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秽生孽物（三）
“鬼门关？”
“哦，是一把剑的名字。当年六国遗老为灭秦国琢磨出来一种殉剑法门，以活人生魂祭剑，其中又以厉鬼魂魄为上佳。黄泉会指引亡者踏上黄泉道，自然也会为剑上亡魂引路，而如果祭剑魂魄全是厉鬼呢？他们不会前去地府，换一种方向思考，便是这剑唤来了黄泉。”
“这把剑仍存世？”
“不，这是新造的。我不知道无面宗是从哪里知晓这种铸剑的方法，但他们的确成功了，你生前所在的大同城，就是这把剑的牺牲品。”
中年儒士面色铁青，眼中闪过杀机。
“无面宗……我记得是不被佛门承认的邪宗，他们宣称自己侍奉真佛，但最后被前朝铁骑和我朝太祖连番剿灭，结果仍春风吹又生了？”
“呵，真佛，呵呵。”
“我告诉你吧，这世上早已没有神佛。”
说话时，一只黑猫跳上了棋盘，口中衔着一捆卷轴样的东西。
棋盘对面看不清模样的男人撸了撸黑猫，黑马把卷轴交到男人手中，男人把卷轴铺开，这卷轴竟与人间帝王的圣旨差不多模样。
男人提笔写下四个字。
“朕知道了”
黑猫呼呼叫了一声，帮忙卷起圣旨，一口叼住，尾巴蹭了蹭男人的手，一溜烟消失不见。
忘川河畔。
地府四大判官千年一聚首，过往阴魂战战兢兢，不敢直视他们。
一只黑猫突然出现，跳上其中一位判官的肩膀，微微昂首，嘴巴微松，卷起来的圣旨哗啦降下。
那位判官接过圣旨，看到上面写着的四个字，很是惊讶，对着其他三位判官郑重说道：“阴君要亲自过来。”
黑猫从判官肩膀跳下，慢慢走到忘川河旁，看着湍急的河水，问道：“情况如何？”
一位判官接过话柄，“暂时无碍，忘川河水虽部分流入人间，但有我们四个看管此地，河中恶鬼不敢趁机而入。”
黑猫点头，沿河上行。
几声猫叫，便把远处那些躲藏在河底，心怀鬼胎的恶鬼吓得远遁千里。
※※※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很少开口说话，我曾一度以为你是个哑巴。”
一身重甲，就连脸都被遮住的高大男子手握鬼门关，低头看着白发少女。
少女认识他。
林骁。
“一百二十六年前，陛下始建观星阁，在我看来，这是偏安，可那时我相信朝廷总有一天能收复北疆，因此奉陛下之命在此地镇守一百二十六年。”
少女沉默以对。
“白驹过隙，一百二十六年转眼便过去，这大夏现如今变成了何等模样？我是武人，平生只认一个道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国家……我以为，也是这个道理。自陛下建观星阁以来，我大夏承平一百二十六载，也积病一百二十六载，已然病入膏肓。”
还是沉默。
“国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一生随陛下南征北战，知道结界长城外面的那群妖怪是何等恐怖与强大，可这天下，又有谁还懂得居安思危呢？”
“……”
白发少女指了指自己。
“你一个人，没有用的。九十多年前，朝廷唯一一次出长城，北征群妖，还是天子挂帅，结果全军覆没，尸骨无存，我想问问，那时候的你，是怎样的心情？”
白发少女柔唇微启，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我对此——
心如刀绞。
“上至天子，下到百姓，所有人。所有人都逃避了这个事实，从那以后
，新皇不敢言战，否则即为昏君，无能无为才可为贤君，青史留名。结果大权旁落，军权落入他人之手，京营二十四卫，如今的皇帝还能指挥动几卫？你告诉我，是不是只有锦衣卫了。”
白发少女看着林骁，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太祖太宗陛下打下的江山……不会太久了。”
林骁扬起手中的鬼门关。
“人要给自己挣命，国亦如此，历来偏安王朝，最后都成了别国的垫脚石、磨刀石，而人不挣命，就是奴隶、砧板鱼肉，他人腰间别着的军功！”
