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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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棋

    李前塘以前就听说过科举中的一些猫腻,相比到太安中的殿试还好,毕竟天子脚下,虽然也会有包庇贿赂的存在,但是还算稍微有些公平,试题都有朝廷统一出的,这些问题并不会太过明显。没想到下面的乡试却是如此,虽然不知道这徐功名到底有几斤墨水在肚子里里,是否有真才实学,但是如果真的去他所说一般,那么就算是任何一位才子,也难以通过这考试。就算你写的再好又如何,审题官一句不合格就都白费,只要想压下你,一点理由不需要。难不成你一个没钱没势的穷书生,还敢和官府作对不成。

    徐功名倒完了苦水,等了许久的面终于被端上来,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他要是再等不到这面,也是要开口催一回了。顾不得烫嘴,筷子挑起来就往嘴里送去。不过还是小看了这刚刚出水的面,被烫的一阵激灵,只是面前还有人,要是再吐回不太合适。只能忍着汤一嘴咬断,把嘴里张口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咽下去。看对面青年李二看着自己有些佩服的眼神,徐功名不好意思一笑,也不敢再做一次这不怕烫的好汉,把面吹凉了才敢再张嘴。

    这一碗面虽然没有多有味,但是量可是足了,连面带汤一滴不剩的入了独自,徐功名忍不住想打嗝饱嗝,还是费力的憋了回去。面是够吃了,就是这店家的烟估计买的便宜,所以放的时候也不心疼,吃面还好,但是这面汤一喝下去,嘴里咸的难受,不由得砸吧了几下嘴。

    吃了包子的李前塘自然也知道店家的盐便宜,更可况这面汤里边。对店家招手,“店家,给我把茶添满了,再给这位先生多打一碗茶来。”

    徐功名听了赶紧摆手,急道:“不用不用,我不渴。”

    不过店家可是懂得做生意,哪里会放过赚钱的机会,能赚一碗是一碗。马上一手拿碗,一手干脆提了一只不大的茶壶,把碗放桌子上后满上,又给李前塘的碗里续上,这才把茶壶放到桌上笑道:“二位,这一壶茶就算我送的,二位请慢用。”

    李前塘也还说这店家怎的变了人似的,看他给其他客人收银子是一毛不拔的模样,到自己这怎么还送起茶了,难不成是有什么喜事了不成。提起茶壶一晃,已经只剩一口的量。李晨醒无奈放下笑道:“你看看这世道,要不完的套路。说是这送的一壶,一壶茶水去了你我的分量,剩下也不过就是我碗里还没喝完的。就这脑子,在这荒郊野外做生意实在太屈才了。”

    既然茶都已经上来,徐功名也不客气,赶紧灌了两口进去,渴了一天又吃太咸的徐功名这才舒服多了,道:“唉,我要是能有这店家一半的精明就好了,说不定早就中了举人,那时候也可以但私塾去教书,也为家里添一分收入。”

    李前塘顺藤摸瓜问道:“先生家中还有何人?”

    徐功名和李前塘聊了几句,也没觉得面前这人有什么坏心思,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他贪图的,故而也不藏着什么,“家中爹娘尚在,还有一兄弟。唉,说是我这兄弟,我就心里就不通畅,我大他三岁,自小家中所有好的都是先给了我才能轮得到他,全因爹娘偏心身为长子的我。年幼时还不知道,长大后觉得如此

    不妥,多次与他们讲过我和兄弟同为人子,日后也需要我二人共同赡养他二老,应当对我兄弟和对我一般,不因分长次,应该一样对待才是。

    “但是爹娘迂腐,认死理,每次我多说几句就流泪,说我不懂的报恩体谅他们,我又见不得他们落泪,只能作罢。每当这时,反倒是我那个兄弟出言安慰二老和我,说没甚关系,只要我用心读书就是了。我这兄弟从小懂事,知道爹娘疼我多些所以也处处让着我,从不和我争抢什么,我被送去读书,他则是被留在家中做农活,也从没有怨言。我知道他也想和我一样坐在学堂里,只是家中条件实在不允许,每日我回家后便与他一起做活,完了以后就教他读书认字。很多次被爹娘发现了,就责怪他说拖累我,我实在忍不住每次都和他们大吵。时间久了,或许也觉得自己亏欠于我兄弟,爹娘也就不再多管此事。兄弟聪明,学什么都快,哪怕一天学堂没进过,也熟读这些诗书,还写得一手好字。只是可惜,没在学堂中考过了童生就不可以参加后面的科举,不然就算是我兄弟两人贫穷,他也能和我一样挂个秀才的名字。现在可好,家里积蓄都用去考科举,他也二十六了,也没有姑娘看得上他,只能就这么留在家里,一事无成。想起来,不止一次觉得对不住我兄弟,我爹娘傻,兄弟也傻。”

    对于这种思想顽固不化的情况,李前塘也也见过不少,自古都是这样,重男轻女,长尊次轻,虽然自己也想去改变,但是无从下手。连帝王之家都是如此,如何去让下面的平民去改。

    正午太阳太过毒辣,本来也不赶时间李前塘不想去受罪,只是就这么坐着也无聊,应当找点东西打发时间。“不知先生除了读书,可有其他什么爱好?”

