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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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涛涛,一剑西来 别礼

    距碣石城还有一天的路程,一夜安眠,天空泛起鱼肚白之时。阔海之上孤零的渡海舟早已不再那样踽踽独行,原本一望无垠的空旷阔海除了吴忧他们所乘的渡海舟之外又多了大小不一的六七座。

    不过其中顶大的不过也才吴忧脚下的渡海舟一半左右,除了多出来的几座渡海舟之外还有不少仙门的豢养的庞大灵兽,如那能乘上五十余人的仙鹤,一声鹤鸣响彻云霄。又如那能吞云吐雾的蜃兽,大小与吴忧所乘的渡海舟也不遑多让。这还只是凤毛麟角还有不少看着奇奇怪怪看不出是何种类的巨兽,不过倒是让有些见识颇少的凡俗子感叹没白来人世走一遭。

    能在偌大的东海州相聚,也只是因为众多仙门一同的目的地碣石城,乍一看还是有些万流东入海的意境。

    吴忧观海势也被这热闹景象扰的有些意乱,花了这么这时日没看出一丝端倪,这下海上皆被这些巨兽霸占。想放眼远观也颇具难度,虽说这些奇兽难得一见,吴忧整日徘徊于钟楼却没有一点观看的心思。

    其他人却不若吴忧这样淡定,渡海舟延边的木栏杆边上围满了人,壮奇景象实在让这些人连去避浪阁都得心惊胆战的那份伤心事都给忘去九霄了。

    艳阳当空,风光无限好,或许这举头三尺之上看到这么多陆地神仙也不敢触他们霉头。自来东海州筹办剑典以来,就没见过什么雨水,在海上没遇见点什么暴风骤雨实属罕见。

    趁着大好风光,吴忧又登上钟楼,为了看出那大妖口中所说的“势”一向勤勉的吴忧把练拳与练剑都放下了些日子。在剑修之中少有境界低下就去感悟那些玄之又玄的的东西,多是先重境界修行后才专于剑道。

    不过靠着对剑道的领悟而带着修行境界突飞猛进的也有那么些人,不过这些人都是上天捧在手心之中的金宝贝,少之又少。就如那剑疯子,被人看上从龙缸带出来收为弟子,剑练了十余载修行境界却没丝毫进步,而后厚积薄发一步登天。

    就那收剑疯子做徒弟的云游散修没少被仙友白眼,受着嘲笑十余年,不过自那次剑典与惨事以后天下的修行人都识趣的闭了嘴,这徒弟能堪的上几个师父了,看来收徒也得跟伯乐一样不仅得有一双慧眼,还得眼神够好看得长远。

    钟楼之上,眼前那些巨兽能挡住吴忧观海的目光,静静待了半个时辰。渡海舟之上传出震天惊呼,原来除了这些各异的巨兽之外不少仙门骄子御剑从渡海舟上空飞过。青年俊杰不少,闭月羞花的仙子更多。

    人群之中一人憾道:“可惜仙子们裹得太严实了。”

    舟上的浪荡子目光自然是抓住头上的仙子不放,但吴忧却把目光放在了远处的海面之上。

    一群人身裹宽松练功袍有看着朴素的,其中也有袖缠金丝的,双手负后,脚尖蹬海如蜻蜓点水般奔于海上,有这样本事的人无疑是南寒雪刀阁的那一脉武人。

    这些人虽说比乘巨兽缓缓而行,在威风逊上不少,但相较之下速度比巨兽快了很多,仅是几个眨眼的时间这些御剑踏海的神人便再也看不见身影。

    一阵嬉闹让吴忧收回了目光,邓雁与谭雁一路互相打趣的上了钟楼。

    看见了早早的就上了钟楼的吴忧两人惊喜不已,抱怨说道:“吴忧哥,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都躲哪去了。”

    吴忧道:“这些日子经常来钟楼看海,没给你俩打招呼,对不起。”

    邓雁与谭雁不同以往,没有发难一番,脸上变的黯然起来谭雁说道:“以前我们两人也经常跑到钟楼上看海,看了些年有些腻了便再没也上过钟楼了。”

    邓雁又赶忙说道:“像今天这么热闹的场景我俩还是第一次见,这钟楼最高看的最远所以就上来看看。明天过了就到了碣石城了,之后我们又会反程,吴忧哥你还会来渡海舟吗?”

