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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碎(3)

    白露不再讲话,因为祁镇说得对。

    “精神恋爱和肉体恋爱其实是无法分开的,我有好多困惑,好多不明白,不清楚的事情,我想我已经彻底堕落在人间了。”

    “总会有尽头的,就像你现在对我,不就是一个解脱?”

    祁镇抱住女人说,“这只是暂时的,我告诉自己我在谈恋爱,然后,一切都不要想,一切都不要问。”

    “和用酒精麻痹自我的感觉差不多?”

    “是这样的吧。”

    “那你呢?怎么想我?和我这样的男人谈恋爱是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的,认识到这一点的女人会选择和我保持暧昧;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的女人,我又不会喜欢。”

    “我?我不知道。我也别无选择。你当然好,你看起来前途无量,事实上也是活在另外的圈子。我有多么向往你的教养环境和生活环境你该知道,可是我要凭借什么呢?姿色?谈吐?才艺?有了这些就真有人送大把大把的钱来么?你看我,脾气大,心软,没有决断,又容易动真感情,根本不是社交的人才,之于无边无际的未来,什么是靠得住的?我是回不到父母生活的圈子去了,想来,我也不可能走进你的生活……”

    “不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走进你的生活。”

    祁镇说的走进女人的生活,是和女人一起回她的寝室楼。

    白露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注视着男人和宿管老师办理进入手续。有人为进入你的世界而讨好你的身边人,是件无尽幸福的事。

    但虚荣心只是瞬间,欢乐是人们不去想现实的忘忧。

    他们走进房间。

    “你来大学后就没有办理入住吧。来过吗?以前?”

    祁镇在逼仄的空间里含笑摇头,低到无尽现实中的失落感,其实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可以抚平的。祁镇从头到尾审视着白露的衣柜,不由得悲从中来。

    “没见过大学生公寓吗?”

    “不是。”

    “倒是挺整齐。”

    白露噗嗤笑了出来,“我该怎么招待你坐下。用我的坐垫可以吧。”

    祁镇笑了笑,“你的身体,我都在用,还怕这些偷袭别人概念的坐垫?不过说真的,活在虚假的世界里不觉得是另一种欺骗吗?”

    白露笑,来到男人身边站着,“在刚刚入学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您屁股底下的这个坐垫是仿制的赝品呀。我们日久生情,这就是我的一部分了。还有你看看,我们真正贫穷的生活,又有什么是真的?”

    女人笑着在祁镇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我也不指望你能明白,大概你也从不曾明白,我们的衣食住行每一项都存在于模仿中。怎么样,有没有很满足?我的富贵阶级?”

    祁镇把女人逮在怀里,想了想,又放开她。

    “你室友可能随时会回来的。”他脸一红,全然没有了在属于自己的领地的那一番架势。

    “她又去了广州。放心吧,昨天刚走。”

    规规矩矩的祁镇只是看着女人笑。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天生的不食人间烟火,刚到法国的时候,自以为很了不起,终于还是。”祁镇说,“我的贵族观念是在那里起步的,你该能想象得到,就像现在的你。”

    “至少你有钱。”

    祁镇又再一次笑了,“是啊,至少我有一个有钱的家族。我可是公子哥,但我的女人是个完全的自由人。”

    白露望着他,他的笑容发出淡淡的光,连眉目都舒展开来,真是个美貌的男人。

    “我该穿什么,你帮我选好了吗?”

    “选好了。”

    “真的?”

    “我帮你准备吧,这是我要带你去我的世界,应该由我来选。准备衣服的事情,怎么能交给对方呢?”

    白露说,“我的事情呢?”

    “你知道的,衣服里的内涵最重要。保持住,美丽的衣服,配饰,她们就自然来找你啦。”

    很多时候,我们要做个特立独行的人,我们渴望与众不同,比如说,在大牌扎堆的场合,借助一种神秘的力量,比如说身边的男人,比如说自身的优势,来映衬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可是贫穷,就是贫穷,当你的积累无法为奢侈品埋单,无法为艺术品埋单,屈服于现实,尊重那个带领你走入这个世界的男人,最好了。所谓的,穿上龙袍也不会成为太子,是的,真的是,衣服,外在,男人,这些根本不可能给你一个新的你。所以,我们既不需要去高傲地抵制男人给你的物质,用清高来假释自己的心;也同样不需要贪婪地用身体的某些部分去换取对方的欢心,不断地占有来麻木自己的心。

    什么时候应该接受别人的好意,只是是爱着对方,没有可能不清楚。

    白露不知道自己在接受祁镇的感情时,意味着也要接受这么多。大概祁镇也习惯了这种不对等的物质关系。

    “我不会比你付出更多的真心,我们这种不对等的爱情,你也忍受得了?”

    祁镇笑,“能怎么样呢?门当户对的日子,我往后还多着呢,至少我付出了金钱,我的那个你还相信我也是付出了真情,等到男女双方都不相信真情的付出时,我该怎么办?你看我,天生就是个为女人赴汤蹈火的人。你可能不相信我所说的,对每一个前女友,我都是掏心掏肺,掏钱掏人。”

    “任何一个。”白露没有多问,她相信他,除了相信他,她没有什么能够为他们的爱情做的。他曾为一夜情的职业女人用心准备礼物,更曾为千里追人的李寒做剧社经理人,声势浩荡地资援她到京城人艺演出。他对女人如此用心,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如果是不满,那也只是,为什么他这样一个明澈的人,还是像雄性动物一样,不断寻欢;如果是不满,那也只是,他的前女友,白露相识,并时时假象着她的存在,她的优点,她在祁镇心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