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照片
除了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外，还有几张老旧的生活照。刚才匆匆浏览的时候，程臻觉得相片里的小孩像极了自己，但他的内心却对这个想法非常抵触。直到现在，他把照片放大了数倍，他实在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去否认。这个孩子分明就是他——程臻！
这是一张大合照。照片上有十几个人，都是个头差不多的孩子，但他们脸上都没有孩子的朝气，一个个灰头土脸、风尘仆仆、满面愁容。程臻就靠在蒋经纬的身边，牢牢地拽着蒋经纬的手。蒋经纬，这也正是程臻不得不去正视这张照片真实性的又一力证。虽然程臻已记不清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时候照的，但他还是可以根据照片里他和蒋经纬的模样、着装来大致推断，这应该是在他们赶上大部队后照的，是他们这群孩子仍然活着的证明。
程臻的注意力突然被照片里站在他跟前、比他还矮半个头的小男孩，或者是小老头所吸引。说他是小男孩，完全是以他的身高和眼神来判断，因为他的面容已极度衰老——他的皮肤已失去丰盈和光泽，干结的皱纹杂乱地镂刻在脸上，耳朵横扳尖耸还长着细小的绒毛，乍看之下有点像传统描述的外星人或是精灵，唯独他那双干净、黑亮的眼睛还透出几分孩童的天真。这应该是个患有早衰症的孩子，有可能是因为受了核辐射的影响。程臻一边在心里判断，一边被毛骨悚然的感觉迅速包裹。他对这张照片的记忆明明已模糊得难以在大脑里搜寻到它的痕迹，然而当他看到这个“小老头”时，一连串的描述却喷涌而出，把照片里看不太真切的“小老头”绘摹得极为鲜活，好像他当下就站在程臻的面前。
程臻想甩掉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大手用力一拨，跳到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的他看起来已有十八岁。他身穿一件蓝色的抗风紧身服，俯趴在托架上，上方是三角形的红色巨翼，他正娴熟地“雀降”着落。滑翔翼上一个圆滚滚的小黄点引起了程臻的注意，他把手一拢一张，放大照片——原来是一只受伤的小黄雀正懒洋洋地摊在滑翔翼上，不知是顺道搭了一程救护滑翔机，还是在受伤急降时刚好被他的红色巨翅承托着救了一命。这个画面即刻唤醒了程臻一个沉睡已久的记忆片段。他记得自己在降落后，还用手掌托着这只小黄雀照了一张照片，照片就放在……程臻马上把储物柜里的相册都翻了出来，逐本查阅，果然被他找到了那张照片，同时还找到几张也应该是在那次玩三*角*翼时照的，又一次证实了这些图片资料正是属于程臻自己的。然而，为什么独独在这组照片里抽出这一张来秘密储存呢？但令程臻最费解的还不是这个问题，而是程臻觉得，这个画面不仅把他引向那次游玩的记忆，还把他引向了另外一段发生在不久前的记忆，可他在一时之间又对不上号。
这张照片与沈洄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程臻很笃定，但他就愣是无法在这一团乱麻中抽出那缕头绪。程臻唯有暂时中断了这条思路，继续查看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的他，比第一张还要更小一点。他眯着眼，咧着嘴，上下牙床都是中门大开，露出一个小黑洞，笑得特别开心，但程臻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照片里的他正歪着小脑袋顶着一对沉甸甸的大鹿角，身裹一件宽大及地的金钱豹毛皮，手里还抓着一把通体乌黑隐隐透出锃亮红光的弯牙匕首，刃身暗嵌灵动的水波纹，柄身镌刻了一只眼如犀、鼻如象、身如熊、腿如虎、尾如牛的兽像，形似传说中的食梦貘。没错，就是沈洄鹭与他初见时那身鹿角豹皮怪兽装，就是沈洄鹭送给他防身用的那把弯牙匕首！
