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猝死疑云
连续三晚的坟头点灯，成了一种梦魇般的任务。每次去坟头点燃那盏长明灯，我就像站在鬼门关一样，一点点剥开尘封的伤痛，把对奶奶的思念化为无奈的伤感，再湮没在阴阳相望的祈祷。我知道生命有度，生死无限；也懂得太阳下山了，月亮会升起来。如果真的有轮回，我希望奶奶在轮回的路上，不要太曲折了，做人耗费了全部的精力，做鬼总该会轻松点吧。回头看埋葬着奶奶的那座山，湮没在升子山的夜晚里，显得如此阴气森森。在人烟稀少的广袤农村，黑夜总是那么漫长，鬼怪的故事和黑夜同时出没，阴阳混沌。城市里的夜晚是没有阴阳界限，我想，人气旺盛阳气十足的城市，是阴人无法占领的领地。那些让人心慌慌的冬夜魅影，都是从城市里赶到乡村去的吧。
入夜，我还是辗转难眠，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叫的声音，夹杂着人匆匆赶路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特别响亮。今夜应该无事了吧。我这样想着，把手机放了下来，人最无聊的时候，刷刷手机，最容易打发无聊的时间。
“呜-呜-呜-”，突然，楼下的狗发出这样低沉的声音，好像被什么卡住了脖子。
这么晚了，谁会在楼下啊。我暗自揣测，也不敢出去看，房间的灯都亮着呢，可是此时，我发现这灯光亮得有点刺眼。
我顺便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零点。突然感觉空气有点异样了，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只是觉得，狗叫得有点邪门，最关键的是，我根本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那么，狗在叫什么呢？
我屏住了呼吸，把头蒙进了被子里——这是我一贯来的习惯，一害怕，就把头蒙进被子里，像鸵鸟把都埋进沙堆里那样，好像只要把头包裹起来，看不见让人害怕的东西，就不会害怕了。头虽然裹进了被子，耳朵却竖起来了，拼命聆听声音。
我似乎听到了很轻微的上楼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熟悉的是，每次我回家，奶奶都是这样上楼来看我，看到还在蒙头睡懒觉的我，就会轻轻摇醒我说，肚子饿了吧，吃了再睡，吃了好睡点。然后坐在床边，看着我吃了早点，关上门走了，任我睡得个天昏地暗。陌生的是，这次上楼的声音很轻，不像以前那么沉重的步子。最要命的是，那只像在哽咽的狗也跟着上楼了。
我突然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奶奶不是死了吗？这只狗是奶奶养大的，和奶奶很亲。狗碰见陌生人，发出的声音是“汪汪汪汪”，只有碰见熟人，才会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难道，奶奶的鬼魂回来看我了？虽然我很想念奶奶，可是，如今奶奶死了，我不愿意看到奶奶的鬼魂出现在我的面前，想想奶奶会幻化为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总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狗在我的房门口停下了，门是关的，狗进不来；当然，鬼魂也进不来，我的门口挂在一面八卦镜，那是我素来体质弱，容易撞鬼丢魂，在一次招魂后，高价从道士那里请来的“辟邪符”，据说，什么生魂死鬼妖魔都能挡住，大概类似于电影里的照妖镜之类吧。奶奶生前深信不疑，我半信半疑，但也不妨碍它一直在我的房门为我守护。奶奶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生前亲自请来的八卦镜，现在连她的鬼魂都无法进入吧。
“奶奶，求求你，别吓唬我。”我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连忙把手机打开，放出一段念经的音乐来，试图掩盖门口的异样，也希望平静自己的心。
果然，狗狗下楼了，窗帘却动了一下。明明没有刮风，窗帘怎么会动。我把手腕上缠着的佛珠拿下来，一边数数，一边祈祷。
“呜——，呜——，呜——。”窗外突然传来三声哭声，这回我听得真真切切，不是狗的那种讨好主人的声音，是女人的哭声，好像很压抑的样子，又像是被风迎面吹过，想哭却把声音吹进肚子的那种。最后那声哭声分明是被吹远了，尾音消失在公路上，被汽车声音盖过了。三声哭声过后，窗外一片寂静，再无半点响动。
我在无比的惶恐中，回想那三声哭泣，好像有万千委屈在心头的样子。我突然对奶奶的死产生了怀疑，难道奶奶的鬼魂回来，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一个星期前，我还和奶奶在视频里是这样见面的。
“奶奶，越来越年青了，今年八十，明年六十。”我看着视频里奶奶的脸色红润，心里很高兴。感觉这次视频里的奶奶，和以往萎靡不振的样子不同，显得容光焕发。
“哦，老鼠娘给我送来蒲公英的根，听说对稳定血压很有好处。”奶奶在视频那头兴高采烈回答，自从有了视频，每个周末，是我们家例行亲情视频的时间。
