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剑名鬼门关 第三十九章 少女与锦鲤
桑落园池塘这边的灯笼，本就故意设置成不怎么明亮的样子，围在池塘边钓鱼的人基本都看不清水面下的情况。忽然间，哗地一声响，有人讶异地抬了抬头，附近响起一阵女子的呼喊声：“喂，你、你怎么掉下去了！快上来，诶，小、小心钩子！”
夜色极深，池边垂钓的人大都走的七七八八，许多人都去府邸里吃宵夜了，也没有后续的人进来桑落园，听见女子焦急的呼喊，围在池塘边上的零星几人才反应过来，似乎是有人落水了。
“你，你会不会水啊？”
柳春树不像那些生长在江边海边的人们，似乎一生下来就会水，她不会游泳，也是第一次见到落水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把手里的鱼竿扔在地上，探着身子，踩在岸边与水面近乎平行的泥土上，慌张地向池塘里伸手，像要抓住什么似得。
“救命！有没有人会水啊！”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钻出水面，抹了把脸，“没事。就是水有点冷。”
柳春树听着声音，眼下松了一口气，对于朱墨君匪夷所思地举动，也生不起气来了：“你这是干嘛啊，赶紧上来！”
“哦……你先等我一会儿。”
柳春树在岸边已经钓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了，仍是没有鱼来咬钩，但这些鱼又不怪精怪精的，咬别人的钩咬的欢着呢，朱墨君想着干脆下去抓一条上来，反正又没人说不许这么干。
这么想了，他也就这么做了。
即使是夏天，半夜的池水也很凉，朱墨君刚下水时冻得慌，扑啦啦划了几下水，身体便渐渐适应了温度。
自从在大同城中死里逃生之后，朱墨君在夜间的视力一天比一天好，但也只是能看清一些水面下极近处游动的黑色影子，想要直接抓到锦鲤，还是得靠运气。
水面的涟漪荡开微光，扑啦一声，两手一并，摸到了鱼光滑的鳞片，不过没有抓住，被它溜掉了。
同样的时刻，朱墨君闹出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议论着谁谁谁落水了，有没有会游泳的，帮着下去救人之类的话，双脚都踩进水里的柳春树也被人拉回了岸边。
“丫头！你站在那里，一不留神也掉下去了怎么办？”
原来是跑去府邸里休息的柳半仙也来了。
知道了朱墨君会水，柳春树心中虽然安心了些，但还是很慌乱。水很凉，若是不小心腿抽筋了，或是被水里的鱼线缠住了，该怎么办呢？
万幸这两件事都没有落到朱墨君头上，他手里抓着一条鱼，慢悠悠划了过来，把那条倒霉的鲤鱼抛上了岸。
“呃，这人就是为了抓一条鱼？”
“好像也没有说只能用鱼竿钓……”
“反正又不是抓了条锦鲤上来，这要是条锦鲤，怕不是要理论一番。”
周围人议论纷纷，朱墨君还探出个脑袋飘在水上，问：“柳姑娘，是不是锦鲤啊？”
这话倒莫名其妙地点燃了柳春树心中的怒气，她抓起那条可怜的离水
鲤鱼，想着要把水里那人砸死才好，但真当动手的时候，心又软了下来，把鲤鱼轻轻扔回池塘里，拧着眉头怒道:“锦你个头，你赶紧给我爬上来！”
又偏过头，请求那些垂钓的人收回鱼竿，免得鱼线缠住人。
被这么吼了一声，朱墨君愣了愣，抹了抹眼角周围的水珠，刚要按着鸡毛掸子姑娘呵斥的话，乖乖爬上岸去，一个似乎有点耳熟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你……也帮我抓一条吧？”
那是一个头戴白色帷帽的少女，看不清白纱之下的面容，只能从声音辨别出她的性别。
绝大多数人并不认识这女子。这女子语气冷冰冰的，声音却空灵悦耳，白纱下隐藏的颜容也就引人遐想，这般戴着帷帽的女子，要么极美，要么就是脸上有疤痕之类的瑕疵需要遮掩，众人自然希望少女是前者，也更希望一睹芳容。
这位女子是突然之间出现的，一袭白衣配帷帽，个子虽然不高，比一般的女子挨了一个头，此时却显得楚楚可怜，与之前冷冰冰的语气有些不搭。
这个少女，听声音，似乎就是在桑落园里养着伤的司正大人的侍女了。
她发了话，朱墨君不敢不从。
讨好她，可能也就讨好了司正，将来能不能拿回鬼门关，还是得要看那位司正的意思，要是自己得罪了这名侍女，她又在司正面前说自己坏话，那该如何是好？顺着她的意思来，总是不会错的，况且不过是再抓一条鱼罢了，举手之劳而已，犯不着在人面前留个怀印象不是？
