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道仙去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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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出发

    乾首山半山腰有个见性堂,原本是曲中弟子论道问经之所。白天龙母发威之时,山上树木倾颓,土石乱飞,把见性堂的院子砸去了半拉。

    见性堂后院,一株塔松横卧院中,院内满布树枝土石,两个纱布灯笼挂在回廊转角处,映得院子里鬼影幢幢,一片萧瑟荒凉之相。

    院子左边角上有间完好的大屋,屋内此时亮着灯火,阙云的尸身便搁在屋里。按理说,应该把阙云停在掌灯台上,但掌灯台被砸了个稀烂,山上如今很难找到适合的地方,所以只能凑合了。

    潘延恩拿起一盏灯,贴着阙云的头放好,昏黄的灯光下,阙云那张骷髅般的脸显得阴渗渗的,只看得人头皮发麻,而在潘延恩眼里,对比白天那张胖胖的圆脸,他只觉得一种出自心底的悲戚。这种感觉让他的嘴干眼酸,双手颤抖,恨不得痛痛快快哭上一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道友,可惜……唉!潘延恩心里长叹一声,从一旁的水盆里揪起一块布巾,替阙云仔细的擦拭,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为阙云做的事了。白天独脚鹤把他丢到了乾首山的人群里,那时一片混乱,没人能管得了他,他也找不了任何人。等到尘埃落定,阙云早就没了。便连阙云尸身安放之地,也是拐了几个弯才问到。

    “阙云道友,阙德为你拂却俗尘。”潘延恩嘴里轻轻念着,忽然发觉有些不对,阙云的脸颊和右手冷得像冰块,但如今擦拭的这只左手似乎有几分暖意,莫不是……潘延恩心中一喜,阙云是真正的神仙,自己这半吊子的道仙都能返老还童,那阙云就算起死回生不是也很正常?心随意动,赶紧托起阙云那只有热度的手,唤道:“阙云,阙云!”

    没有反应,倒是牵扯拉动了阙云的衣袍,“啪嗒!”一根三四寸的古怪棒子掉了出来。这棒子鸡蛋粗细,黑漆漆的却泛着淡淡的红光,从头到尾遍布坑坑洼洼的芝麻小洞,棒子中间刻着两个银色的阳文篆书:阙云。

    潘延恩捡起棒子,手上只觉得暖融融的,握久竟然还有些烫手。这东西看来是阙云喜爱之物,长期把玩下,整个棒子油光水滑,不见一丝棱角扎刺。潘延恩瞧瞧躺着的阙云,看来起死回生又是个笑话,热度应该来自这棒子。回头瞧瞧棒子,阙云两个银字字看得心里一暖,留个念想吧,又摸了摸棒子,一抬手,把棒子揣进了怀里。

    “潘延恩。”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潘延恩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赶紧转身,长揖一礼,应道:“师尊安好。”

    门口果然是黄发赤须,一身青袍的擎毅,“你怎么到这来了?”

    “阙云……太师叔祖于弟子有活命之恩,弟子来看看。”潘延恩思量着答道,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与阙云的关系,而且人也死了,还是不要烦他的好。

    “嗯……

    还是少些事为好!”擎毅的态度有些奇怪,“潘延恩,你入我门下多时,可愿意为为师做些事情?”

    “师恩不敢或忘,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潘延恩回答得斩钉截铁。

    “此事怕会累及性命,你……”擎毅语气拖得老长,眼睛死盯着潘延恩,像极了一头做势欲扑的猛虎。

    “师尊无须多虑!太师叔祖为道曲才舍了性命,弟子虽无本领,但这为道之心却不敢或缺,师尊有话,但请直言。”潘延恩心中想起阙云,脸上只剩下果决。

    “好,好,好!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莫要怨怪师傅。”擎毅的话听来别扭,话一说完,上前拍了拍潘延恩的肩膀,突然一把抓起他的左手,顺手把袍袖褪开,先连着在几个穴位上扎上银针,接着将一条黄色的符文布带扎在潘延恩的手肘那,然后反手在身后摸出个红底飘黑花的六棱柱陶罐,猛的把潘延恩左手插了进去。

    “啊……!”潘延恩只觉得自己的左手像丢进了沸油之中,火辣辣的疼,那疼痛逼得自己全身颤抖,头上的汗转眼就冒了出来。若不是擎毅把持着自己,怕是早就晕了过去。热疼还未过,又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五个指头的末端开始啃咬,“咯吱咯吱”的声音,自己听得清清楚楚,脑海中出现一幅无数老鼠蛆虫啃食自己手指的画面。这画面如此惊悚,可手臂却渐渐没了知觉,就像从来没有过这只手一样。潘延恩望向自己的左手。陶罐未遮蔽的地方显露的一小段手臂已经变成了黑色,似乎有一种黑螨包裹住了手臂,那黑螨像雾而有形,似水却不流,起起伏伏,飘飘荡荡,让人联想到了缠绵九幽的冤魂。这冤魂还想沿手臂向上,还好被那道符文布给拦住了。

