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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重逢

    尘埃落定了。

    在邵柏奇和刘兆隐相继宣布退位后,程臻就开始给自己放长假,什么都不做,就连脑部活动也想全部停止,他只想彻底放空自己,看看能否减少一点对她的思念。

    她,程臻甚至不敢再在脑中重复她的名字,因为每次重复都在加深她的印记。她,已成为他讳莫如深但又难以割舍的记忆。而他,唯一拥有记忆置换技术的医生,若要将这段记忆清零本就像本能放下一碗烫手热汤那么轻而易举,但他还是要牢牢捧在掌心,哪怕已烫得红肿起泡也还是不愿撒手。

    这天,他不知不觉就游荡到市民中心广场,登上一辆索轨胶囊车。上一次坐胶囊车是在什么时候?应该就是在他被绑架后,于荒野醒来的那一天。距今好像还不到一个月吧?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时间跨度也就短短个把月,但他却为自己填充了差不多两年的记忆。而这“两年”上天入地般的起起落落,比起今天在索轨上的起伏,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程臻窝在这颗小小的胶囊里,随着它感受这沿索轨而行的高高低低,竟已令他有种自虐般的快感。他究竟是有多难舍弃那两年附加的生命!

    程臻头抵着观光玻璃,看着自己脚底下不断变换的风光。邵柏奇的雕像还屹立在市民中心广场的正中央,风雨不倒。如果在这场争斗中,是邵柏奇败下阵来,现在中心广场又会是什么光景呢?是否一切如常就是最好的结局?谁担保打破那个谎言就一定不能再走出另外一条光明大道?新秩序的建立,不都是要先破后立的吗?他承认,也许他的做法还是保守了,他没有去尝试更多的可能性。就连在这场变局中唯一的新事物——《记忆审核法案》,也不是由他促成的,而是由他的对手,这点确实有点讽刺。

    程臻不禁苦笑出声,他还是不够像她,他始终不敢走出自己所设定的安全区域,这也许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局限。但即便是,又如何呢?他这个从废墟中爬出来,排难涉险才来到新家园的孤儿,真的很爱这个人类的起源地和幸存者的庇护所,断不敢贸然毁掉这个“家”!看看下面那片低矮的丘陵平缓绵延,宽广的草原绿海荡波,流淌着原始的粗犷;远处伴随着跳出地平线的红日而苏醒的雨林,勃发着生命的欲望,一切都美得那么激亢奔放!再看看,看看眼前……那个人!

    那个人,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眉心微蹙,神色淡淡,像在凝神思考着什么,散发出一种攫人的慧明;樱唇轻抿,嘴角上翘,洋溢着一份看不厌的从容。那个人,这眉眼,这神情,不正是“她”吗?可是,那个人,搭乘对面那辆胶囊车,就这么与他相背而过了。

    程臻几乎整个人都贴在玻璃上,但他热切的目光并不能唤回已渐行渐远的“她”。就在他急得抓心挠肺之际,竟发现跟在她后面的那辆胶囊车上,有另外一个熟悉的面孔——这是上次在凡塔斯基新山上意图抓捕他的那个为首的人。程臻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他很肯定那人在死死盯着“她”。为什么政府的人要跟踪她呢?她犯了事?还是仅仅因为她的模样看起来很像“她”?

    程臻很清楚,这世上并没有“她”,但是政府的人不知道。虽然刘兆隐已下台,但难保新上台的人不想得到方程式,好给自己留一个保险。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他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人?如果她落到政府手中,政府的人单靠审问肯定审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这就势必要读取她的记忆,虽然他们到时自会发现抓错了人,但如果他们想掩盖这个失误,多数会选择删除她被误抓的这段记忆,万一又发生像蒋经纬那样的操作事故……程臻不敢再往下想,他马上将胶囊车的自动行驶模式改为人力模式,拼尽全力地踩蹬,全速驶到下一站后立即转搭对线的车往回追赶。