“老鼠娘的东西您也敢吃呀？她可是专门放蛊害人的。”我急了：“您不能乱吃药呀，要听医生的话，要按时服药，不然会出乱子的。”
“不会啦，人家也是好心。”奶奶笑意盈盈：“我已经用来煲汤喝了三个月，效果很好的。你看，我脸色都红润了。”
“那您血压正常吗？记得用血压计监测。”我知道自己拗不过奶奶，就转了话题。
“正常正常，放心啦。”奶奶一脸宠溺：“你呀，不要总是窝在家里，要出去走走，身体才会好起来。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懒洋洋的，不想动。”
这次视频通话结束后，我还一直很开心，从视频里看到奶奶神采奕奕的样子，心想活个百岁没有问题。直到回家奔丧，我才知道，那段视频，是我和奶奶的最后诀别，奶奶的容光焕发，其实就是人们所说的回光返照!后来所有的人都告诉我说，视频后十分钟，奶奶说自己的嘴巴有点发麻，突然头一歪，倒在沙发上。大家傻眼了，连忙学习电视剧里的急救方法，对奶奶进行了人工呼吸等抢救措施，始终没有办法唤醒老人家了，等120急救医生赶来的时候，诊断为突发高血压引起的急性心梗，已经回天乏力。
如今细细想来，奶奶那服用了三个月的蒲公英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如果这个偏方没有问题，那么一向喜欢整蛊害人的老鼠娘，为什么那么好心肠为奶奶送药？难道奶奶的鬼魂回来告诉我某些真相？奶奶不是一向只有高血压，我最担心的是她的高血压，从来没有想到会猝死于心梗。
关于这点疑问，当时家里人告诉我说，高血压引起的心梗，是常见的。可是我压根不相信，自始至终，奶奶的心脏没有问题的，她的高血压我们也一直很重视的，总是叮嘱她按时服药。如果要说奶奶死于高血压中风，我相信，死于急性心梗，我不相信。
想到这里，我内心的恐惧慢慢消逝了，连忙打开百度搜索，输入蒲公英、心梗等关键字。跳出这样的字眼：通常所说的心梗，也就是急性心肌梗死，是冠状动脉急性、持续性缺血缺氧所引起的心肌坏死。心肌梗死最主要的治疗措施，是在发病12小时内开通闭塞冠状动脉，恢复血流,可缩小心肌梗死面积,减少死亡。
搜索里对于蒲公英的功效，大部分都是好的。我还是不死心，继续搜索，一则中毒的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老人食用蒲公英中毒》：赵大爷夫妇挖了一篮蒲公英，早上蘸酱吃了。吃完赵大爷夫妇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到了晚上9点的时候，赵大爷夫妻两人突然觉得腹部不适，同时伴有呕吐，疼得满头大汗，起不来身。经过医生检查之后发现，原因是赵大爷夫妇食用蒲公英过量导致的，吃过医生开的药之后才得到缓解。医生表示，蒲公英虽然具有清热解毒、利尿散结的功效，是一种良好的中药材，但是蒲公英性寒，不能过多食用，蒲公英吃多了会导致腹痛、腹泻、脾胃虚弱等不适症状，不利于身体健康，如果过度食用，会引起中毒。
中毒？奶奶的容光焕发难道不是回光返照，是中毒吗？
入夜，我还是辗转难眠，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叫的声音，夹杂着人匆匆赶路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特别响亮。今夜应该无事了吧。我这样想着，把手机放了下来，人最无聊的时候，刷刷手机，最容易打发无聊的时间。
“呜-呜-呜-”，突然，楼下的狗发出这样低沉的声音，好像被什么卡住了脖子。
这么晚了，谁会在楼下啊。我暗自揣测，也不敢出去看，房间的灯都亮着呢，可是此时，我发现这灯光亮得有点刺眼。
我顺便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零点。突然感觉空气有点异样了，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只是觉得，狗叫得有点邪门，最关键的是，我根本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那么，狗在叫什么呢？
我屏住了呼吸，把头蒙进了被子里——这是我一贯来的习惯，一害怕，就把头蒙进被子里，像鸵鸟把都埋进沙堆里那样，好像只要把头包裹起来，看不见让人害怕的东西，就不会害怕了。头虽然裹进了被子，耳朵却竖起来了，拼命聆听声音。
我似乎听到了很轻微的上楼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熟悉的是，每次我回家，奶奶都是这样上楼来看我，看到还在蒙头睡懒觉的我，就会轻轻摇醒我说，肚子饿了吧，吃了再睡，吃了好睡点。然后坐在床边，看着我吃了早点，关上门走了，任我睡得个天昏地暗。陌生的是，这次上楼的声音很轻，不像以前那么沉重的步子。最要命的是，那只像在哽咽的狗也跟着上楼了。