“嗯，不过我运气不好啊，抓不着你不能怪我。”
嘟囔了一声，朱墨君在水里抹黑抓了几个来回，这一次抓的就比之前熟练了，仅仅失手了两次之后，对着一个黑影两手一围，便把这条鱼抓出了水面，往侍女那一抛，结果这鱼愣是砸在了侍女的脸上……
“呜——”
侍女赶紧把手伸进帷帽里擦了擦，之后倒也没有发火什么的，只是赶紧把在地上摇摆身子的鲤鱼抓进预先在岸边放着的小鱼缸里。
这是一条白里带黑的鲤鱼，白处似雪，雪里又参杂了像是泼墨渲染出黑色，颇有暗云汹涌的感觉，在这条鱼的头顶正中，还有一红色的圆斑，不出意外这就是本次投放于池中的锦鲤了。
这跳进水里抓的锦鲤，究竟作不作数？
看样子，似乎是作数的？
这蛮有趣味的一条锦鲤不归刚爬上岸的楞头小子，而是归了白衣女子，旁人好想不少，也能够接受，至于女子赠给楞头小子的那五瓶桑落酒，其实没什么，真要想一品风味的话，多花点银子就是了，桑落园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有财力满足口腹之欲的。
锦鲤横空出水，旁人都过来围观，柳春树伸手帮着把朱墨君扯上岸后，就没再搭理他，也跑过去观赏锦鲤了。
柳半仙瞧着朱墨君道：“小子，你这运气来的有点晚啊？”
朱墨君挠挠头，不知该怎么接茬，他心里还忐忑着，自己失手把鱼扔到了那位
侍女脸上，她不会计较吧？再怎么说，那也是锦鲤啊，自己帮她抓到了锦鲤啊……
还有柳姑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生气了。
想着烦心，就懒得去想了，朱墨君站在原地歇了会儿，突然被柳半仙打了下后背，他说：“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回去换衣裳，非得染上风寒才舒服？”
柳老头子说着，开了两瓶桑落酒，递了一瓶给朱墨君：“来来，喝点，那姑娘说送给你……送给咱们的，给你暖暖身子。”
朱墨君感觉怪怪的，好像被柳老爷子占了便宜，不过知道了也不说，接过开了封的桑落酒瓶，慢慢喝着。
有人驱散了围观的人群，那名侍女也抱起了小鱼缸，往府邸深处走去，柳春树意犹未尽地又瞄了两眼，当然还是看不到那条漂亮的锦鲤了，便跑回来跟在她爷爷身边，三人出了桑落园，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回到半仙医馆，朱墨君先是被鸡毛掸子姑娘赶着去浴房重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衣服，又被鸡毛掸子姑娘一股脑灌了不少难闻又难喝的药汤，几瓶桑落酒也被鸡毛掸子姑娘收了起来，说是要省着喝，不然伤身体，除此之外，她还不停地警告朱墨君以后不许做这么鲁莽的事情，朱墨君也不停地点头应着。
等捣鼓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后，柳老爷子锁了医馆的门，熄了灯，半仙医馆一时间安静下来，馆外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吆喝，等到夜色更暗的时候，便连这几声隐约的吆喝也听不见了。
朱墨君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猛然间打了几个喷嚏，把被子卷在身上，才死死地睡去。
※※※
子时接近尾声，桑落园内已空无游人，场面一片寂静。
园内的灯火还亮着，几个挂在空中的灯笼被风吹的来回摇摆。
府邸中的一间屋子里还没有熄灯，灯火把屋子照得通明，屋内罩着帐子的床上放着两本堆在一起的书，平放在枕边。
床前的桌上放着一个鱼缸，鱼缸里游着一条黑白双色的丹顶锦鲤，它游着游着，总是撞上鱼缸的四壁，这片天地比它之前所在的池塘小了许多，也不知道它发现了没有。
少女趴在桌上，食指轻轻敲了敲鱼缸，又坐起来望着缸里游动的锦鲤，看了半晌，抱着鱼缸漫步走出屋子。
她来到了园里的池塘。
这片池塘很大，虽然远远不及江河湖海，但比起怀里这个小小的鱼缸，那里就像是辽阔的新天地。
少女把锦鲤重新放归了池塘，把水也倒了进去。
从一座囚笼，到另一座囚笼，改变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未改变。