“结界长城，呵，这东西，究竟能保护谁？它护得不是中州，是城墙外的妖啊。”
“给你一个选择，自己死，或者我让你死。给你思考的时间不会很长，等我解决掉下面那条蜈蚣，就过来听你的答案。”
他从阁顶一跃而下，手握鬼门关，直插蜈蚣背部。
楼阁之下，是一面倒的屠杀，那条蜈蚣身首分离，头上插着一把白发少女未曾见过的汉剑，枭双手分持鬼门关与燕翎刀，切割着蜈蚣不断冒出妖气的躯干。
白发少女闭目养神，这一百多年以来，她从未改变自己的想法。
结界长城是绝对不能垮塌的高墙，没有人能够对付得了城墙外面的东西，过去如此，今后……更不会有了。
她已经守了一百二十六年，再守两百年、三百年，又何尝不可呢？
中州万里疆土，王朝来来去去，这是亘古未变的规律，大夏或许打不出去，下一个王朝呢？下一个王朝打不出，那下下一个呢？
她会等，一直等下去……
至少现在，结界长城不可以倒，它要是倒了，中州美丽壮阔的河山，就要变成比晋州还要凄惨的地狱了。
任何人都可以赌博，但她不可以拿千万人的性命去赌，若有人想赌的话，就从她的尸体上，从结界长城的废墟上，踏过去吧。
气温忽然降低了。
地上凝起冰霜，寒意逼人。
很快，寒意更甚。
林骁抬头望天。
那白发青衣的少女正踏着冰梯一步步走下来，她的身后，有着四条纯白的狐尾。
“我想起来了，你原本就是能在维持结界长城的情况下，还有余力使用接近一半的妖力……嗯，这不对，先前那般危机的情况，你却只使出了三尾的妖力……我猜，你在那之前把一部分力量拿来临时补了结界长城的缺口！现在你把这力量收回来了。”
“你就不怕边军守不住吗，”林骁说，“真是可怜，你信他们，却又不敢全信。”
冰梯上，冷如冰霜的少女缓缓开口说话。
“梨硕的——”
许是太久没有说话，少女咬字有点不准，好在她清了清嗓子之后，解决了这个问题。
“你说的不对，妾身从不觉得自己可怜。”
林骁凝神定气。
现在，面前的白发少女将是世间最严酷的凛冬。
林骁把燕翎刀收回鞘里，横插腰间，只握住鬼门关一剑。
他能感觉到这把剑上强烈到可以噬主的执念。
有这把邪性的剑在手，白发少女不敢用狐尾攻击自己，这些看似虚幻的尾巴实际上是妖气的具象，假如承受一次直击，纵使他不觉疼痛，骨头也会被轰得粉碎，无法站立。
少女走下最后一阶冰梯，冰梯随即破碎，无数冰渣重新凝成冰锥，漂浮在少女身旁。
林骁提剑奔袭。
在他动身的一瞬间，世界归于黑暗。
天幕间熊熊燃烧的火球，在那一刻止住了所有的光热。
“还能这样……大意了。”
林骁眨了眨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他始终看不清东西。瘴气不会挡住阳光，这说明瘴气外面的世界处于深夜，只有等到太阳升起，他才不会受制于人。
很快，天幕中的火球再次亮起，白发少女与林骁已相距甚远。
数不清的冰锥仿佛遮蔽了远处的天空，如冰雹般朝着枭飞来。
林骁时而躲闪，时而举剑防御，可一旦刻意拉近与白发少女的距离，天空的火球就会熄灭，而每一次用剑劈开冰锥，厉鬼们的嘶吼声都摄人心魂。
林骁的耳畔响起接连不断的喊杀声。
“原来如此。”
电光火石之间，林骁不偏不倚，笔直冲向白发少女。
火焰随即熄灭，林骁的视野中只剩下如同四周瘴气一般黑的黑暗。
可他没有停下。
黑暗当中，鬼门关在尖啸。
这里已是一处黄泉。
无数厉鬼破开虚空，从剑身挣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游荡。
七万厉鬼，哭声震天。
万鬼齐哭的诡异景象让白发少女不得不重燃天幕间的的蓝色火球，好在那些厉鬼畏惧光芒，纷纷躲回剑中。
少女远远望着那把剑，神色古怪。
不过是鬼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没什么好怕的……
林晓猛然前冲，奔势如雷，身着重甲却依然能迅速移动，这是上三境武人才能做到的事。
林骁生前已是五境，死后，战力恐怕已堪比六境，于是几乎在寥寥几息间，二人的距离便只隔咫尺。