我突然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奶奶不是死了吗？这只狗是奶奶养大的，和奶奶很亲。狗碰见陌生人，发出的声音是“汪汪汪汪”，只有碰见熟人，才会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难道，奶奶的鬼魂回来看我了？虽然我很想念奶奶，可是，如今奶奶死了，我不愿意看到奶奶的鬼魂出现在我的面前，想想奶奶会幻化为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总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狗在我的房门口停下了，门是关的，狗进不来；当然，鬼魂也进不来，我的门口挂在一面八卦镜，那是我素来体质弱，容易撞鬼丢魂，在一次招魂后，高价从道士那里请来的“辟邪符”，据说，什么生魂死鬼妖魔都能挡住，大概类似于电影里的照妖镜之类吧。奶奶生前深信不疑，我半信半疑，但也不妨碍它一直在我的房门为我守护。奶奶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生前亲自请来的八卦镜，现在连她的鬼魂都无法进入吧。
“奶奶，求求你，别吓唬我。”我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连忙把手机打开，放出一段念经的音乐来，试图掩盖门口的异样，也希望平静自己的心。
果然，狗狗下楼了，窗帘却动了一下。明明没有刮风，窗帘怎么会动。我把手腕上缠着的佛珠拿下来，一边数数，一边祈祷。
“呜——，呜——，呜——。”窗外突然传来三声哭声，这回我听得真真切切，不是狗的那种讨好主人的声音，是女人的哭声，好像很压抑的样子，又像是被风迎面吹过，想哭却把声音吹进肚子的那种。最后那声哭声分明是被吹远了，尾音消失在公路上，被汽车声音盖过了。三声哭声过后，窗外一片寂静，再无半点响动。
我在无比的惶恐中，回想那三声哭泣，好像有万千委屈在心头的样子。我突然对奶奶的死产生了怀疑，难道奶奶的鬼魂回来，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一个星期前，我还和奶奶在视频里是这样见面的。
“奶奶，越来越年青了，今年八十，明年六十。”我看着视频里奶奶的脸色红润，心里很高兴。感觉这次视频里的奶奶，和以往萎靡不振的样子不同，显得容光焕发。
“哦，老鼠娘给我送来蒲公英的根，听说对稳定血压很有好处。”奶奶在视频那头兴高采烈回答，自从有了视频，每个周末，是我们家例行亲情视频的时间。
“老鼠娘的东西您也敢吃呀？她可是专门放蛊害人的。”我急了：“您不能乱吃药呀，要听医生的话，要按时服药，不然会出乱子的。”
“不会啦，人家也是好心。”奶奶笑意盈盈：“我已经用来煲汤喝了三个月，效果很好的。你看，我脸色都红润了。”
“那您血压正常吗？记得用血压计监测。”我知道自己拗不过奶奶，就转了话题。
“正常正常，放心啦。”奶奶一脸宠溺：“你呀，不要总是窝在家里，要出去走走，身体才会好起来。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懒洋洋的，不想动。”
这次视频通话结束后，我还一直很开心，从视频里看到奶奶神采奕奕的样子，心想活个百岁没有问题。直到回家奔丧，我才知道，那段视频，是我和奶奶的最后诀别，奶奶的容光焕发，其实就是人们所说的回光返照!后来所有的人都告诉我说，视频后十分钟，奶奶说自己的嘴巴有点发麻，突然头一歪，倒在沙发上。大家傻眼了，连忙学习电视剧里的急救方法，对奶奶进行了人工呼吸等抢救措施，始终没有办法唤醒老人家了，等120急救医生赶来的时候，诊断为突发高血压引起的急性心梗，已经回天乏力。
如今细细想来，奶奶那服用了三个月的蒲公英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如果这个偏方没有问题，那么一向喜欢整蛊害人的老鼠娘，为什么那么好心肠为奶奶送药？难道奶奶的鬼魂回来告诉我某些真相？奶奶不是一向只有高血压，我最担心的是她的高血压，从来没有想到会猝死于心梗。
关于这点疑问，当时家里人告诉我说，高血压引起的心梗，是常见的。可是我压根不相信，自始至终，奶奶的心脏没有问题的，她的高血压我们也一直很重视的，总是叮嘱她按时服药。如果要说奶奶死于高血压中风，我相信，死于急性心梗，我不相信。
想到这里，我内心的恐惧慢慢消逝了，连忙打开百度搜索，输入蒲公英、心梗等关键字。跳出这样的字眼：通常所说的心梗，也就是急性心肌梗死，是冠状动脉急性、持续性缺血缺氧所引起的心肌坏死。心肌梗死最主要的治疗措施，是在发病12小时内开通闭塞冠状动脉，恢复血流,可缩小心肌梗死面积,减少死亡。
搜索里对于蒲公英的功效，大部分都是好的。我还是不死心，继续搜索，一则中毒的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老人食用蒲公英中毒》：赵大爷夫妇挖了一篮蒲公英，早上蘸酱吃了。吃完赵大爷夫妇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到了晚上9点的时候，赵大爷夫妻两人突然觉得腹部不适，同时伴有呕吐，疼得满头大汗，起不来身。经过医生检查之后发现，原因是赵大爷夫妇食用蒲公英过量导致的，吃过医生开的药之后才得到缓解。医生表示，蒲公英虽然具有清热解毒、利尿散结的功效，是一种良好的中药材，但是蒲公英性寒，不能过多食用，蒲公英吃多了会导致腹痛、腹泻、脾胃虚弱等不适症状，不利于身体健康，如果过度食用，会引起中毒。
中毒？奶奶的容光焕发难道不是回光返照，是中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