    吴忧想了片刻,最后还是重重的点了几下头,俩小姑娘脸上的黯然这才消淡了几分。

    “哇!快看那只鸟好大,还有那只大蚌要是做成菜那不得撑死啊!”谭雁脑袋一篇看着远处的那几只巨兽感叹道,嘴角还馋出了些口水影子。

    吴忧一笑心中念道:“俩小姑娘看着一副大人做派,却只不过还是跟自己当初在村子里一样是个嘴馋的孩子。”

    想到这一道灵光从吴忧脑子里闪过,吴忧问道:“能不能借借你们的厨房?”

    谭雁与邓雁一愣神,远处的奇兽早已钩不住她俩,回过头来异口同声将信将疑的说道:“你还会做饭?”

    吴忧并未回答太满,说道:“算是会吧。”

    “会做红烧肉吗?”邓雁又抢着问道。

    吴忧做的烤肉和仅有的那几样菜确实做的不错,但是要论其他菜,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吴忧摇摇头,邓雁与谭雁脸上略显失望,不过还是俏皮说道:“借是能借,不过你得给我俩做好吃的!”

    吴忧哑然一笑,随后点头答应到,原本就是想借着他们的厨房在临别之际给两个小馋鬼送份礼物。

    下了钟楼俩小姑娘领着吴忧去往青云楼的厨房,俩小姑娘心思灵巧,她俩与虽说与聚龙斋那些用鼻孔看她们自认为

    高人一等的傲慢伙计不熟。但却和鹤颐楼与青云楼的师傅伙计们经常打交道,比较之下青云楼的厨房更显气派宽敞,是朋友自然得拿出最好的东西来。

    青云楼挂有“青云二字”但却与青云岛青云峰没丝毫关系,楼阁细长高耸,颇像一柄利刃直破青云。渡海舟早前时只有鹤颐楼与青云楼,鹤颐楼与凡俗人饮酒奉食,而青云楼则是修行人的去处。后来想到这修行人里也得分上下两等,所以就又大兴人力建了个更加豪奢的聚龙斋。

    来到楼前虽说打过不少次照面了,吴忧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感慨,这楼顶利如剑尖的建筑也不知是哪些能工巧匠给打造出来的。

    未到饭点,楼中大厅用餐之处略显冷清,跟着她俩来到后厨却早已是一番热闹景象。见俩小姑娘领了个陌生少年,正在忙活的众人把手中的事情一停,花了一个呼吸打量了少年一番,就又自顾自的忙活起来。

    风箱呼呼,厨房里人们交流都得放开嗓子才能听见,邓雁深吸一口气大喊道:“赵师傅,有点事麻烦你一下!”

    这时从忙活的众人之中出来一个个子比吴忧还稍矮一些,但那茬胡须都微微发白的中年人。这人个子不高,年岁也不算太大但在这厨房里辈份却高的出奇,案上不少切菜的少年都是这人的徒子徒孙。

    赵姓师傅打量了吴忧一番,转而说道:“你们俩丫头可好些日子没来我这蹭吃的了,今天是多带个人来,是要把前日子留下的一起吃回来?”

    邓雁与谭雁两人相视脸红的笑了笑,平时不忙时俩姑娘都会待在鹤颐楼或是青云楼的厨房里,夹几筷子刚出锅的热菜,美其名曰“试菜。”瞧俩姑娘可爱的紧,厨房的人也没什么言语。吃久了两人心中也有了杆称,鹤颐楼的林师傅炒饭做的最好吃,适合填肚子。而这青云楼的赵师傅红烧肉可谓是一绝,最适合解馋。

    谭雁连连摆手,厚着脸皮道:“下次再来吃,这次我们来是想借口锅,借个灶做菜吃。”

    说完谭雁转头小声问道吴忧:“一个锅一个灶够了吧?”

