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相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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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心险恶

    远处的一座山巅上,草木稀疏,怪石嶙峋,烂泥腐叶中,更有许多蛇虫鼠蚁不断出没着。

    此时,一条觅食的百足天龙从潮湿阴暗的巨石底部游走而出,而巨石之下,一个人影身披斗篷,跏趺而坐,看不清相貌如何。

    这条蜈蚣约摸两指来粗,体型居然接近了一尺来长,浑身漆黑,晃动着脑袋,头上一对“巨大”的腮角,如蛇一般扭动着躯体,快速攀爬在碎石杂草间,不多时便朝着“黑斗篷”而去。

    而黑斗篷却浑然不觉,只是直面着山下远处,不知所看所想。

    “姜小白,你疯啦。”

    慕云适时地伸手,想把他拽回来,谁知却一手抓了个空。

    姜小白一步步朝着那尸蟞走去,这幅画面看似可笑,一人一虫竟然如决斗一般郑重,实则凶险万分。

    慕云跨步,还要去拉,却被姜小白阻止了。

    “莫慌,你在旁适当的配合我就行,对付此物,应该不会有‘意外’发生。”

    见他自信满满,成竹在胸,慕云也只能狐疑地任由他了,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小白弯腰又捡起一片叶子抓在手中,不管五行中属木还是属土,多一样总不会有坏处。

    突然,他脚下猛然发力,快速朝着尸蟞飞身纵去,几丈距离,眨眼便到,立时单手成爪,相气自行流转于五指掌心,用满是泥泞的手一把向它抓去

    姜小白的眼中只有那一小团的命气,只要让他抓到,便可在一瞬间分出胜负。

    谁知尸蟞也不退反进,朝着他的手急速袭来,要跟他硬碰硬。

    千钧一发,姜小白的脖颈下方,蓦然间却是一阵微动,仿佛那团火焰瞬间躁动了起来!

    体内相气,更是顷刻狂暴,他探出去的手,无声无息,居然一下被“点燃”了,冒出了纯白色的火焰!

    是那玉佩中的白火!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

    同一时间,不知从何处,突兀地传来了类似哨子的声音,看似离得很远,但却又清晰可闻。

    这哨音有些尖利,又带着些许魔性,幽幽地回荡在山野密林间。

    姜小白“燃烧”着的手眼看要抓到尸蟞,谁知它闻听此音,竟然立时在空中改变了方向,猛地错开了姜小白的手,加速化成了一道乌芒,与他擦身而过,兀自朝着更远处,那高耸的一座荒山飞去,眨眼便消失无踪了。

    “是那凶手!”

    两人看向荒山方向。

    姜小白有心追去,但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十几个人,便又打消了念头。

    万一对方来一个调虎离山就得不偿失了,更别说就算见到了也不一定拿得下对方。

    慕云也是同样摇摇头,似看出姜小白的心思,一声叹息,幽幽开口。

    “不用追,他会来找我们的,那是个强大的敌人。”

    姜小白愕然,看向他。

    慕云缓缓渡到老者身前,边替他查体,边又兀自开口:“我们断了他的机缘,他自会来找回颜面,尤其是南疆蛊师,心高气傲,更看重面子和名声,自是要以我们的魂来弥补才会罢手。”

    “啊?以我们的魂?要不……我们也逃吧。”

    姜小白的神情瞬间沮丧了起来,突然有些后悔了,做什么出头鸟,现在倒给自己惹来了一身骚。

    “无处可逃。”

    慕云也是苦涩一笑,他心中更觉得无辜。

    “那蛊师已用蛊王在我们身上留下标记,天涯海角也无我们的容身之所。”

    “那也干掉他,反正我们也要干那只蟞,顺带连他一起收拾了。”

    姜小白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发狠!

    其实他的内心还是火热的,刚刚那绝不是幻觉,他甚至在一瞬间感觉到了玉佩传递给自己的火焰,绝对能一击击溃那只尸蟞的命气。

    “替其他人解除五感封印吧,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这老丈……”

    慕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之意,继而无奈道:“我们救了他,却也害了他。”

    “此话何意?不是已经驱逐了那只蛊王了吗?”

    姜小白一边替地周遭之人恢复五感,一边疑惑道。

    “这群灵体的收割时间还没到,故此这老者也不能提前死,甚至那蛊王还会反哺他,让他得以苟活下去,现在,却被我们……”

    慕云话未完,那老者便第一个醒转了过来,似回光返照,他用力握着慕云的手,不住颤栗着,浑浊的双目内更似有精芒闪动。

    “够了够了……能在死前得知其他人无恙,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莫大的宽慰了。神明眷顾……谢谢你了小哥,也谢谢你,好人有好报……”

    他深深看了眼一旁的姜小白,又握着慕云的手用力摇了摇,努力露出了一丝笑意,旋即,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两人站起身,相顾无言。

    夜幕初上,漫天星斗又一如既往闪烁着永恒的光辉,但星斗之下的人心,却时时都在变化,有的带着感恩的善意,已溘然长逝,有的却是……悲愤满目!

