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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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无字信笺

    我叫林峰,是一个普通的退伍兵。

    这天中午,我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

    我眯着眼,将信封对着正午的太阳照了一下,里面淡淡的信纸阴影中,左下角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模糊的五角星图案,不细看发现不了。

    又是张建成那小子的信!上次来信是多久来着?才二十来天吧!这次来信居然用密语,这小子不会是玩我吧?

    我在取出信纸打开一看,果然,白纸一张!信封里面,用淡墨汁涂了个五角星,工整的就像印刷上去的。

    手上拿着信封和信纸,一口烟抽的我岔了气,剧烈的咳呛起来。

    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就像张建成那小子骗我抽的第一口烟一样,那会还是在新兵连的时候,这转眼间六年过去了,不算不知道,原来我复原回家都呆了两年多了。

    其实这信里的这几个图形说明不了什么,仅仅表明了身份,真正的内容在信封上。信封上错别字的多少,代表了不同的意思。这些都是我们哥仨,在部队无聊时搞出来的,玩闹的成分居多。

    信封上,我找到了三个错别字,意思就是——事态紧急,亟待会面!

    用部队里的话说,就是——紧急集合!

    我抹了把咳出来的眼泪,摸出打火机,烧了信封信纸,走到东屋窗前敲了敲窗户:“爷爷,我得去成县一趟,过两天回来。”

    “早点回来啊,小峰,村里的机井老是跳闸,支书说是让你给看看,你可别误了事。”

    “知道了,我就是去看看战友,不会耽误事儿的。”边说着,我进了自己屋,换了身出门的衣服,把自己仅剩的二百多元塞进裤兜,又装了包烟,出了门直奔镇上。

    成县是甘肃唯一一个千年古城,历史上,成县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陕西的辖区。成县划归陇南,还不到一百年。回想在部队的时候,建成这小子和王麻子俩,每次说到家乡成县,那都是一脸的自豪。

    到了成县南关,已经下午三点多。建成家在红旗机械厂家属院,到了他家的时候,他家里没人,看来还没下班。

    建成家我来过几次,他和父母虽然在一个厂上班,但没有在一起住。他复原回来就分到机械厂,机械厂的一项福利,就是到了婚龄就分房。城里人,既有钱又舒服,不像我,分了宅基地,还得一砖一瓦的盖。

    见到建成的时候,已经五点多快六点。我一眼就发现他去年买的黄河彩电不见了,又意识到他回来没骑摩托车,心里面一沉,就直接问他:“还是媛媛的事情?你把摩托和彩电都卖了?”

    建成苦笑了一下,递给我一支烟他自己也叼了只,给我点上以后说道:“媛媛的病已经确诊,被马蜂蜇了以后,引起肾中毒,听说需要透析什么的。好消息是幸亏确诊得早,还能治,这都多亏你那会寄来的三千块。坏消息是很花钱,需要七、八万。”

    麻子和建成俩是发小,加上我,我们三个是结拜兄弟,我是老大,麻子老二,建成老三。

    新兵连睡一个通铺,下了老连队又在一个班,还是一个通铺。摸爬滚打吃喝拉撒在一起整整四年,一支烟三个人吸,一碗饭三个人吃。一起偷偷打架一起被人痛打,一起得奖一起受罚,一起当兵一起回家。

    媛媛是王麻子他妹,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今年才上高一。麻子的父母早逝,似乎是因为交通事故。麻子当兵的时候,他妹还小,寄养在亲戚家。

    兄妹俩感情极深,我们当兵那几年,每个月的津贴只有七块,麻子每个月至少寄回家五块,就这,亲戚有时来信,还在不停诉苦,不情不愿的。直到我们三个每月凑十二块寄回去,他家的亲戚才不再诉苦。

    那几年,我们三兄弟抽的是三分钱一盒的三环烟,就这还经常断顿,酸涩的年月啊。

    我猛地吸了口烟,狠狠地吐出了雾,烟雾缭绕中问建成:“媛媛现在在哪个医院?开始治疗没?”