    吴忧轻轻点头。

    但身前的赵师傅脸色一沉,心怀不满在脸上一览无余,沉声嗔怪道:“好呀!你俩小丫头平时没少给你们好吃的,这下带人来砸场子,就不怕我以后不让你俩进来了。”

    本无此意的两人,这下眼眶都急出泪光来了。还好吴忧忙着解释道:“前辈误会了,我与她俩是朋友,这不快要下舟了,就想借着前辈的厨房做一两道菜,算作送她俩的礼物。”

    闻言俩小姑娘这才清楚吴忧的目的,心中一阵感动,刚刚还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已经有些许滴了出来。

    赵师傅听了吴忧的用意,刚刚紧绷的神色松了下来,对着一个正在挥舞大锅汗如雨下的汉子喊道:“小李,空个灶和锅出来,我到要看看这小子耍什么花斧子。”

    那汉子听见此话,如获大释,把锅中的菜翻出来之后,洗了下锅。然后在一旁寻了处能下屁股的地方坐了下来呼呼大喘。

    赵师傅指着那空出来的灶台与大锅说道:“归你了,不过你得快点,还有好些菜得给客人准备呢。”

    吴忧轻轻点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找了一小瓷碗,把油盐酱醋还有许多调料倒入碗中,不停的尝了十余次。每次一点点的添加调料,终于才达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程度。

    这时刚刚坐下歇息的李姓汉子也被吸引过来,现在赵师傅的身旁疑惑的说道:“没配菜,也没起锅,而是先融味,这是想做什么菜?”

    “咳咳,这小子应该是想做鱼,刚刚他调的料是做鱼的味。”赵师傅胸有成竹的说道。赵师傅十四入厨房,在厨房之中浸淫几十载之久,单单从吴忧所配的调料就猜测吴忧所做的菜八九离不开鱼。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阴沟翻船的老师傅比比皆是,吴忧在配菜案上挑挑拣拣目光始终离那些已经刨肚洗净的肥鱼有些距离。

    片刻吴忧目光聚在了一块精瘦肉之上,随后拿了起来扔在了自己要用的那一堆菜之中,这下赵师傅老脸微红像是被人扇了几巴掌。那李姓汉子也把嘴给捂严了,笑声一点不露,生怕惹恼了身前脾气与之身高相反的赵师傅。

    吴忧切肉时才让赵师傅微红的老脸回归正常,说到切肉吴忧的样子真谈不上什么好看,自小处理野兽的肉都是撒上盐直接烤的,只有偷偷练这道从周厨子手中学来的菜时才会买来切上那么一点。

    蹩脚的切完肉丝与配菜终于起火烧锅,不过吴忧的动作就能联想到锅中菜的味道。原本俩丫头还有些期待,但吴忧这笨手笨脚的掌勺模样,实在让人难免怀疑这菜出锅后能成什么味道。

    随着一阵香气,吴忧单手提锅另一只手招呼拉扯风箱的伙计停下,锅中的菜吴忧分成了五份。谭雁与邓雁各一份,赵师傅与李姓汉子各一份,至于另一份也不是吴忧留给自己的。

    虽说炒菜的动作不能登堂入室,这香气属实不错,赵师傅第一个下筷,肉丝放入嘴中。在厨房泡了多年的老师傅也深深点头,口中称赞道:“妙,妙,实在是妙,我怎么就没想到拿做鱼的调料来做其他菜,小子这菜名是什么?是你学来的

    还是自己想的?”

    吴忧摸摸脑袋说道:“我自己哪能想出这种东西,这是我偷学来的,好像是叫鱼香肉丝。”

    连赵师傅都称赞不已,李姓汉子与邓雁谭雁三人赶忙下筷,吃到嘴里才知道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堪。李姓汉子也效仿赵师傅的模样深深点头,而俩小姑娘心中也欢喜不已,虽然比不上自己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但这酸甜适中的口味确实能讨小姑娘欢心。

    赵师傅本还想讨问几句,但吴忧那着留下的那份鱼香肉丝急忙说道:“赵师傅,这盘子借我一小会儿,等下给你送过来。”

    赵师傅见他慌忙的很,就吞回了要吐出的话,点了点头。

    见赵师傅同意,吴忧笑着说道:“你们先吃着,我得出去会儿。”

    说完吴忧便如一阵风般,只听厨房门咯吱一响便再也看不见踪影。

    厨房其他人当然知道这场动静,只是碍于赵师傅的脾气也只有那空出灶来的李姓汉子才敢近来围观。其他人只是在做事之余瞟上一眼,不过这回赵师傅倒是发了善心喊道:“手头事都停下吧,都来尝一口。”

