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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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伤逝

    “没错,就是九幽玄冥掌。”

    李冰阳说道:“这是齐成祖绝不外传的神技,以幽冥心经来驱动,威力极大,我当初深受齐成祖信任,在凌云阁中权限极高,这才得以趁他不注意取阅秘籍,此事瞒了多年,凌云阁中谁也不知道。”

    “原来如此。”

    李秀恍然点头,心想这九幽玄冥掌原来是齐成祖的不传之秘,难怪许星渊临死前会说出“阁主不会饶过你”这话。

    李冰阳又道:“这九幽玄冥掌诡异莫测,邪气凛然,若是对手功力不及你,被你一掌击中,轻则变成白痴,重则魂飞魄散,而若是强于你的对手,冒然施展必会遭到强烈反噬,祸及自身。你日后若是逼不得已,当真要用这掌法时,一定要慎之又慎!”

    李秀吐了吐舌头,心想这功夫诡异的很,难怪当年师父跟灵智和尚动手时,没有使用这门邪功。

    李冰阳像是有什么重要之事要办,语速愈发加快,“幽冥心经首重剑法,身法次之,你需牢牢记住了,许多修炼中的疑难之处,我在这册子中统统作有详解,虽说不一定全对,总好过你独自摸索。”

    李秀默默将小册子收入须弥戒中,心想这册子虽不甚厚,却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只要其中任何一页流落到江湖之中,想来都能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放眼整个天下,无论是赤阳派还是奉天教、凌云阁,都是一等一的门派势力,功法各有所长,而李秀机缘巧合,竟能同时得到三大神功传承,不说后无来者,却是前无古人了。

    李冰阳怔怔看着李秀,良久后叹了口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将幽冥心经传授给李秀,究竟是对是错。

    他生怕这孩子走上自己的老路,再三叮嘱道:“幽冥心经的修炼进展极快,你切不能一时贪功而本末倒置……玄门罡气是道家正宗,修炼进境虽缓慢,但若修炼到极致,无论是幽冥心经还是化神大法,都定然比之不上。”

    李秀凛然受教。

    李冰阳说了这么久,神色间早已十分疲惫,“眼下你的修为也已经颇有根底,虽然武道永无止境,但我所知所能已经尽数传你,日后你到了江湖之中,诸事烦心,全凭自己用功……”

    说着,他又将江湖上诸般禁忌规矩、门派渊源、武功家数都说给李秀。

    提起四大派时,李冰阳凝重道:“四大派在江湖中地位相当,各有独门绝学,但自从二十年前与奉天教的一场大战后,天极、削山二派损失惨重,人才凋零,已名不副实,真正实力强劲的除了咱们赤阳派,便数冲霄派了。”

    李秀问道:“冲霄派剑法很厉害吗?”

    当时他遇到奉天教张伯清等人时,依稀记得那个刀疤汉子便出身冲霄派,只是不知为何转投魔教了。

    “没错!”

    李冰阳点头道:“若论出剑之迅捷,冲霄门徒丝毫也不在凌云阁杀手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只是没有凌云阁杀手那么刁钻罢了。”

    “咱们赤阳门下弟子,无论是修炼拳脚剑术的,亦或是研究五行术法的,都首重练气,若将玄门罡气修炼至大成境界,无论是多么粗浅的功夫,都能发挥出莫大威力。”

    “冲霄派却不同,讲究的是一剑破万法,所以冲霄剑法之凌厉,尚在天罡剑法之上,你以后若不小心与冲霄门人交恶,一定要多加小心。”

    李秀诧异

    道:“难道冲霄门徒不修内功?”

    “这倒不是,”李冰阳摇头道:“冲霄派混元一气功传承数百年,未必就在玄门罡气之下,只是他们修炼真气,完全是为了剑招更加凌厉,却与我派‘以气驭剑’的宗旨背道而驰了。”

    李秀点了点头,见他精神越来越差,劝道:“师父,冲霄派跟咱们赤阳一样,都是正道四大派之一,弟子又怎会与之交恶?我看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嗯,你先听我说完。”

    李冰阳道:“你虽是小贼出身,难免有些小小的滑头,但本心甚是忠厚老实,我是放心的,但你要切记江湖人心险恶,别说是其他门派,便是同门中人,有时也未必全信得过……”

    “不是还有师父么?”

    李秀见他神情落寞,有些意兴阑珊,连忙打断他,笑道:“谁还能骗得过你老人家?等徒儿将来练成神功,便去替师父将凌云阁上下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去大雪山接上霜儿,咱们师徒三人便寻个风景绝佳的山谷住下来……师父,我看咱们从前住的那地方就不错!”

    “好,好!”

    李冰阳微笑道:“身为赤阳派弟子,行侠仗义乃是我辈份所当为,凌云阁杀人只认金银财宝,决不分青红皂白,等你将来神功大成,不论是于公于私,你都要替我除去此武林大害,纵然万分艰难,也不可退缩半分。”

    “但是……”

    他忽然伸手紧紧抓住李秀肩膀,“凌云阁人多势众,阁主齐成祖更是神功盖世,即便是全盛时期的我,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你在修为不到之前,切不可妄自去寻凌云阁的麻烦!”