    “怎么回事?说,你们把老族长怎么了?”

    “两个杀人凶手!把他们抓起来,移交法办。”

    “我们如此信任你们,没想到你们却迷晕了我们,不知对我们做了何等禽兽之事……”

    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褶皱的老妇,手捂胸口,连连问责。

    “说,为什么要杀死族长?”

    ……

    虬髯大汉更是横眉立目,双手叉腰,一副要锤死两人的模样。

    姜小白和慕云被逼迫得连连倒退。

    “你们听我说,这老爷子的死确实跟我们有关……”

    “你闭嘴!会不会说话,跟我们无关!”

    姜小白愤怒地白了眼身旁的慕云,继而中气十足地对众人大声道:“你们有没有良心?我千里迢迢找人来给你们看病,你们还反咬一口。老族长是因为激动而突然离世的,我们何必害他,图什么呀?你们有钱吗?”

    “谁知道你们对我们做了什么呀?我都没脸活了……”

    另一个更老的老妇站了出来,指着自己微微敞开的衣襟,大声哭诉道。

    “我……我只是想……”

    慕云脸一红,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你真这么做了?”

    姜小白一听,满脸惊愕地看着他。

    “不是……”慕云又连连摆手。

    “还不是什么,快跑啊!”

    姜小白猛地拉起他,在众人的穷追猛打,乱石树棍下,疯狂运转相气,向着山外狂奔而去。

    山巅之上,此时“黑斗篷”的手中正紧紧捏着那条巨型蜈蚣,而蜈蚣却疯狂扭动着长长的躯体,死命挣扎着。

    更是不断啃咬着他的手,猛烈的毒性疯狂注入了“黑斗篷”的手内。

    忽然,那带着魔性的哨音又变换了曲调,不知从何处响了起来,那只尸蟞从黑暗中如流矢一般激射而出,一下停在了蜈蚣的头上,继而狠狠一口叮了下去。

    蜈蚣又叫天龙,号称五毒之首,尤其颜色越深的毒性就越强,这条漆黑的巨蜈蚣,更是剧毒无比。

    但此刻它却是丝毫承受不住尸蟞的毒性,疯狂的挣扎后,眨眼便如一条死蛇一般,没了声息。

    “黑斗篷”缓缓抬起了手,却是把蜈蚣的尸体送往了自己的口中……

    弄堂内。

    “他奶奶的,真是晦气!这帮没良心的……人心险恶啊。”

    姜小白弯着腰,瘫坐在地上,疯狂喘着粗气。

    另一边的慕云更是眉目紧锁,他的心中依旧挥之不去,那老妇给他“扣”的帽子,忍不住转头又对姜小白道:“我真没有……”

    “行了行了,你没有,我干的。”

    姜小白懒得理他,感觉有时候这“庸医”的脑子还真是转不过弯。

    “咕噜噜……”

    两人的肚子又不约而同疯叫起来。

    “走,回家喝水去。”

    他拍了拍慕云的肩,沿着弄堂,兀自朝前走去。

    两人心中五味杂陈,勉力拖着疲惫的脚步,眼看快到家,却见一人直直站立在门口,正四下不断张望漆黑的弄堂,时而又渡来渡去,似内心焦急,又像在等什么人。

    院门口有灯光,弄堂中的姜小白老远便已看清,那是姚璇,不免内心诧异。

    “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在等谁?难道是周天庆?”

    想想又摇头,她对周天庆那家伙一直都是不咸不淡冷冰冰,怎么可能突然就转了性。

    待到近前,刚显出身影,姚璇便立时一愣,急急而来,一把便拽住了姜小白。

    她面色苍白,脸颊还似乎残留着泪痕,带着哭腔颤声道:“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求我救你哥哥?”

    姜小白一脸茫然。

    “求求你了,替我起一卦,看看我哥哥在哪里,如今吉凶如何,多少钱我都给。”

    说着,她四下疯狂摸起了口袋,翻找财物,甚至要脱下自己手中的腕表,以作卦资。

    其实她的衣服根本没有口袋,这是人陷入了极端的一种表现,手足无措,甚至语无伦次,看得出来,她现在已是六神无主,心力憔悴了。

    “等等等等……你弄得我好乱啊,你不要急,回家慢慢说,让我先喝口水。”

    姜小白又继续往家走去。

    姚璇欲言又止,但又没有任何办法,只得跟着他慢慢跨进了院子。

    身后的慕云依旧神不守舍,喃喃自语。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