正面交锋，只能使出不到半分力量的白发少女绝无可能击败一个六境武人。
而上三境武人的交锋，极少有哪些花花哨哨，你来我往的过招，胜与负，生与死，总会在某一方体力不支或分神的刹那悄然而至。
一剑挥来。
那一剑极快，快到少女只能放手一搏，四条狐尾迎剑而上。
剑影闪过，她身后四条狐尾被斩落，四散成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再无妖力可用了。
没了力量，连逃跑都做不到。
“……你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杀你，我并不希望群妖一路势如破竹，吃到南海去，所以我会给那位年轻的新帝和边军一点准备时间。”
“两个月，你还有两个月可活。不要想着逃，太难看。我之所以留那蜈蚣妖一条命，就是用它的瘴气困住你，有我在，你也杀不了它。”
白发少女沉默不语，白皙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还有翻盘的机会，就藏在悬于天幕的火球与观星阁中。
开满彼岸花的观星阁此刻摇摇欲坠，阁内朱砂剥落，阁身歪斜，不时有东西掉落，发出声声巨响。
终于，直耸天际的楼阁垮塌了。
林骁没有发现楼阁倒塌后，天上那轮火球燃烧得更加旺盛。
因为那时，原本奄奄一息的蜈蚣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林骁扭头望去，只见那蜈蚣头上站着一个少年。
这一片土地上，居然还有活人，而那少年……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铁盔之下，林骁挑了挑眉，奇怪道：“你竟然还没死。”
林骁身材魁梧，足有两米之高，一身盔甲都是当初太宗皇帝命人为其量身打造的战甲，但那少年站在蜈蚣的头上，比林骁高出许多，他居高临下，看着那个二话不说给了自己一刀的盔甲人。
“那是我的剑。”
（本章完）
“哦，是一把剑的名字。当年六国遗老为灭秦国琢磨出来一种殉剑法门，以活人生魂祭剑，其中又以厉鬼魂魄为上佳。黄泉会指引亡者踏上黄泉道，自然也会为剑上亡魂引路，而如果祭剑魂魄全是厉鬼呢？他们不会前去地府，换一种方向思考，便是这剑唤来了黄泉。”
“这把剑仍存世？”
“不，这是新造的。我不知道无面宗是从哪里知晓这种铸剑的方法，但他们的确成功了，你生前所在的大同城，就是这把剑的牺牲品。”
中年儒士面色铁青，眼中闪过杀机。
“无面宗……我记得是不被佛门承认的邪宗，他们宣称自己侍奉真佛，但最后被前朝铁骑和我朝太祖连番剿灭，结果仍春风吹又生了？”
“呵，真佛，呵呵。”
“我告诉你吧，这世上早已没有神佛。”
说话时，一只黑猫跳上了棋盘，口中衔着一捆卷轴样的东西。
棋盘对面看不清模样的男人撸了撸黑猫，黑马把卷轴交到男人手中，男人把卷轴铺开，这卷轴竟与人间帝王的圣旨差不多模样。
男人提笔写下四个字。
“朕知道了”
黑猫呼呼叫了一声，帮忙卷起圣旨，一口叼住，尾巴蹭了蹭男人的手，一溜烟消失不见。
忘川河畔。
地府四大判官千年一聚首，过往阴魂战战兢兢，不敢直视他们。
一只黑猫突然出现，跳上其中一位判官的肩膀，微微昂首，嘴巴微松，卷起来的圣旨哗啦降下。
那位判官接过圣旨，看到上面写着的四个字，很是惊讶，对着其他三位判官郑重说道：“阴君要亲自过来。”
黑猫从判官肩膀跳下，慢慢走到忘川河旁，看着湍急的河水，问道：“情况如何？”
一位判官接过话柄，“暂时无碍，忘川河水虽部分流入人间，但有我们四个看管此地，河中恶鬼不敢趁机而入。”
黑猫点头，沿河上行。
几声猫叫，便把远处那些躲藏在河底，心怀鬼胎的恶鬼吓得远遁千里。
※※※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很少开口说话，我曾一度以为你是个哑巴。”
一身重甲，就连脸都被遮住的高大男子手握鬼门关，低头看着白发少女。
少女认识他。
林骁。
