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相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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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病得不轻

    姜小白瞬间鸡皮满身,猛地止住了前跨的脚步,拉着板车的手不由又用力紧了紧,甚至都忘记了呼吸,只是直愣愣盯着那只突兀伸出的脚。

    很快,脚的主人便出现了。

    这是一个身形矮小枯瘦的老头,鸡皮鹤首,黑衣黑裤黑布鞋。

    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姜小白的眼前,两人谁都不说话,就一直彼此对立着。

    姜小白咽了口口水,脑中瞬间短路了,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不明白大晚上的荒郊野地,这老头在此地干什么?还如此突兀的出来拦路吓人。

    不过仔细想想,他自己何尝不是够吓人的,黑夜中拉着一车花圈纸人,谁看了心里不瘆的慌。

    “唉……”

    许久之后,老头倒是叹息一声,沙哑着嗓子先开了口。

    “你来晚了,我等你好久了。”

    “这个……路上出了点事,车胎爆了,所以耽搁了。”姜小白胡乱开口糊弄着。

    老头闻言,不由看了眼他拉的板车,其上两个大木轮……

    “咳咳……那个,老丈,我们还是谈谈把货卸哪里吧。”

    姜小白也不觉尴尬,只想快点卸货走人。

    “你跟我来吧。”

    老头淡淡一句,颤颤巍巍,转身便又扎进了蒿草丛中。

    “这……”

    姜小白慢吞吞拉车跟上,这才看到原来草丛中有条路,顿觉松了口气。

    约摸走了十来分钟,他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些许星星点点,淡淡的光亮。

    “原来此地真有人家住啊。”

    他心中好奇,抬头粗粗数了下,住户还不少,零零散散,有十几户之多。

    那老头看似老态龙钟,步履缓慢,实则始终都在姜小白的前面,一直把他领到了一间低矮的小瓦房前。

    这间瓦房很奇怪,外形更像一座坟墓,门小到只有一块小墓碑那么大,姜小白若是想进去就只能用钻的,他不明白为何会把房子建造成这般,而且似乎邻近的几户人家都是如此。

    而且每间房子里都还点着豆大的一盏灯,异常昏暗,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物。

    “有些不对劲啊……”

    他连抬头,四下张望,却惊骇的发现,这间低矮的瓦房正是纸条上的座号地址,而此刻,那老头却莫名不见了。

    姜小白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忙着手解开板车上的绳子,开始卸货,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他浑身起鸡皮的地方。

    “小伙子,能帮我个忙吗?”

    正当他拉着空板车掉头要走,那个老头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手中还举着一个花圈。

    姜小白本是个无神论者,但自从遇到慕云后就变得有些神经过敏了。

    此刻内心哀嚎,却依旧看向老者,勉力挤出一丝笑意。

    “何事?老丈尽管说来。”

    “能不能帮忙在花圈的挽联上属上你的名字,将来我死后去了九幽,也算世上曾经有个外姓之人惦念过我们。”

    “我们?你是活人?”

    姜小白惊呼一声,却又下意识忙用手捂住了嘴巴,这话问的,不是咒人早死吗?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也写上……”

    未等他答应老头,陆陆续续又从其他矮屋里出来了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只是个个都瘦骨嶙峋,身如枯柴。

    “你们……”

    姜小白惊异莫名,连转头仔细看向这些人的脸孔。

    借着皎月的银霜,他发现这群人多数都印堂青黑,相理不佳,恶纹横生,连带日月角、山根、年寿几宫也同样青黑缭绕,主疾厄灾病、短命之相。

    “我们都是同一族人,且得了同样的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故此特地托人去纸扎铺给自己买些有念想的东西回来,趁还活着……”

    老者又沉声开口,一指自己的矮屋:“你看,这是我们生前的家,也是死后的归宿,到时候只要拿墓碑把门堵上,便是一座坟墓。”

    老者说着,四周之人皆暗自啜泣,说不出的苍凉与悲切。

    “不治之症?连病理起因都不知道吗?”

    姜小白试探着询问。

    老者叹息,旋即摇头,浑身都散着一股暮年的死气。

    “无人可医,故此我们搬到了此地,远离尘世,等待不久后的死亡,只是……”

    他苦涩地转头看了看那些还年轻的族人,颤声道:“他们不该死啊……”

    姜小白一时也沉默了,忽而脑中如过电一般,无人可医?我家里不就有一个“庸医”吗?反正死马当活马医。

    “老丈,我有一人或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什么!”

