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当心,王妃诡计多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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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君无戏言

    拓跋陵笑道:“皇帝保家卫国,建立不世奇功,朕理应赏赐,却不知皇弟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凡所应有,朕无所不应!”

    他说得振振有词,仿佛拓跋连城无论提出任何要求,他都能应下。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拓跋陵绝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顾闲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想着拓跋连城会提出什么要求,捏着筷子的手都有些泛白,未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底下朝臣的欢声笑语都湮灭了许多。

    无数视线从四面八方射来,都定在了拓跋连城那张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的脸上,复杂难明的情绪将麟德殿的空气都变成沉闷了些许。

    苏莞然却好整以暇,不紧不慢地拿起酒杯轻啄慢饮,玩味而期待地盯着拓跋连城看了起来。

    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她也很好奇,他会提出什么要求。

    是要立足于朝堂,掌握更多的权利,还是趁机将自己的部下安插进六部?或是什么都不提,而将兵符握在手中拒不归还?

    只要握住兵符,他所要做的事,便会事半功倍,不用他开口,整个朝堂的大半势力都会识趣地往他身上倒贴,就像高士高公公。

    思及此处,苏莞然越发肯定。

    若是她自己,她也必定会将兵符牢牢握在手中,如今拓跋陵虽有几个儿子,却都年纪尚小不成大事,只要握住兵符,想要什么得不到?

    他有民心,又有官望,还有兵权,只要他愿意,皇帝之位唾手可得!

    “为国分忧,为皇上分忧,乃是臣弟本分,臣弟本就是戴罪立功,不敢请赏。”拓跋连城果真如此说。

    苏莞然心头怦怦地跳动,将目光投向了拓跋陵,不想拓跋连城却紧跟着道:“但是,皇兄一片厚爱,皇弟岂能辜负?皇弟,的确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还望皇兄、太后应允。”

    竟还提到了太后?

    众人下意识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放下了手中的杯箸。

    拓跋陵并不意外,他微微支起下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拓跋连城,与那笑意截然相反的深意在眸中忽闪。

    “皇弟但说无妨,只要朕力所能及,自然无所不为。只是太后今日身体不适,若是此事得需太后首肯方能作数,怕是只能等到明日了。”

    而这个“力所能及”,就要看拓跋陵愿不愿意了。

    苏莞然疑惑地看着拓跋连城,却见拓跋连城突然回头,平静地看了眼苏莞然。他的眼底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坚定,蓦地让她想起了三年——具体算来,是两年三个月——以前,就在他披甲离京的那一天,对自己立下承诺的那个瞬间。

    心下剧颤,苏莞然瞳孔一缩,蓦地像是明白了什么,平静的心湖霎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他难道是想……

    拓跋连城慢慢起身,从袖

    中拿出虎符,呈于手上。高士目光闪动,不动声色地上前,将虎符收回,送到了同样有些怔愣的拓跋陵手中。

    虎符入了重臣之手,想要收回,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所以当初拓跋陵才会干冒天下之大不韪迟迟不让拓跋连城出狱。

    但,拓跋连城竟然还没等他开口,就拱手将虎符送了回来。

    拓跋陵目露惊异,心中竟不自觉地有些动摇,却见拓跋连城放下手臂,声若雷霆,斩钉截铁道:“臣弟什么都不要,只希望太后将妻弟送回王府,以全王妃姐弟情谊!”

    此话一出,拓跋陵的脸色便僵了。

    “你要……谁?”

    “臣弟,要的自然是妻弟,苏子默。”拓跋连城嘴角微扬,目光笃定地看着拓跋陵,“便是如今不合礼仪居于皇宫画阁之中的宫廷画师苏大人。”

    苏莞然睁大了眼睛,却立马感受到一股凌厉的视线投射到了自己身上,苏莞然心下一怵,表情惊恐地回视了过去,目光中竟带上了几分求救的味道。

    拓跋陵默了片刻,疑虑未减,僵硬的笑容却缓如春风般柔化了,语气却带几分调侃,“这话是怎么说的,皇弟,苏子默乃是朕钦点的宫廷画师,自然来去由他,与太后有何相干。”

    这是试探,他在试探拓跋连城,试探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是吗?”拓跋连城慢慢坐回了位置上,不疾不徐道:“臣弟听闻苏子默曾居慈宁宫养伤,想来太后慈爱,是不忍小辈病痛缠身,然虽是如此,陌生男子岂能擅入宫闱,臣弟不忍宫中有人擅传谣言,因此思来想去,还是应当将人接回王府才是。”

    顾闲静惊讶地听完,心中最后的疑惑顿时有了答案。

    原来苏莞然还有个弟弟,原来她的弟弟竟在宫中成了人质!难怪当初拓跋连城要说她是身不由己!