    “麻子和媛媛都在省医院,大前天麻子回来,求东家拜西家,借了八千,我给他凑了三千,有了这一万出头,医院才同意先住院治疗,但是三天内要交够五万。”

    “说吧,你叫我来,是已经有来钱的法子了吧。”我轻轻地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又摸出只烟点上。

    “麻子他表哥梁鑫,县里工商局上班的,就是欺负媛媛被你扇了几耳光的那个。他最近认识了一个南边来的,来这里收古董,什么都收。古旧的门窗石雕家具,还有陶罐玉器什么的都收,看样子有钱路子广。我和麻子昨天找他借钱,他给了条来钱的路子,让我和麻子在东关锁龙井里搬块石头出来,收古董的给十万,他要分一半。”

    “呵呵,我记得他,贼眉鼠眼,叫梁鑫还真是没良心!可我记得锁龙井是古迹,不让人下去啊。还有,那是什么石头,这么值钱?”

    “东关那片的地被开发商征了,不少民工都下过锁龙井,就是一口枯井,井下什么都没有。梁鑫也下去了,可能是得到指点,他发现一块有雕文的基石,他把雕文拓了下来,拿给那古董商看了,古董商要这块石头。”

    我想了想,抽了口烟又问:“基石有多大?”

    “梁鑫说长一尺厚半尺,多宽还不知道,我估计没多宽。”

    “那应该没多重,他怎么不自己去挣这笔钱?”

    “梁鑫说他病了,身上有点热,没劲。我看他的气色,还真有病。而且那古董商要得急,因为工地后天就要开挖,锁龙井据说要填埋。再就是他说他没有别的可信任的人,麻子是他亲戚,正好又急用钱。”

    “嗯,这解释算是有道理。”

    我心里却在想,虽然这古迹被放弃,就要被填埋毁坏,在里面弄上一砖半瓦的,看似没什么,可那块石头若真是要紧的古物,还真是要犯法。不过媛媛对我哥仨来说如同亲妹,小妹的命在我们这比什么都重要!况且,又不是去杀人放火。

    小妹没了命,那就什么都没了。人命关天的危急关头,我都会拼了命的去救人,更何况,现在要救的是媛媛!

    “建成,你现在就去找梁鑫,两个条件:第一,三七分,不讲价;第二,五万预付款,现在就要。不答应,一拍两散,后果自负。你要跟他讲清楚,就说是我说的!他答应了,今晚就干,别牵扯老二。”

    建成看着我恶狠狠的样子,眼眶有些发红,沉默了会,说道:“挂面和臊子都是现成的,我去给找找梁鑫传话。”说完直接出了门。

    凌晨两点,闹钟响了,我和建成已经睡了四个多小时,简单洗漱,背包里装了两瓶成县本地产的烈酒,出门直奔东关。

    昨天晚上,梁鑫送了五万过来,骂骂咧咧的去安排挖石头的工具。张建成找了两个同学,拜托他俩带着梁鑫送来的五万,连夜去了省城医院。

    出了东关,在和梁鑫说好的地方,找到了他给我俩准备好的架子车,车上都是商量好可能用得上的挖掘工具。

    今晚正好是月圆之夜,通往锁龙井的土路上,洒满清辉。路两边的蟋蟀争相鸣叫,吹在身上夏风暖暖的。

    事到临头,说我心里没什么,那还真是骗人的。前两天是有不少人下了锁龙井,没找到什么宝贝,也没遇到什么邪秽,可我的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毕竟要去的地方,不是什么祥瑞之地,是上千年的古井,白天人多还好说,现在可是晚上,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情。

    虽然不是去挖坟掘墓,只是一口古井,但是离锁龙井越近,心里面越发虚。心里越虚,不知怎么的,夏夜的暖风也不暖了,感觉凉飕飕的。

    回头看了一眼推车的建成,月光下,他的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没有一点退缩、畏惧的神情。

    是啊,看来为了救媛媛,他和我一样,都是豁出去了。

    “老三啊,怕不怕?”我停下来,发了支烟给建成,点着了以后戏谑的问了建成一句。

    “呵呵。”建成吐口烟呵呵了一声。

    “呵呵个毛!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么?”

    “老大,我知道这事儿占了犯法的边,不然梁鑫不会让我们偷摸着半夜来,我也知道你心里很清楚,可你还是毫不犹豫地决定要干。认识你和你做兄弟,是我今生最大的运气……”

    “你这是表白么?哈哈哈哈,你看我身上的鸡皮疙瘩,肉麻!”

    “你听我说完!”建成有点躁了,静夜里声音显得有点大,然后压低声音说:“老大,在部队的时候,咱哥几个每次外出执行任务,或者出去找乐子,只要我感觉不好,八成都出事,你还记得么?今晚我就感觉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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