    说到这里,已经是疾言厉色。

    李秀眼眶发红,咬牙道:“师娘被齐成祖那老贼害死,师父又因此身受重伤,弟子……”

    李冰阳瞪大眼睛,怒道:“我要你现在发誓,若是神功未成,就算是凌云阁的一个最普通的杀手,你都不能去招惹,若不听我的话,我死也不会瞑目,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秀心知师父此时虚弱无比,不敢惹怒于他,不情不愿地立下誓言。

    李冰阳叹息道:“你跟着我修炼了三年有余,功力已非同小可,但江湖之中能人辈出,凭你多大的本事,也不能天下无敌。须知大丈夫能屈能伸,其实不止是凌云阁,当你日后遇上了解决不了的危难,忍一时之气,这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却不是胆小怕死。”

    “是!”

    李秀低头应允,心想今日师父无论说些什么,自己都答应他便是,决不能让他耗费精神了。

    李冰阳神色缓和下来,微笑道:“我这么说,倒也不是让你做缩头乌龟,你只需记得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八个字,我就放心了。另外,我对奉天教了解不深,日后你若与奉天教徒有所接触,当多加小心。”

    李秀点了点头。

    李冰阳又道:“其实武者剑客的手段,只要不是先天境,大抵你也了解。日后行走江湖时,最需注意的反倒是那些懂得五行术法的人,若是正面相争,他们大多是斗不过你的,但若论背后插刀、偷袭暗算,向来是这些术士的强项,奉天教就有很多路子极野的散人,你要小心了。”

    李冰阳咳嗽两声,接着道:“日后倘若你有缘能上赤阳山,就说你是‘海阳’的弟子,表明你的身份,也算是认祖归宗了……替

    我向掌门王真人、广虚子宋海涛真人问好。”

    海阳正是李冰阳在赤阳时的名号,已多年未用过了。

    说到赤阳派,他眼中多了些说不清楚的情绪,叹道:“多年前我在山门学艺之时,与你二师伯广虚子关系最近,恰好他最精通五行术法,你若有缘得见,可以多多请教……”

    “弟子……弟子怎么会单独前往赤阳山?”

    李秀强笑道:“就算要去,也定是跟着师父一起了。”

    “我是说如果,”李冰阳皱眉道:“还有,若是你有幸能见到你师祖碧石真君,替我带一句话给他老人家。”

    “什么话?”

    李冰阳沉吟片刻,说道:“你就说‘弟子海阳不肖,擅自与凌云阁魔头交往密切,愧对列祖列宗,求他将我……将我逐出门墙,以儆效尤!’”

    李秀惊道:“师父……你怎么能这样?”

    李冰阳却不答话,他静静地看着李秀,眼中满是慈爱以及不舍,又夹杂着一些淡淡的遗憾。

    良久,他轻轻挥了挥手,声音几乎已低不可闻,“我这一生甚是荒唐,竟被齐成祖操纵了一生。多年来,我虽为凌云阁做事,杀了许多名门正派之人,却从未害过一名同门,即使曾亲眼见到赤阳门人犯下大错,也能饶他性命……”

    此时此刻,李秀就算再蠢笨,此时也隐隐听出他话里有些交代遗言的意味,心中猛地一突,仔细看时,果然见李冰阳面色逐渐又变得苍白起来。

    他再也忍不住情绪,噗通跪倒在地,哭求道:“师父,弟子求你了,一定要好好养伤,这些话咱们以后再说吧。”

    李冰阳摇了摇头,微笑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就算我现在死了,又有什么不舍呢?我能收得你这样天资心性均是上乘的弟子,算是不枉此生了。”

    须臾之间,他像是突然苍老了二十余岁,满头乌发竟白了大半。

    李秀心神已乱,只是不住哭泣。

    李冰阳颤巍巍从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瓷瓶,轻轻抚摸一番,“我死之后,你将我和你师娘的骨灰掺在一起,同穴而葬……”

    李秀悲从心来,哭道:“师父,你……你别说了!”

    “你答不答应?”

    “我……弟子答应就是了。”

    “好!”

    李冰阳微笑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对了,为师还想再求你最后一件事。”

    李秀哭道:“师父请说。”

    李冰阳这时已愈发虚弱,低声道:“我膝下无子,你……能不能从此以后……”

    李秀放声大哭,磕头道:“弟子……不,孩儿李秀记住了。”

    他从小被父母遗弃,流浪街头,从来不知自己姓什么,直到遇见了李冰阳。

    这三年来,当真是他一生中最高兴快乐的时光,又何尝不想有如此慈父?

    他正要央求他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忽见李冰阳面色不大对,不由愣了愣神。

    随后心中咯噔一声,如坠深渊。

    李冰阳终于用尽了所有力气,溘然而逝。

    在他手里,却仍牢牢抓住那盛着爱妻骨灰的瓷瓶。

    李秀大恸,只觉往事历历在目,不由伏在恩师身上,失声痛哭。

    天地之大,又只剩下了他孤零零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