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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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出走

    门外,李蒙一家听到李秀哭声,情知有变,连忙抢了进来,见李冰阳身故,尽皆叹息不已。

    李小茹朝李冰阳遗体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见李秀哭得伤心,轻声说道:“李秀哥哥,你是一个重情义的好人,我见你难过,我……我也难过……”

    李秀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迷茫地看了看李小茹,又扭头望向恩师的遗体,呆呆出神。

    这时,李蒙温言道:“人死不能复生,是男子汉就坚强一些,让你师父一路走好吧!”

    “是啊!”

    李小茹接着道:“咱们还是先处理冰阳爷爷的后事吧!”

    李秀茫然点了点头。

    按照李冰阳的遗愿,遗体很快就被火化,李秀始终浑浑噩噩,不知在想着什么。

    李小茹见他直挺挺呆立当场,神色木然,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颤声道:“你……累了一夜,这便休息一会儿吧!”

    她知道李秀与李冰阳师徒情深,此时心中定然痛极,着实担心他太过悲痛而坏了身体。

    李秀却如聋了一般,只是瞪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出神。

    李小茹正要再劝,忽见他发了疯一般冲入尚未熄灭的火堆之中,也不顾熊熊烈焰,将还未烧尽的骨骼一一拾起,口中喃喃说道:“我要将师父师娘都带在身边……有朝一日,当我踏平凌云阁时,要让齐成祖跪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亲眼看到……”

    火势实在太旺,众人眼见他状若疯魔,须发皆焦,连忙派人提水来灭火,折腾了半天,这才将火扑灭。

    李蒙见他仍痴痴傻傻,不由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师父不顾生死回到了生养他的李家村,你若将骨灰带走,他九泉之下,岂不寒心?”

    李秀听他这般说,不由一愣,心想恩师在外之时便常说想要落叶归根,到了李家村这几年,也着实开心快乐,何不将师父师娘合葬在这风景秀丽的村中?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狂骂自己蠢材,也不打招呼,抱着李冰阳骨灰,大踏步夺门而去。

    回到家中,李秀取来一个瓦罐将师父师娘的骨灰合在一起装了,见门前血迹仍在,不由得触动心事,怔怔又流下泪来。

    良久,他收拾一番情绪,走到院中枣树之下,俯下身来,竟以灭绝神爪的功夫徒手挖掘起来!

    灭绝神爪是奉天教神技,施展后五指凌厉异常,宛若刀锋,用来掘土倒也应景。

    只是,若他此举被张伯清瞧到,不知会做何感想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李秀两手鲜血淋漓,终于挖出一个不小的土坑,他也不顾满手鲜血,恭恭敬敬将瓦罐放入坑中,跪下磕了几个头,又呆呆瞧了半晌,这才捧土掩埋。

    李冰阳一生纵横江湖,生前不能与爱人双宿双飞,死后倒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难以分开了。

    李秀盯着新坟发了一会儿呆,进屋将细软等物装入须弥戒,又以麻布一层一层将李冰阳的佩剑裹了,背在身后。

    这长剑三尺有余,须弥戒中却是放

    不下了。

    做完这一切,他眼见李蒙一家也跟着自己过来,正满是担忧望向自己,心中颇感过意不去,低声道:“李蒙爷爷,谢谢您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我要走啦!”

    李蒙连忙拦下了他,急道:“你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

    李秀摇了摇头,神情迷茫。

    “糊涂!”

    李蒙顿足责备道:“你从未单独出过远门,这江湖凶险,岂是儿戏?依我看,你不如便住在我家吧,我将小茹许配于你,从此你便是我亲孙子。”

    李小茹目光始终在李秀身上从未离开,听爷爷这般说,脸上不由发烫,将头扭向别处。

    李秀心中愧疚,只是他一来要寻找凌云阁为师报仇,二来要去天山剑派寻找数年未见的霜儿,自然不愿意就此在李家村住下,决然道:“不了,李蒙爷爷,我本就是小叫花一个,天大地大,自然有容身之处。”

    李蒙劝了半天,李秀只是摇头。

    李小茹见他坚决不留下来,心中气苦,哽咽道:“那你走吧!反正我是个苦命的人,这辈子不会忘记你便是。”

    李秀默然无语,始终不去看她。

    李蒙心知这孩子脾气倔强,自己一家定然留不下他,不由摇头叹息,要给他些盘缠,李秀却死活不肯收,只好作罢,交代他在江湖走动一定要多加小心云云。

    李云浩兄弟恼他让妹妹伤心,自始至终也不理他,唯独李小茹哭得泪人儿一般,几欲晕厥。

    李秀心中歉然,有心想要上前与她告别,却如何也开不了口,良久一声叹息,终于对李蒙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往村外走去。

    至于去哪里,他没有半点打算。

    江湖之大,他连凌云阁在哪都不知道,何谈复仇?