那些七零八落的碎片在顷刻间重新楔入嵌合，虽然这张真相拼图还少了最为关键的几块，但已具概貌，刚才在心中呼之欲出却又被他抑制不发的答案，终于都清晰地显现出来。那几个病例里的患者，正是沈洄鹭在隐山中所遇到的循环坠亡的困灵、每天蜕皮的蛇人、断肢止痛的小丑以及亡魂伴生的米伦夫人，照片里的“小老头”就是在隐山中陪了沈洄鹭一程的图巴，而在沈洄鹭堕崖受伤时救她一命、长了一对红色铁翅的鸟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程臻！还有那套鹿角豹皮的怪装，那把弯牙匕首，也统统都是属于程臻自己的！一个接一个板上钉钉的铁证，就像希区柯克麾下发疯般向人类袭击的群鸟，永不停歇地朝玻璃俯冲撞击，不惧折翼碎骨，不怕血肉模糊。砰！砰！砰！一下接一下，敲得人心颤魂丧！而他，既是那块已经沾满血污、几欲碎裂的玻璃，也是那些躲在玻璃牢笼里希冀着一线生机但早已心神崩溃的囚徒！
不可能！她的呼吸、体温、耳语、抚慰，都那么真切地烙印在他的生命里。他的生活中，到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不是，她已经清理干净了，除了那半张合照。没错，他们的合照！
程臻立即把沈洄鹭留下的那半张合照找出来，但不看还好，一看反而令他更加冷汗涔涔。这张合照的背景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刚刚才看到过。程臻马上又翻了一遍方才拿出来作比对的相册——找到了！就在他和蒋经纬的一堆合照里，一样的天色，一样的背景，一样的着装，而那时候，他还没认识沈洄鹭。这本相册，他在得知兄弟死讯后曾经翻过，当时他怎么也想不起这一页怎么会空了一张，他把那张照片放在了哪里。原来，他把照片放在了房间里，原来那被撕掉的一半，由始至终都不是沈洄鹭，而是他的好兄弟——蒋经纬！
此时此刻，程臻已经把自己逼入死胡同，逃无可逃！沈洄鹭，他的魂之所牵、心之所向、生之所求，难道——不存在？！程臻宁愿她是出卖自己的间谍，是前世未忘的记忆，甚至可以是迷人心性的鬼魅，但不存在，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然而，再好好细想，他确实不能再作否认。沈洄鹭，其实已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他。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这不是沈洄鹭的口头禅，而是他对自己一而再的警示！
狠啊！他程臻对自己下手真他妈太狠了！他这个自幼失去父母、在死人堆里爬出来、半生无所依恋的孤独灵魂，好不容易才遇到完美契合的另一半，把自己重塑完整，却竟是自己给自己挖的一个天坑！曾几何时，他觉得和沈洄鹭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像在梦里，但此刻，当他的生命中不再拥有沈洄鹭，他却反而觉得这残酷的现实才是一个漫长得无法转醒的噩梦。他不禁又想起沈洄鹭跟他开的那个诡异的玩笑，说他前世是一个太监，而她则是他失落已久的宝贝。如果真如沈洄鹭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相遇让这份断根之缘重新续上，那么看来，他程臻这回是又亲手把自己给阉割了！
连日来绞尽脑汁、心力交瘁地追寻，他唯一达成的，就是他终究还了沈洄鹭一个清白，毕竟对他记忆动手脚的是他自己。程臻哑然失笑，任由寒彻心扉的痛楚弥散全身。可悲的不是他失恋了，而是他这才发现自己无可恋。那个星球，哪怕不知道它在哪里，哪怕它遥不可及，他也依然坚信只要他一路追寻过去终会到达！但如今，他还追什么寻什么？他将绒毯牢牢地覆压在自己脸上，如果人可以亲手把自己窒死，他愿意！