少女凝望池塘，池塘中已经找不到那条锦鲤了，她沉默地放下鱼缸，仰头看了眼天空，重新回到房中。
她将要去山海关了。
——第一卷 完
（本章完）
夜色极深，池边垂钓的人大都走的七七八八，许多人都去府邸里吃宵夜了，也没有后续的人进来桑落园，听见女子焦急的呼喊，围在池塘边上的零星几人才反应过来，似乎是有人落水了。
“你，你会不会水啊？”
柳春树不像那些生长在江边海边的人们，似乎一生下来就会水，她不会游泳，也是第一次见到落水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把手里的鱼竿扔在地上，探着身子，踩在岸边与水面近乎平行的泥土上，慌张地向池塘里伸手，像要抓住什么似得。
“救命！有没有人会水啊！”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钻出水面，抹了把脸，“没事。就是水有点冷。”
柳春树听着声音，眼下松了一口气，对于朱墨君匪夷所思地举动，也生不起气来了：“你这是干嘛啊，赶紧上来！”
“哦……你先等我一会儿。”
柳春树在岸边已经钓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了，仍是没有鱼来咬钩，但这些鱼又不怪精怪精的，咬别人的钩咬的欢着呢，朱墨君想着干脆下去抓一条上来，反正又没人说不许这么干。
这么想了，他也就这么做了。
即使是夏天，半夜的池水也很凉，朱墨君刚下水时冻得慌，扑啦啦划了几下水，身体便渐渐适应了温度。
自从在大同城中死里逃生之后，朱墨君在夜间的视力一天比一天好，但也只是能看清一些水面下极近处游动的黑色影子，想要直接抓到锦鲤，还是得靠运气。
水面的涟漪荡开微光，扑啦一声，两手一并，摸到了鱼光滑的鳞片，不过没有抓住，被它溜掉了。
同样的时刻，朱墨君闹出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议论着谁谁谁落水了，有没有会游泳的，帮着下去救人之类的话，双脚都踩进水里的柳春树也被人拉回了岸边。
“丫头！你站在那里，一不留神也掉下去了怎么办？”
原来是跑去府邸里休息的柳半仙也来了。
知道了朱墨君会水，柳春树心中虽然安心了些，但还是很慌乱。水很凉，若是不小心腿抽筋了，或是被水里的鱼线缠住了，该怎么办呢？
万幸这两件事都没有落到朱墨君头上，他手里抓着一条鱼，慢悠悠划了过来，把那条倒霉的鲤鱼抛上了岸。
“呃，这人就是为了抓一条鱼？”
“好像也没有说只能用鱼竿钓……”
“反正又不是抓了条锦鲤上来，这要是条锦鲤，怕不是要理论一番。”
周围人议论纷纷，朱墨君还探出个脑袋飘在水上，问：“柳姑娘，是不是锦鲤啊？”
这话倒莫名其妙地点燃了柳春树心中的怒气，她抓起那条可怜的离水
鲤鱼，想着要把水里那人砸死才好，但真当动手的时候，心又软了下来，把鲤鱼轻轻扔回池塘里，拧着眉头怒道:“锦你个头，你赶紧给我爬上来！”
又偏过头，请求那些垂钓的人收回鱼竿，免得鱼线缠住人。
被这么吼了一声，朱墨君愣了愣，抹了抹眼角周围的水珠，刚要按着鸡毛掸子姑娘呵斥的话，乖乖爬上岸去，一个似乎有点耳熟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你……也帮我抓一条吧？”
那是一个头戴白色帷帽的少女，看不清白纱之下的面容，只能从声音辨别出她的性别。
绝大多数人并不认识这女子。这女子语气冷冰冰的，声音却空灵悦耳，白纱下隐藏的颜容也就引人遐想，这般戴着帷帽的女子，要么极美，要么就是脸上有疤痕之类的瑕疵需要遮掩，众人自然希望少女是前者，也更希望一睹芳容。
这位女子是突然之间出现的，一袭白衣配帷帽，个子虽然不高，比一般的女子挨了一个头，此时却显得楚楚可怜，与之前冷冰冰的语气有些不搭。
这个少女，听声音，似乎就是在桑落园里养着伤的司正大人的侍女了。
她发了话，朱墨君不敢不从。
讨好她，可能也就讨好了司正，将来能不能拿回鬼门关，还是得要看那位司正的意思，要是自己得罪了这名侍女，她又在司正面前说自己坏话，那该如何是好？顺着她的意思来，总是不会错的，况且不过是再抓一条鱼罢了，举手之劳而已，犯不着在人面前留个怀印象不是？
“嗯，不过我运气不好啊，抓不着你不能怪我。”
嘟囔了一声，朱墨君在水里抹黑抓了几个来回，这一次抓的就比之前熟练了，仅仅失手了两次之后，对着一个黑影两手一围，便把这条鱼抓出了水面，往侍女那一抛，结果这鱼愣是砸在了侍女的脸上……
