现在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整个聚居地里居然还蛮热闹的。麦肯锡把汽车停在一家商铺的一旁，自己抽掉钥匙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不敢离车太远，就只好想着去和不远处的商铺老板攀谈几句。
“诶，先生，您看看，这都是些上好的首饰，也不贵，您看看。”
那老板一见我下车，就十分客气地凑到我跟前来，手里抓着一大把用奇形怪状的骨头串成的项链和手链，往我眼前塞。这家伙估计是错把我当成了这辆车的主人了，开着这么一辆“豪车”，兜里总不会没有几个油钱吧。
“这么晚了，老人家你也不关门回家睡觉吗？”
我问道。说实话，在我看来，后半夜还会营业的店，多半是谋财害命的黑店。不过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一整个灯火通明的聚居地都没几个好人了。
“大老板您还真是会开玩笑，现在谁还在晚上睡觉啊。不过老板您看我这首饰，绝对是上乘货啊，买点吧？”
老板估计也是一把年纪了，不过熬到这大半夜里居然也十分有精神。
“不好意思，我没钱。”
我笑着说，语气里被我特意加进去了一些歉意。虽然我知道没钱并不是我的错。
“啊，滚！”
一听说我这里没有油水可以捞，那老头立马变了一副脸色。满脸脏兮兮的皱纹和佝偻的身影也立即变的滑稽起来。
我没有继续说什么，也没有滚，只是一个转身，上了车。反倒是那个老头，拿着把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气呼呼的走开了。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这个悲惨的世界，早已没有了强势群体与弱势群体的区分，也没有老人和孩子的特权，这里，所有的两足生物都被称作——人。而人，都是狡猾的。
“请问，可以在我一程吗？”
就在我眯着眼睛准备打盹来暂时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车窗外突然探进来一只纤长而美丽的手，同时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那只手上沾满了灰尘，不过就好像美玉一样，在泥沙之中也只会衬托它的光芒。
“啊？”
我急忙起身，往窗外看。其实我听见刚才这句话了，十分清晰地听见了，不过我就是想再听一遍。
“请问，您可以在我一程吗？”
女子穿着连帽的大衣，帽檐很宽，几乎完全挡住了所有照向女子脸部的光线。不过凭借着微弱的侥幸抚摸到她脸庞的光线，我依稀可以看见她倾城的五官。
“恐怕不行，这辆车直通死亡。”
我说。虽然我一直认为，这世上所有的生与死与忠诚与背叛都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是一个只来就有着目的地的信鸽，来往的鸟儿我都不屑一顾。但是，这个女子不同，如果我十分不负责任让她上了这贼车，我几乎不会再有任何去完成使命的那令人作呕的空虚的激情。
“可是我听麦肯锡说这辆车是去尼撒的。”
女子不由分说地打开了车门，挤过我的身子，爬到了后座上。
“你见过麦肯锡了？”
我问。我并没有放弃劝说女子离开卡车。
“嗯，他让我在车上等。”
女子说，我依旧看不清她帽子里隐藏着的脸。
“那你应该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货，听我的，下车吧！”
我的语气都变得有些焦急了，这倒是我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第一次。
“你为什么不下车？”
虽然看不清女子的脸，不过我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正被这女子犀利的眼神锁着。
“我有要事在身。”
我不想解释太多。
“我也是。”
女子说。看来她也不想解释太多，不过这句话说服我，足够了。
接下来直到麦肯锡这家伙笑嘻嘻地爬上车，我都没有再和女子说过任何一句话了，不过我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女子，以及和她所绑定的命运，将毫无准备地侵入我的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