命理师断我“以口为业”，能凭一把好嗓子攒食积富，没想到我果真在因缘际会下加入了配音行当，但因始终放不下文学梦，便特借女儿出生之机，重新拾笔舞文，以此作为送给女儿的礼物。希望以后有人想起沐希，除“能歌”、“好酒”的印象外，还能再加上“善文”。若您喜欢这个故事，请收藏及推荐。谢谢大家！
(本章完)
这是一张大合照。照片上有十几个人，都是个头差不多的孩子，但他们脸上都没有孩子的朝气，一个个灰头土脸、风尘仆仆、满面愁容。程臻就靠在蒋经纬的身边，牢牢地拽着蒋经纬的手。蒋经纬，这也正是程臻不得不去正视这张照片真实性的又一力证。虽然程臻已记不清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时候照的，但他还是可以根据照片里他和蒋经纬的模样、着装来大致推断，这应该是在他们赶上大部队后照的，是他们这群孩子仍然活着的证明。
程臻的注意力突然被照片里站在他跟前、比他还矮半个头的小男孩，或者是小老头所吸引。说他是小男孩，完全是以他的身高和眼神来判断，因为他的面容已极度衰老——他的皮肤已失去丰盈和光泽，干结的皱纹杂乱地镂刻在脸上，耳朵横扳尖耸还长着细小的绒毛，乍看之下有点像传统描述的外星人或是精灵，唯独他那双干净、黑亮的眼睛还透出几分孩童的天真。这应该是个患有早衰症的孩子，有可能是因为受了核辐射的影响。程臻一边在心里判断，一边被毛骨悚然的感觉迅速包裹。他对这张照片的记忆明明已模糊得难以在大脑里搜寻到它的痕迹，然而当他看到这个“小老头”时，一连串的描述却喷涌而出，把照片里看不太真切的“小老头”绘摹得极为鲜活，好像他当下就站在程臻的面前。
程臻想甩掉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大手用力一拨，跳到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的他看起来已有十八岁。他身穿一件蓝色的抗风紧身服，俯趴在托架上，上方是三角形的红色巨翼，他正娴熟地“雀降”着落。滑翔翼上一个圆滚滚的小黄点引起了程臻的注意，他把手一拢一张，放大照片——原来是一只受伤的小黄雀正懒洋洋地摊在滑翔翼上，不知是顺道搭了一程救护滑翔机，还是在受伤急降时刚好被他的红色巨翅承托着救了一命。这个画面即刻唤醒了程臻一个沉睡已久的记忆片段。他记得自己在降落后，还用手掌托着这只小黄雀照了一张照片，照片就放在……程臻马上把储物柜里的相册都翻了出来，逐本查阅，果然被他找到了那张照片，同时还找到几张也应该是在那次玩三*角*翼时照的，又一次证实了这些图片资料正是属于程臻自己的。然而，为什么独独在这组照片里抽出这一张来秘密储存呢？但令程臻最费解的还不是这个问题，而是程臻觉得，这个画面不仅把他引向那次游玩的记忆，还把他引向了另外一段发生在不久前的记忆，可他在一时之间又对不上号。
这张照片与沈洄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程臻很笃定，但他就愣是无法在这一团乱麻中抽出那缕头绪。程臻唯有暂时中断了这条思路，继续查看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的他，比第一张还要更小一点。他眯着眼，咧着嘴，上下牙床都是中门大开，露出一个小黑洞，笑得特别开心，但程臻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照片里的他正歪着小脑袋顶着一对沉甸甸的大鹿角，身裹一件宽大及地的金钱豹毛皮，手里还抓着一把通体乌黑隐隐透出锃亮红光的弯牙匕首，刃身暗嵌灵动的水波纹，柄身镌刻了一只眼如犀、鼻如象、身如熊、腿如虎、尾如牛的兽像，形似传说中的食梦貘。没错，就是沈洄鹭与他初见时那身鹿角豹皮怪兽装，就是沈洄鹭送给他防身用的那把弯牙匕首！