    程臻一边蹬一边往下看,都没找到他们,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他上车的起点——市民中心广场。他唯有下车,继续在广场附近茫无头绪地乱窜乱行。

    “我一定会找到她!”程臻不断在心里催眠般的重复着这句以坚定自己的信念。“上天让我再遇见她,这样的安排肯定是有用意的!会找到的!认真一点,一定会……找到了!”就在离市民中心广场两个街区的联合医院侧门,程臻终于又看到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兴奋得简直要飞起来!但下一秒,他又想起那个尾随者,便立即警惕地四处查看,发现那条尾巴果然还在!而且,那个人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跟人通讯。是在向上级报告还是在知会其他同伙呢?程臻又赶紧认真地环顾四周,发现在另外三个方向各有一个眼神闪烁、故作漫不经心状的人径直向她走去。再看为首的那个,在怀里掏出一把形似回力标的物体,程臻认得,那是他上次领教过的抓捕标!糟了!他们要收网合围了!

    程臻想也没想,飞速跑向她,途中一手抓起一个路人戴着的鸭舌帽就压在自己前额,并匆匆说了句对不起。他不能让政府的人认出他,不然就算他们突围了,以后照样有没完没了的麻烦。

    被抢的路人大声喊着抓贼,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那几个佣兵也停滞了数秒,才又把视线归拢到她身上。此时,程臻已赶至她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就往人多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告诉她:“有人要抓你!”

    那个为首的立即反应过来,瞄准程臻他们,甩出抓捕标。程臻感觉到有一股强劲的气流夹带着极具压迫感的“呼呼”声正在逼近他们后背,他只能在心中祈祷不要中标。没想到他身边的她竟突然手腕一转,就把他扯到另外一边,而后两脚叉开,上半身随着双手上下挥舞时轮转回环,如画出一幅两仪图。她的手似轻轻拈过抓捕标但又随即将它弹开,那标只在他们跟前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便又乖乖返程。

    “你会打!好啊!”程臻很清楚,他不是为她会功夫好让他们有望逃过追捕而庆幸,而是在感叹她们又多了一个共通点。

    就在程臻暗自高兴的当下,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佣兵已经来到跟前,抽出一把匕首向她刺去。程臻立即用力推开那人,但手臂却不慎撞到刀刃上,被划出一道血口。

    她抡起手刀,往那人前颈喉头一劈,那人即应声倒地。“跟我走!”她反拉程臻的手,冲开人群,往中心广场跑去。程臻跟着她疾驰,凌厉的风灌耳而入,刺得他耳鸣欲聋。顷刻间,似乎全世界都没有了声响,他看着她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侧脸,他觉得人世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在一路狂奔,直至世界的尽头。

    她把程臻拉到中心广场,刚好看到有人租了最后一辆飞行器。她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把那人扯了下来,跨上飞行器,把程臻也拉了上去,抓住程臻双手拦腰抱住她。然后,她在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用刀尖撬开飞行器把手处的外壳,拔出定位器扔掉,随即带着程臻飞向他们头顶那朵变幻莫测的云。

    她在后视镜中看了看程臻,见他双眼通红,嘴巴动了动,程臻读出她在问他“很痛吗”,程臻只是痴痴地看着后视镜里她的嘴唇,傻笑着摇头。

    此时此刻,程臻确信,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也许他之所以创造出那个与自己相契的灵魂,就是为了让他在这个注定的时间点重遇她时不至于相逢不相识。莫错过,这也许是他们等候了几个世代、甚至穿越了宇宙星系的不负之约。

    命理师断我“以口为业”,能凭一把好嗓子攒食积富,没想到我果真在因缘际会下加入了配音行当,但因始终放不下文学梦,便特借女儿出生之机,重新拾笔舞文,以此作为送给女儿的礼物。希望以后有人想起沐希,除“能歌”、“好酒”的印象外,还能再加上“善文”。若您喜欢这个故事,请收藏及推荐。谢谢大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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