“一百二十六年前，陛下始建观星阁，在我看来，这是偏安，可那时我相信朝廷总有一天能收复北疆，因此奉陛下之命在此地镇守一百二十六年。”
少女沉默以对。
“白驹过隙，一百二十六年转眼便过去，这大夏现如今变成了何等模样？我是武人，平生只认一个道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国家……我以为，也是这个道理。自陛下建观星阁以来，我大夏承平一百二十六载，也积病一百二十六载，已然病入膏肓。”
还是沉默。
“国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一生随陛下南征北战，知道结界长城外面的那群妖怪是何等恐怖与强大，可这天下，又有谁还懂得居安思危呢？”
“……”
白发少女指了指自己。
“你一个人，没有用的。九十多年前，朝廷唯一一次出长城，北征群妖，还是天子挂帅，结果全军覆没，尸骨无存，我想问问，那时候的你，是怎样的心情？”
白发少女柔唇微启，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我对此——
心如刀绞。
“上至天子，下到百姓，所有人。所有人都逃避了这个事实，从那以后
，新皇不敢言战，否则即为昏君，无能无为才可为贤君，青史留名。结果大权旁落，军权落入他人之手，京营二十四卫，如今的皇帝还能指挥动几卫？你告诉我，是不是只有锦衣卫了。”
白发少女看着林骁，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太祖太宗陛下打下的江山……不会太久了。”
林骁扬起手中的鬼门关。
“人要给自己挣命，国亦如此，历来偏安王朝，最后都成了别国的垫脚石、磨刀石，而人不挣命，就是奴隶、砧板鱼肉，他人腰间别着的军功！”
“结界长城，呵，这东西，究竟能保护谁？它护得不是中州，是城墙外的妖啊。”
“给你一个选择，自己死，或者我让你死。给你思考的时间不会很长，等我解决掉下面那条蜈蚣，就过来听你的答案。”
他从阁顶一跃而下，手握鬼门关，直插蜈蚣背部。
楼阁之下，是一面倒的屠杀，那条蜈蚣身首分离，头上插着一把白发少女未曾见过的汉剑，枭双手分持鬼门关与燕翎刀，切割着蜈蚣不断冒出妖气的躯干。
白发少女闭目养神，这一百多年以来，她从未改变自己的想法。
结界长城是绝对不能垮塌的高墙，没有人能够对付得了城墙外面的东西，过去如此，今后……更不会有了。
她已经守了一百二十六年，再守两百年、三百年，又何尝不可呢？
中州万里疆土，王朝来来去去，这是亘古未变的规律，大夏或许打不出去，下一个王朝呢？下一个王朝打不出，那下下一个呢？
她会等，一直等下去……
至少现在，结界长城不可以倒，它要是倒了，中州美丽壮阔的河山，就要变成比晋州还要凄惨的地狱了。
任何人都可以赌博，但她不可以拿千万人的性命去赌，若有人想赌的话，就从她的尸体上，从结界长城的废墟上，踏过去吧。
气温忽然降低了。
地上凝起冰霜，寒意逼人。
很快，寒意更甚。
林骁抬头望天。
那白发青衣的少女正踏着冰梯一步步走下来，她的身后，有着四条纯白的狐尾。
“我想起来了，你原本就是能在维持结界长城的情况下，还有余力使用接近一半的妖力……嗯，这不对，先前那般危机的情况，你却只使出了三尾的妖力……我猜，你在那之前把一部分力量拿来临时补了结界长城的缺口！现在你把这力量收回来了。”
“你就不怕边军守不住吗，”林骁说，“真是可怜，你信他们，却又不敢全信。”
冰梯上，冷如冰霜的少女缓缓开口说话。
“梨硕的——”
许是太久没有说话，少女咬字有点不准，好在她清了清嗓子之后，解决了这个问题。
“你说的不对，妾身从不觉得自己可怜。”
林骁凝神定气。
现在，面前的白发少女将是世间最严酷的凛冬。
林骁把燕翎刀收回鞘里，横插腰间，只握住鬼门关一剑。
他能感觉到这把剑上强烈到可以噬主的执念。
有这把邪性的剑在手，白发少女不敢用狐尾攻击自己，这些看似虚幻的尾巴实际上是妖气的具象，假如承受一次直击，纵使他不觉疼痛，骨头也会被轰得粉碎，无法站立。