    徐功名也不想再说自己的事,听李二这般问,回答道:“自然有,小生平日里除了看书,还独爱弹琴和下棋,可惜了这琴太重,所以没有能带在身上,不然公子要是不嫌弃,小生还可以给公子弹上一曲。虽然没有名师指点,但是小生自认琴技还是能拿得出手。”

    弹琴?李前塘又不是傻了,别说徐功名没有带在身上。就是带了也不能让他弹,自己是找乐趣打发时间,不是让人把自己当做打发时间的东西。不过听说徐功名还善下棋,也有些手痒,几年没有碰棋也不知道棋艺有没有下降。之前倒是也买过一套棋来,只是和李晨醒这个连什么叫棋都不懂的人下了两次后就直接把棋丢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把自己的棋全部包围起来就说自己赢了,说和陈伯一起说围棋不就是把对手围起来就算赢?教了两次后发现这个练刀能无师自通的人,在棋上还不如一根棒槌。宋宜秋但是懂得一些,但是眼睛不方便,也不好去操作。本来还因为买了棋而挺高兴的李前塘,不过三天就把棋子撒的满天都是,干脆给李晨醒练刀去了。

    “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带棋在身上,在下也是自幼好下棋,也懂得一点。你看着要人命的太阳,现在赶路也不是个时候,不如在这里对弈几盘,等稍微两块些再走?”李前塘两手互搓,对虽然没有带琴,但是两手已经凭空弹动的徐功名道。

    徐功名一听赶紧把书箱打开,

    道:“有有有,这个我带在身上了,一路赶来,有时候自己闲的无聊了,也会和自己下两手解闷。不过先生棋艺不是太精,还请公子让着点,别让我输的太难看了。”

    两人很快摆好了棋盘,所谓棋盘不过是一块画上纵横线的布而已,毕竟棋盘也不好放在书箱中,徐功名干脆画在布上,反正没有影响。

    李前塘随意拿了一盒棋子,打开却是白棋。徐功名抬起一点自己的棋子盒,不太好意思道:“小生不善先手,如果不介意和我换换吧。”

    李前塘摆手,拿起一颗便落手,笑道:“在下棋艺不精就先落子,不过棋子就不用换回来了,不过娱乐打发时间而已,不用这么多规矩才是,尽兴就好。”

    “公子说的事,无规矩不成方圆,世间虽然不可没有规矩,但是若是事事都被规矩套牢了,活着也太过无趣,你我随意便是。”徐功名也放下棋子盒,捏子按下。

    “先生说自己熟读四书五经,和名人治国安邦的不少书籍,不知道先生对于此有什么看法。”李前塘边落子边不经意问道。

    徐功名两眼不离棋盘,“这要看是什么方面,毕竟不可一语概括所有,一事自有一法治。”

    “先说说如何治理地方,如何让百姓安邦。”

    “这个简单,百姓图什么,无非就是能吃饱穿暖,饿不着冷不到,再多也就是希望子孙满堂而已。治理这方面说起来简单,也就是减税,改民法。其实很多法律太过死板苛刻,对百姓百害无一利。还有下面官员对百姓的打压也需要整治,比如寒门难出士子,小生就是一个例子,如果下方的科举考试能够公平,我不敢自夸说能有什么成就,但是再差了一个举人也跑不掉,但是现在呢,估计一辈子就是个秀才而已。有话说穷不过三代,其义是说三代之后,必翻身,不再穷苦。但是以现在的情况由我理解来,则是说三代之后,穷人已然生存不下去,无妻无儿,自然就不过三代,已经绝了。

    “据我所知,朝中官员,多少祖上便是其中一员,旧友之间相互扶持,互利互惠,同时也打压下层想要爬上来的没有后台的能人,将一个个位置据为己有,偏偏那一部分人并没有什么才干,不过仗着父辈留下的恩泽而已。这样一来,朝中能人越来越少,长久下去尽是这些只知道贪图享乐的东西,慢慢恐怕这朝廷也像穷不过三代一样,立马覆…后继无人。”说到后面,徐功名也知道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但是也忍不住想要说完,两眼难得离开棋盘朝周围一看,然后身子往前伸,小声对李前塘道,语气中不免有些哀怨。

    李前塘没想到随意问的问题,没想到让这个秀才说的都在点上。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不光敢想,还敢说,虽然几句正中下怀的词句被他及时的改过来,不过李前塘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公子,你输了。”

    李前塘就愣了一下,再听见徐功名的话低头一看,自己精心布下的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徐功名从中不露声色的改动,反而成了困死自己的囚笼。而且一盘棋不多不少,就输一子。大有深意看了满脸谦虚的徐功名一眼,说了句再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