那些七零八落的碎片在顷刻间重新楔入嵌合，虽然这张真相拼图还少了最为关键的几块，但已具概貌，刚才在心中呼之欲出却又被他抑制不发的答案，终于都清晰地显现出来。那几个病例里的患者，正是沈洄鹭在隐山中所遇到的循环坠亡的困灵、每天蜕皮的蛇人、断肢止痛的小丑以及亡魂伴生的米伦夫人，照片里的“小老头”就是在隐山中陪了沈洄鹭一程的图巴，而在沈洄鹭堕崖受伤时救她一命、长了一对红色铁翅的鸟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程臻！还有那套鹿角豹皮的怪装，那把弯牙匕首，也统统都是属于程臻自己的！一个接一个板上钉钉的铁证，就像希区柯克麾下发疯般向人类袭击的群鸟，永不停歇地朝玻璃俯冲撞击，不惧折翼碎骨，不怕血肉模糊。砰！砰！砰！一下接一下，敲得人心颤魂丧！而他，既是那块已经沾满血污、几欲碎裂的玻璃，也是那些躲在玻璃牢笼里希冀着一线生机但早已心神崩溃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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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臻立即把沈洄鹭留下的那半张合照找出来，但不看还好，一看反而令他更加冷汗涔涔。这张合照的背景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刚刚才看到过。程臻马上又翻了一遍方才拿出来作比对的相册——找到了！就在他和蒋经纬的一堆合照里，一样的天色，一样的背景，一样的着装，而那时候，他还没认识沈洄鹭。这本相册，他在得知兄弟死讯后曾经翻过，当时他怎么也想不起这一页怎么会空了一张，他把那张照片放在了哪里。原来，他把照片放在了房间里，原来那被撕掉的一半，由始至终都不是沈洄鹭，而是他的好兄弟——蒋经纬！
此时此刻，程臻已经把自己逼入死胡同，逃无可逃！沈洄鹭，他的魂之所牵、心之所向、生之所求，难道——不存在？！程臻宁愿她是出卖自己的间谍，是前世未忘的记忆，甚至可以是迷人心性的鬼魅，但不存在，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然而，再好好细想，他确实不能再作否认。沈洄鹭，其实已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他。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这不是沈洄鹭的口头禅，而是他对自己一而再的警示！
狠啊！他程臻对自己下手真他妈太狠了！他这个自幼失去父母、在死人堆里爬出来、半生无所依恋的孤独灵魂，好不容易才遇到完美契合的另一半，把自己重塑完整，却竟是自己给自己挖的一个天坑！曾几何时，他觉得和沈洄鹭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像在梦里，但此刻，当他的生命中不再拥有沈洄鹭，他却反而觉得这残酷的现实才是一个漫长得无法转醒的噩梦。他不禁又想起沈洄鹭跟他开的那个诡异的玩笑，说他前世是一个太监，而她则是他失落已久的宝贝。如果真如沈洄鹭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相遇让这份断根之缘重新续上，那么看来，他程臻这回是又亲手把自己给阉割了！
连日来绞尽脑汁、心力交瘁地追寻，他唯一达成的，就是他终究还了沈洄鹭一个清白，毕竟对他记忆动手脚的是他自己。程臻哑然失笑，任由寒彻心扉的痛楚弥散全身。可悲的不是他失恋了，而是他这才发现自己无可恋。那个星球，哪怕不知道它在哪里，哪怕它遥不可及，他也依然坚信只要他一路追寻过去终会到达！但如今，他还追什么寻什么？他将绒毯牢牢地覆压在自己脸上，如果人可以亲手把自己窒死，他愿意！
命理师断我“以口为业”，能凭一把好嗓子攒食积富，没想到我果真在因缘际会下加入了配音行当，但因始终放不下文学梦，便特借女儿出生之机，重新拾笔舞文，以此作为送给女儿的礼物。希望以后有人想起沐希，除“能歌”、“好酒”的印象外，还能再加上“善文”。若您喜欢这个故事，请收藏及推荐。谢谢大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