少女走下最后一阶冰梯，冰梯随即破碎，无数冰渣重新凝成冰锥，漂浮在少女身旁。
林骁提剑奔袭。
在他动身的一瞬间，世界归于黑暗。
天幕间熊熊燃烧的火球，在那一刻止住了所有的光热。
“还能这样……大意了。”
林骁眨了眨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他始终看不清东西。瘴气不会挡住阳光，这说明瘴气外面的世界处于深夜，只有等到太阳升起，他才不会受制于人。
很快，天幕中的火球再次亮起，白发少女与林骁已相距甚远。
数不清的冰锥仿佛遮蔽了远处的天空，如冰雹般朝着枭飞来。
林骁时而躲闪，时而举剑防御，可一旦刻意拉近与白发少女的距离，天空的火球就会熄灭，而每一次用剑劈开冰锥，厉鬼们的嘶吼声都摄人心魂。
林骁的耳畔响起接连不断的喊杀声。
“原来如此。”
电光火石之间，林骁不偏不倚，笔直冲向白发少女。
火焰随即熄灭，林骁的视野中只剩下如同四周瘴气一般黑的黑暗。
可他没有停下。
黑暗当中，鬼门关在尖啸。
这里已是一处黄泉。
无数厉鬼破开虚空，从剑身挣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游荡。
七万厉鬼，哭声震天。
万鬼齐哭的诡异景象让白发少女不得不重燃天幕间的的蓝色火球，好在那些厉鬼畏惧光芒，纷纷躲回剑中。
少女远远望着那把剑，神色古怪。
不过是鬼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没什么好怕的……
林晓猛然前冲，奔势如雷，身着重甲却依然能迅速移动，这是上三境武人才能做到的事。
林骁生前已是五境，死后，战力恐怕已堪比六境，于是几乎在寥寥几息间，二人的距离便只隔咫尺。
正面交锋，只能使出不到半分力量的白发少女绝无可能击败一个六境武人。
而上三境武人的交锋，极少有哪些花花哨哨，你来我往的过招，胜与负，生与死，总会在某一方体力不支或分神的刹那悄然而至。
一剑挥来。
那一剑极快，快到少女只能放手一搏，四条狐尾迎剑而上。
剑影闪过，她身后四条狐尾被斩落，四散成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再无妖力可用了。
没了力量，连逃跑都做不到。
“……你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杀你，我并不希望群妖一路势如破竹，吃到南海去，所以我会给那位年轻的新帝和边军一点准备时间。”
“两个月，你还有两个月可活。不要想着逃，太难看。我之所以留那蜈蚣妖一条命，就是用它的瘴气困住你，有我在，你也杀不了它。”
白发少女沉默不语，白皙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还有翻盘的机会，就藏在悬于天幕的火球与观星阁中。
开满彼岸花的观星阁此刻摇摇欲坠，阁内朱砂剥落，阁身歪斜，不时有东西掉落，发出声声巨响。
终于，直耸天际的楼阁垮塌了。
林骁没有发现楼阁倒塌后，天上那轮火球燃烧得更加旺盛。
因为那时，原本奄奄一息的蜈蚣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林骁扭头望去，只见那蜈蚣头上站着一个少年。
这一片土地上，居然还有活人，而那少年……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铁盔之下，林骁挑了挑眉，奇怪道：“你竟然还没死。”
林骁身材魁梧，足有两米之高，一身盔甲都是当初太宗皇帝命人为其量身打造的战甲，但那少年站在蜈蚣的头上，比林骁高出许多，他居高临下，看着那个二话不说给了自己一刀的盔甲人。
“那是我的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