    所有人一听,立时都抬头再次看向了姜小白,求生的欲望让他们都为之一怔,可是随即眼中却又都暗淡了下去。

    “看了多少名医都治不了,我们已经不抱希望了,就请小哥给我们署个名,到了黄泉我们也会惦念着你。”

    一个皮包骨的虬髯汉子在人群前面幽幽开口。

    “死了都要惦念我?还是不要了吧。”

    姜小白立时拉起空板车,头也不回的往来路跑去,逆风抚面,他朗声大喊道:“活着就要有希望,我会请庸医……不,神医来给你们看病的。”

    风声席卷四野,传达着在场之人,一丝求生的渴望。

    快接近午夜,四合小院的东屋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屋内舒适的大床,名贵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女子特有的淡淡幽香,华丽精致的梳妆台前,一个略施粉黛,容颜姣好,青春靓丽的女子此刻正一本正经地拿笔记着什么。

    而她的面前,另有一个男子渡着碎步,口中念念有词。

    “……还有,荷叶粉、牛蒡、蒲公英、车前子……最后再加一味促进新陈代谢,延缓皮肤衰老的白芷。”

    两人正是姚璇和慕云。

    慕云说了一堆药名,又从挎包中摊开银针,傲然道:“再配合我的刺穴之法,包你青春常驻,皮肤白润粉嫩,犹胜婴孩,你看我就知道了……是不是很想掐我试试?很多人都这么想过。”

    姚璇俏脸一红,却不由地点点头。

    “咳咳咳……记住,早午晚各服一次,睡前由我再为你服务……”

    未等他说完,门外忽而猛地一声怒吼传来。

    “你个混账神棍!你要给谁服务?竟然敢进小璇的屋子,姜小白,你给老子死出来!”

    周天庆怒火攻心,撕心裂肺地朝着东屋大喊。

    他刚进院便看到姚璇居住的东屋,窗口人影晃动,还有男声传出,以为是姜小白进了她的屋子,气血冲脑,一时不察便大声怒吼起来。

    “你骂我作甚?是不是没纸人抱着睡不着觉了?”

    门口,姜小白也刚好拉着车回来,碰巧听到周天庆骂自己,不由瞪眼看他。

    “我……你……你从哪冒出来的?”

    周天庆看着他一时惊愕不已,又一脸木然,表情复杂,随即却连连跺脚,哀嚎不止。

    “好啊,小璇,你居然找这样的服务也不愿找我……”

    “你大半夜发什么疯!”

    “哐当”一声,东屋的门被人猛地从里面打开了,姚璇一脸怒意地站在门口看着他,身后还有慕云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过来。

    “你个混蛋又是哪庙的?给我滚出来!”

    周天庆赤红着眼,连连点指慕云。

    慕云却倚着门框,打量起这个莫名对自己发火的人,忽而一脸正色道:“这位朋友,我看你虽声大如牛,但实则中气不足,皮肤晦暗,似生活过度糜烂所致,并且脸色泛黄,元阳不固,肾虚体弱……”

    “我弱你奶奶个腿!你给我滚出来,我要跟你单挑!”

    周天庆老脸一红,气喘吁吁,两股战战,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原本看去俊美的脸庞也因激动而扭曲。

    “都病得不轻啊……”

    姜小白摇摇头,咕哝一句,拉着板车,从三人眼前缓缓而过。

    忽而止步,对姚璇身后的慕云淡淡道:“你也是,进人家女孩子的屋干什么?跟我来,我找到你的机缘了。”

    “当真?”

    慕云立时从姚璇和门框处挤了出来,跟在姜小白身后。

    “唉……你还没有……”

    姚璇欲言又止,随即没好气地瞪了眼周天庆,一跺脚,“嘭”地一声,摔门进屋,连灯光都一下熄灭了。

    整个院子只剩下了周天庆一个人在黑夜中凌乱,让他不由哀叹,神棍未死,又多了一个更神经质的“敌人”。

    “天呐……”

    “嘭!”

    在他的哀嚎声中,姜小白也重重关上了纸扎铺的门。

    铺子内,姜小白和慕云相顾无言,各自默默从桌上拿起了一大杯白开水,在肚子不屈的“抗争”下,连接不断地往口中灌去,直到淹死了最后的“反抗声”。

    第二天清晨,灌水的一幕再次上演,之后,俩人晃荡着肚皮,一前一后便往郊野而去。

    “你说的这个机缘实在太牵强了……”

    半路,慕云边走边轻轻摇头,似觉得被姜小白诓骗了。

    “怎么牵强了?你想想看,你师父叫你来此地正是为了遇到我。而通过我,让你能悬壶济世,拯救黎民于水火,积累功德,死后也可以上天堂。”

    姜小白振振有词,一本正经地开解道。

    “教徒才说上天堂,我又不是……”慕云又开始嘀咕。

    “你怎么就不能上了?佛祖都说了,应该天下大同,不分彼此,你家就是我家,同一个天堂同一个梦想,你懂不懂?”

    姜小白不遗余力的继续胡诌着。

    “你懂的真多,佛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那就试试看吧,救人总不会是坏事。”

    慕云思忖了一会儿,忽而一笑,阳光灿烂,诚挚地看着他。

    “这就对了,相信白佛祖肯定没错。”

    姜小白拉着他逐渐加快了脚步,从面相上看,那些人的时日的确不多了,慢一分钟都可能会有人熬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