“呜——”
侍女赶紧把手伸进帷帽里擦了擦，之后倒也没有发火什么的，只是赶紧把在地上摇摆身子的鲤鱼抓进预先在岸边放着的小鱼缸里。
这是一条白里带黑的鲤鱼，白处似雪，雪里又参杂了像是泼墨渲染出黑色，颇有暗云汹涌的感觉，在这条鱼的头顶正中，还有一红色的圆斑，不出意外这就是本次投放于池中的锦鲤了。
这跳进水里抓的锦鲤，究竟作不作数？
看样子，似乎是作数的？
这蛮有趣味的一条锦鲤不归刚爬上岸的楞头小子，而是归了白衣女子，旁人好想不少，也能够接受，至于女子赠给楞头小子的那五瓶桑落酒，其实没什么，真要想一品风味的话，多花点银子就是了，桑落园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有财力满足口腹之欲的。
锦鲤横空出水，旁人都过来围观，柳春树伸手帮着把朱墨君扯上岸后，就没再搭理他，也跑过去观赏锦鲤了。
柳半仙瞧着朱墨君道：“小子，你这运气来的有点晚啊？”
朱墨君挠挠头，不知该怎么接茬，他心里还忐忑着，自己失手把鱼扔到了那位
侍女脸上，她不会计较吧？再怎么说，那也是锦鲤啊，自己帮她抓到了锦鲤啊……
还有柳姑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生气了。
想着烦心，就懒得去想了，朱墨君站在原地歇了会儿，突然被柳半仙打了下后背，他说：“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回去换衣裳，非得染上风寒才舒服？”
柳老头子说着，开了两瓶桑落酒，递了一瓶给朱墨君：“来来，喝点，那姑娘说送给你……送给咱们的，给你暖暖身子。”
朱墨君感觉怪怪的，好像被柳老爷子占了便宜，不过知道了也不说，接过开了封的桑落酒瓶，慢慢喝着。
有人驱散了围观的人群，那名侍女也抱起了小鱼缸，往府邸深处走去，柳春树意犹未尽地又瞄了两眼，当然还是看不到那条漂亮的锦鲤了，便跑回来跟在她爷爷身边，三人出了桑落园，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回到半仙医馆，朱墨君先是被鸡毛掸子姑娘赶着去浴房重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衣服，又被鸡毛掸子姑娘一股脑灌了不少难闻又难喝的药汤，几瓶桑落酒也被鸡毛掸子姑娘收了起来，说是要省着喝，不然伤身体，除此之外，她还不停地警告朱墨君以后不许做这么鲁莽的事情，朱墨君也不停地点头应着。
等捣鼓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后，柳老爷子锁了医馆的门，熄了灯，半仙医馆一时间安静下来，馆外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吆喝，等到夜色更暗的时候，便连这几声隐约的吆喝也听不见了。
朱墨君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猛然间打了几个喷嚏，把被子卷在身上，才死死地睡去。
※※※
子时接近尾声，桑落园内已空无游人，场面一片寂静。
园内的灯火还亮着，几个挂在空中的灯笼被风吹的来回摇摆。
府邸中的一间屋子里还没有熄灯，灯火把屋子照得通明，屋内罩着帐子的床上放着两本堆在一起的书，平放在枕边。
床前的桌上放着一个鱼缸，鱼缸里游着一条黑白双色的丹顶锦鲤，它游着游着，总是撞上鱼缸的四壁，这片天地比它之前所在的池塘小了许多，也不知道它发现了没有。
少女趴在桌上，食指轻轻敲了敲鱼缸，又坐起来望着缸里游动的锦鲤，看了半晌，抱着鱼缸漫步走出屋子。
她来到了园里的池塘。
这片池塘很大，虽然远远不及江河湖海，但比起怀里这个小小的鱼缸，那里就像是辽阔的新天地。
少女把锦鲤重新放归了池塘，把水也倒了进去。
从一座囚笼，到另一座囚笼，改变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未改变。
少女凝望池塘，池塘中已经找不到那条锦鲤了，她沉默地放下鱼缸，仰头看了眼天空，重新回到房中。
她将要去山海关了。
——第一卷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