    擎毅拿掉陶罐随手扔了,任凭陶罐摔得粉碎不管,皱着眉死盯着潘延恩的左手。这手现在已经没了样子,手指早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五条飘忽摇摆的黑色烟尾。烟尾挥洒着黑螨,黑螨又包裹着手臂,冲到符文布那又回头向下,最后又从手心再次融汇进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回路。擎毅看准时机,从嘴里吐出一根银针,刺到手腕的链接处,黑螨像是被刺中了要害,一阵剧烈的抖动,五指的烟尾猛然聚合,合成了一个龙头的样子,那龙头嘴张得巨大,像是在向天哀嚎,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擎毅空闲的左手弹出一道火光,落在符文布上,符文布急剧燃烧,转眼就烧个干净,却在原有的位置留下一圈符号,符号一个接一个的亮起,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色,每亮一个,那黑烟龙头就缩小变化几分,亮到第五个,潘延恩的手已经回复了模样,只是颜色不对,亮到第八个,基本就回复了从前模样,到九个亮齐,手已经变回了手,除了没有知觉,再无半分差异。

    “为师将一条龙魂封禁在你这左手里,以后你这只手会力大无穷,水火不避,更是许多妖法的克星,但

    是同时也会失去部分的知觉,力度不好把握,你要多加注意。”擎毅说着话,把几根银针抽出来,潘延恩隐约觉得有个奇怪的感觉冲着心口去了,但是又没发现什么异状,便以为是错觉,放过了。

    “今日之事想来你已知晓,曲内遭逢大祸,龙母已死,曲内弟子包括你师祖在内明日便要上天庭问罪。只是龙母死后有八龙子走脱,想来定会祸乱天下,你师祖悲天悯人,师傅我也不想亿万百姓遭殃,所以想让你去将那八条龙子追回,你可敢去么?”擎毅望着潘延恩问道。

    “敢去。只是弟子既不会道法,也未习仙术,该如何行事,请师尊教我。”潘延恩答着话,注意力却大多放在左手上,使劲用力捏捏手指,又掐了一下,确实没什么感觉。

    擎毅发觉了潘延恩的小动作,并未点破,说道:“这些你倒不用担心。逃脱的龙子并未足月,先天不足,道行太浅,我和你师祖再传你五行法宝,你凭借这龙魂左手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要运用得法,便可一一击破。”

    “师尊已然安排妥当,弟子当谨遵师命。定然全力以赴,把八龙子收回。”潘延恩低头干脆的答道,根本没注意擎毅嘴角的意味深长的浅笑。

    三个时辰后,乾首山后山山口。一身收拾停当的潘延恩拜见过清若后由擎毅悄悄领着出了山门。龙子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天已经蒙蒙亮了,擎毅左右望望,旁边正有一丛竹子。走过去,挥两下手,砍下一段拇指粗的竹枝,又劈破开来,留下一半,随手朝地上一扔,半边竹子落地变大,成了一叶小舟。

    擎毅让潘延恩坐进竹舟里,道:“你不会道法,驾不得法宝,师傅便送你一程。”说着话,又从怀里摸出两张满是文字的绢布,吹口气,绢布变作两只巴掌大小的雀儿,在人胸前上下翻飞,煞是好看,“这是一封书信,我早年在襄阳收过一个弟子,叫孟观,勤学聪慧,只是他志不在成仙证道,所以便随他去俗世里修行。不过他家中颇有势力,你离开俗世太久,不知如何起手,下了山便去寻他,他看过我的书信,定会尽力帮你,你也能少些波折。”

    “师傅真是想得周到。”潘延恩心中泛起感激之情,想要起身告谢,却被擎毅拦住了。

    “法决都记牢了?”擎毅问道。

    “嗯!”

    擎毅看了看潘延恩,从怀里又拿出一块布帛,交给他道:“我将法决又抄录了一份,若是记不清时,也好有个帮补。”瞧着潘延恩收好了,“那……便去吧,师门重任便交于你手上了,第七曲的的将来也要看你的了。”话说完,手一挥,两只雀儿飞上竹舟船头,上下一番盘绕,竹舟慢慢从地上飞起,跟着那雀儿向东去了。乾首山上归于平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