    房子锅碗瓢盆一阵响动……

    吴忧最后留的一份菜是给周姑娘的别礼,这些日子来没少去烦扰周姑娘。奈何想破头颅也没想出自己身上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今日巧合之下才想到用菜当作别礼,俗语说的好礼轻情意重嘛。

    吴忧手中端着那盘菜,脚步匆匆但手中却稳当的很,进了避浪阁没等红月招呼就直接窜进了琴楼。

    今日的周姑娘罕见的坐在楼外庭院之中的石凳之上,身前有一方不大也不小的锦鲤池。周泽芳纤指一捻几颗鱼食慢慢撒了出去,几尾颜色各异的锦鲤在美人面前也腼腆了上,悠悠的聚了过来。

    “周姑娘!”吴忧进了庭院喊了一声,把正在优雅吃食得锦鲤惊的四散而逃。

    但周泽芳却心无波澜,转头应道:“嗯,是吴忧公子啊?今日小女子身体不适恐怕不能抚琴了。”

    吴忧又道:“周姑娘误会了,这一两天就要到碣石城了,这些日子来听了周姑娘弹了很多曲子,但身上确实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送你的。就自己做了道菜,周姑娘快尝尝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泽芳一脸惊奇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在风月之所送姑娘这种东西自己还是第一次见,看着盘中的菜还是有些卖相的。接过吴忧递过的木筷夹了一点放入玉口之中,周泽芳神色微变有些犹豫起来,心想这味道还是得要花上不少心思的。

    但不决的心绪随着几个呼吸便烟消云散,又抬手夹了几大筷放入口中,眸子里泪光闪烁。

    吴忧见了此状慌乱不已,说道:“周姑娘要是觉得难吃,不吃便是了。”

    吴忧想的自然是周泽芳觉得自己的菜太难吃,但是得照顾自己的面子所以硬撑下嘴,不然也不会边吃边闪着泪花了。

    周泽芳哽咽道:“吴公子的菜很好吃,只是想起了些伤心事。”

    菜不算多没禁的住几筷子边被扫光,吴忧还有些后悔既然周姑娘这么喜欢,自己怎么不多准备点。

    放下木筷周泽芳在腰间不断摸索,拿出了一枚晶莹通透的小玉佩,要是内行人看品相这玉佩的价值换几座城池绰绰有余,玉佩上面还刻有一个秀气的“陈”字。

    周泽芳低头看着手中不断摩挲的玉佩说道:“前些日子吴公子与我说要去奉天城的儒家学宫?”

    吴忧点头。

    “在奉天城里我有一失散亲人,如果到了奉天城,能不能请吴公子帮我报个平安。”

    吴忧沉思一刻点头道:“如果能平安到奉天城,周姑娘说的事我一定办到。”

    见着吴忧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周泽芳把手中的玉佩递了过去,

    吴忧则有些疑惑说道:“这。”

    周泽芳解释:“吴公子送了我一份礼,我收的也有些不心安理得,这玉佩是家中族长的玉佩,家道中落之后也没什么用了,你就收下吧。”

    周泽芳劝言,但吴忧依旧没有伸手接下,见此不成周泽芳又道:“吴公子若不收下,恐怕我那奉天城的亲人也不会信空口无凭的你,说不定还会把你当做歹人。”

    吴忧衡量了一下这才伸手接到道:“那先说好我先替周姑娘保管,以后有机会得还给你。”

    周泽芳眸子带泪的一笑。

    吴忧又问道:“到了奉天城怎么才能找到你的亲人啊?”

    周泽芳沉吟了一会,回道:“把这玉佩交给奉国兵部的人,他会带你去的,不过吴公子还得答应我一件事,这玉佩虽送给了你,但始终是家族的信物。还请吴公子除了与我亲人报平安之外都不要拿出来示人。”

    吴忧深深点头,把那玉佩与胸前的绿翠币挂在了一起,藏在最里贴在胸前。

    此后两人又说了些告别的话语吴忧便收起碗筷离去,周泽芳依旧坐在石凳上望着水中的锦鲤与自己的倒影,一副孤芳只能自赏的凄切光景。

    随后泪珠在周泽芳颊上划过喃喃自语道“果然,小姑娘喜欢的东西,我终究还是喜欢不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