    顾闲静看向苏莞然,却见苏莞然竟是憋着口气般凝望着拓跋连城,状若失神,一语不发。

    “皇兄,臣弟这个请求,想来并不难办到吧?”拓跋连城淡淡道。

    拓跋陵直起身体,高士瞥了他一眼,后颈脖子都崩得发酸。突然,拓跋陵转头看向了他,眼中狠色一闪,却含笑道:“既然如此,高士,去问问太后,若是太后喜欢那苏家小子的画,想要多留在宫中赏玩,过几日应承也无妨。”

    高士讪笑,诺诺应了,盯着巨大的压力走出麟德殿,脚步飞快地冲向了慈宁宫。

    今日慈宁宫中本就郁郁,不知在说着什么笑话,公皙淑慧略无奈地摇了摇头,倒似十分的惬意。

    高士在门口逗留片刻,才顶着一背热汗走了进去,行过礼,但见宴席间的话说与她听,便站在一旁静等回话。

    公皙淑慧脸色渐冷,半晌,乃问:“苏莞然……也是如此想?”

    高士本要点头,却蓦

    地想到了今日那包银子,以及这朝堂上的形式,眼珠子一转,却叹道:“南王妃脸色都变了,甚是惊吓,只怕也没有想到南王殿下会提出这个要求,用眼神向皇上求救呢。”

    公皙淑慧面色稍缓,冷笑道:“就知道这贱人之子心怀不轨,将在外而心在朝野,不过这二三年,朝堂上竟有一半都是他的势力!这也罢了。”

    “还以为此事他能忍多久,看来,也终是忍不住了,”公皙淑慧慢慢站起身,火凤燎原的太后仪服拖出巨大的后摆,贵气天成,“……他这一凯旋,朝中局势注定是要变化了。”

    不知是感慨还是担忧,公皙淑慧来到门前,抬头看着满院盛开的牡丹,意味深长道:“只是,为什么要直接挑明一切呢?是想同皇儿作对吗?但又为何要归还兵符?”

    别人相信他的“忠心”,可公皙淑慧却是半个字都不相信!

    在她眼里,他和他的母亲顾闲静一样,都是背叛者!

    高士在原地踌躇片刻,见公皙淑慧迟迟不开口,不禁道:“太后,前面还等着奴才回话呢,敢问太后,这人是……放,还是不放?”

    “不放?”公皙淑慧冷笑,“皇帝都已经夸下海口,拓跋连城还提的是这么微小的要求,若是不放,岂不叫人笑话君有戏言?”

    所以这人,要放,否则无论是拓跋陵,还是她,面子上过不去倒也罢了,只怕会让朝臣背心向离。

    公皙淑慧沉声道:“但放了又如何,苏莞然和顾闲静之间的关系早就势同水火,如今南王挑明一切,她唯一的后盾,还是哀家!”

    高士快步回了麟德殿,将公皙淑慧的话带给了拓跋陵,“太后说,放。”

    拓跋陵却皱眉,“她确实如此说?”

    高士抬了抬眸,“皇上,太后之言,奴才不敢扭曲。太后说皇上已经夸下了海口,便要记住,君无戏言。”

    宴会已至尾声,拓跋连城看着贴耳交流的两人,适时笑道:“皇上,太后可是允了?”

    拓跋陵扫了眼埋头不语的苏莞然,柔顺的黑发挡住了她的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却能感受到那股莫名沉重。

    修长的眉峰轻轻一扬,拓跋陵道:“如此姐弟团圆之事,太后心善,留下苏子默本就是为了替他疗伤,如今伤势已复,自然允了。”

    “那就好,臣弟多谢皇兄。”拓跋连城举杯。

    拓跋陵笑了一下,神色却有些泱泱,手指紧紧捏着酒杯,目光愈冷。酒过三巡,拓跋陵忽然站了起来。

    “……如今秋老虎正发威,朕有些疲了,御膳房新作的酒菜尚可入口,诸位自便便是。若要散了,也不必来回,想来皇弟及众将士也等不及想要回府见见自己的妻儿老小,便不必在朕这里浪费时间了。”

    众人条件反射地松口气,陪着皇帝饮

    酒作乐,那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苦差事。尤其这皇帝看似高兴,言语之间却藏着几分冷漠的时候,更是让人深觉伴君如伴虎,心中惴惴。

    倒不如回家陪自己的老婆孩子自在快活。

    拓跋陵先行散去,众人起身恭送,尚未入座,便见拓跋连城携苏莞然与顾闲静走了出来,抱拳道:“诸位大人慢用,本王想起家中尚有要事,就不多奉陪了。”

    众人心照不宣,点头奉送。

    拓跋连城不动声色地走出了麟德殿,将觥筹交错抛诸于脑后,那放荡不羁的臣子和谋算机深的话术皆为聒噪,还不如市井叫卖好听。

    出了大殿,将至宫门,三人齐齐停下。

    苏莞然一把上前,抓住了拓跋连城的手,手心里全是汗,紧闭的唇瓣微张,叹息般问:“值得吗?”

    兵符对现在的他来说,应该比苏子默更加重要,不是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