    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其时夜色正浓,又因为连下了几场雨的缘故,乡间小路坑坑洼洼,极不好走。

    李秀也不在乎泥泞,如丢了魂儿般走了一整夜,也不知究竟到了哪里,直到天际微微发亮,凝神看时,不知不觉已走到一处码头之前。

    其时朝廷十分重视京杭大运河的维护和利用,太祖皇帝更是因为汴河位于大运河中部,可以更好地发挥大运河的运输效能,从而定都汴州。

    其后真宗皇帝又在运河之上修建了许多水闸,有效解决航运不畅的难题,至仁宗年间,不论是朝廷还是民间,来往于运河之上的船只已经数不胜数。

    钱塘县紧邻运河,恰有一处码头。

    李秀到了近前,见河边停了一艘大船,心中寻思道:“早听说江南人出门爱走水路,十分便捷,我何不搭船北上,看能走到哪里?”

    计议已定,他上前询问,原来这船在钱塘县码头休息一夜,正要出发开往扬州。

    他曾经和师父在扬州境内幽谷之中住了数月,却从未去过扬州城,何况此时他本就没有目的地,于是信步上了大船,打算先到扬州看看再说。

    船上还有两名乘客,见面之下

    互相寒暄。

    其一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胖脸上总是笑嘻嘻的,自称名叫王大柱,说是要到扬州办货,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两位少年英雄,十分高兴云云。

    让李秀十分注意的,则是另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这少年身材较矮,看起来十分瘦弱,肤色却十分白皙,他穿了一件精美异常的白色长衫,腰间林林总总悬着十数块玉,背后背着一长形包裹,十分俊秀。

    以李秀的眼力,自然知道那少年背后包裹与自己一样,必然是刀剑之类的兵器,想来是武林中人。

    他想起恩师李冰阳曾说过的一些江湖规矩,也并不点破,暗想:“这才是真正的江南美少年!”

    那少年见李秀目光飘来,倒也洒脱,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李秀忙道:“我叫李秀。”

    “原来是李兄,在下宋明月。”

    那少年点了点头,又问道:“听李兄口音怕不是本地人,不知到扬州有何贵干呀?”

    李秀暗想这公子不但长得好看,就连名字也暗含诗意,果然不同凡响。

    他从小在北方长大,虽在李家村生活了三年之久,口音却是没变,“小弟……原是北方人,三年前跟随家中长辈来到江南,这个,做些小本生意。”

    “原来如此。”

    那少年点了点头,自顾盯着江面发呆,不再多说。

    一路上船行甚速。

    李秀从未坐过船,更加留意沿途风景,只见运河两旁郁郁葱葱,山水秀丽,伴随着微微的颠簸,只觉心旷神怡,郁闷的心情也缓解了许多。

    王大柱十分好客,他此行携带了不少酒菜,到了正午时分,便邀请二人一同用餐,席间王大柱忽然问道:“两位小兄弟都是练家子吧?我看你二人都携带有……”

    说着,一双小眼睛却盯着二人背后的包裹,滴溜溜乱转。

    宋明月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这人多事的很,大家萍水相逢,问这许多做什么?”

    王大柱“嘿”地讪笑一声,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是在下鲁莽了。”

    李秀心中想道:“此人随口一问,这位兄台便如此激动,这脾气却是不大好……”

    他见这二人言语不合,也不多说,只顾埋头吃饭。

    他饭量本就奇佳,又折腾辛苦了整夜,此时敞开了心怀,接连吃了三四碗饭仍没有吃饱,抬眼见那宋明月细嚼慢咽不说,只吃半碗便停了下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没有再添饭。

    到了傍晚,大船摇摇晃晃在一个市镇码头边停泊了,补充物资。

    李秀从未坐过船,在江面上飘了一整天,有些头晕脑胀,于是站了起来,邀请二人一同上岸游览。

    王大柱不肯离开自己随身货物以及钱财,邀请宋明月时,这衣着华贵的青年更是冷哼一声,道:“这种乡野小镇,有什么可瞧的?”

    李秀暗想此人果然脾气不好,便独自上岸,心想以后无事不再搭理他便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