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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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山北望天涯路 第六十四章 学宫先生

    若是说东海崖头那人是天下武道修行者头上的一座断崖,那位于冀州的稷下学宫就是世间文人士子心中的青云路。

    稷下学宫位于冀州城东,占地足有方圆十数里之多。学宫内假山奇石,楼台庭院,溪湖草木应有尽有。

    学宫占地极广,其内学子自然也不在少数。前秦时秦武帝曾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所以当时百家学子皆是隐姓埋名遁入各地保全道统,当时学宫之内就收留了不少避难学者。

    如今大奉立国之后,对于学术之风不比前秦要求苛责,一时间文坛上竟然又有百花齐放的苗头,其中尤以儒道法兵阴阳纵横六家学子头角最为峥嵘。

    而且自太宗李世安登基至今十六载,期间广开科举之行已有十届之多,其中状元榜眼探花共有三十人之数。这三十人中,竟然有十三四位学子出身稷下学宫,除此之外还有五六位也在学宫中求学过不短时日。所以世间有人笑称,若能拜入稷下学宫门下,就相当于一只脚踏上了青云路。

    故而每年春秋到了去长安科举之时,便有不少富家老爷带人专门守在学宫大门前,只待有哪位学子背着包裹像是要出门赶考,老爷就会一声令下带人把学子一棍敲晕,直接抗回家里和自家闺女拜堂成亲。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了之后,再放学子进京赶考。

    听起来好像是件荒唐事情,可在那些富家老爷看来左右是笔不亏的买卖,万一真的登科及第那就是大赚特赚,即便落榜,那也还有明年不是?退万步讲,即便这学子一辈子没能登科,那把女儿嫁给个懂风情的读书人,也比嫁给那些个土包子强吧!

    所以这宫外捉婿的荒唐事情持续了七八年之久,直到前几年学宫的某位祭酒大人有事出趟远门,恰好有位眼神不太爽利的富家老爷蹲在学宫门口,看着有人出了学宫,老爷搓了搓手,一棒子下去就把这位祭酒大人抗回了家,险些就要让这位祭酒大人老树发新芽。

    此事过后,那位祭酒大人也顾不得保留自家颜面,修书一封递到了冀州府衙内。于是便有了两位官差腰间佩刀在学宫门口日夜巡逻,这才断绝了这类美事,其后的宫内士子纷纷拍腿感叹,以后可就没有这等美事了呦!

    除了学宫内的求学士子个个才识高卓,能在这里教书育人的诸位先生自然也不简单。即便随意在宫内拉住一位请教名号,那都是至少享誉一地的文豪大儒。甚至有传言曾说,太宗登基之时朝堂内人才凋敝,所以太宗求贤若渴,甚至私下里发了一道旨意给宫中先生,只要是稷下学宫的先生肯出仕为朝堂效力,那入朝时至少是一件朱紫袍服!

    入朝便是四品之上?听闻或有此事后,甚至曾有一地县令抛下公务,长跪在稷下学宫门前求入门墙,希望借着这条路青云直上。不然若是以他一介七品小官,想要穿上一身朱紫,至少还要在宦海内泡上二三十年。

    若只是如此,稷下学宫虽然无愧世人所称的如上青云之名,可要和雷音寺、地肺山比肩或许还差了不少。

    之所以世人会将这三地并列而谈,那是因为学宫中每隔百年便会有一位圣人出世。从秦武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叔仲,到光武帝时一生大权在握难辨忠奸的王君菊,再到百年前的那位妙手仁心医天下的张景仲,皆是于国于民有大功德在身。

    而且哪怕未入圣人之境,学宫士子对天下大势之影响也不可小觑。但只说前秦乱世之时,本来十八路反王三十六股烟尘打的热闹,可就在三位学宫士子出山之后,天下间风云突变。

    秦朝皇室遗脉子刘昭本为一织席贩履之辈,虽心有壮志重建大秦帝业,可惜前半辈子颠沛流离一事无成。直到在山岗上遇见那自号卧龙的诸葛孔明之后,一席隆中对便将天下划为三分。从此刘昭便拜诸葛孔明为军师,以白手起家从各路诸侯的夹缝之中,打下了西蜀这片基业。

    再说那江东孙家的二公子孙仲谋天生一双慧眼,仅仅是一场酒宴之上便看中了同为江东豪门的周家大公子周瑾,两人相谈数晚彼此意气相投。在周瑾从稷下学宫求学归来之后,趁着秦失其鹿天下动乱之机,二人数出奇兵剿灭贼匪,打下整片江东之地。之后更是据长江御北敌,成就不世帝业,堪称一代豪杰。

    还有一位或许不如前两位声名赫赫,可那是因为他还没等出学宫之时,就被人堵在门口不准出师。等到终于要行走天下之时,就被人请着八抬大轿拜为上宾,士子无奈苦笑之下,也只好如同小媳妇般从了这等地痞无赖般的做法。

    那还未出师便被堵在学宫内的士子姓和,叫和文甲。那请着八抬大轿上门堵人之人姓林,叫林天骄。

    .....

    .....

    .....

    阳春四月草长莺飞,如今已是接近立夏时节,天气比起前几日热了不少,所以稷下学宫内有不少学子都会选择到屋外选个合适地方庇荫乘凉。

    在宫内东南一角,有一长宽约莫数十丈的小湖,湖中有无数荷叶莲花含苞待放,岸旁有几株青青柳树随风飘絮。所以平时学子们没有功课之时,大都喜欢来这里吟诗作对当湖赏景。

    不过今日的湖边倒是有些冷清,没有了那些个身穿青衫的学子身影,有的只是位披着一条毛毯躺在竹椅上的中年文士。只见他颌下留有一指短须外,双目开合间有如鸱目虎吻,见者无不心中升起一丝凉意。

    文士手持一只竹木鱼竿,将鱼钩甩入湖中之后便双目微闭好似熟睡过去一般,任由头顶柳叶随风摆动,拍打在他的脸颊上也不以为意。

    “一个已死之人来见一个将死之人,该是所为何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是死都死了,那要说的总该不是一件坏事。”

    湖旁一声清问响起,接着是一声浅答低吟。

    不知何时,中年文士的身后站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高的那个是位身材挺拔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身后矮的那个是位眉眼灵动琼鼻樱唇的绝色少女。

    “

    不是坏事难不成还有好事?自打我遇到你们哥俩那天起,恐怕就没有过什么好事了吧。”中年文士一拨鱼竿,冷笑说道。

    矗立在柳树下的李雨朝仔细琢磨了半晌后也没回答。不是中年文士说的他无法反驳,而是他知道眼前这个阴险毒辣的家伙这一句话后必定还有几十句在后面等着,不管自己怎么回答恐怕都是要被中年文士带到沟里,索性就不回答了。

    要知道,李雨朝以前每每和这个文士辩嘴,从大到小或许有了数百次之多,可李雨朝就是一次都未赢过。所以刚才的经验实则是用了不少惨痛经历换来的啊。

    所以李雨朝微微跺了跺脚。岸边仍旧寂静无声,但面前的湖面上却好似有一道惊雷炸响,水面顿时泛起波纹无数。

    “啧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以为磨掉了点炮仗脾气,没想到还是和当年一样,没个长进。”

    湖中波动如此剧烈,还怎么可能钓上鱼来?所以中年文士大手一握那根竹竿,用力一提便将鱼线收了回来。

    而在李雨朝身后的少女却是不禁瞪大了眼睛,这位学宫内的先生钓鱼,怎么用的是一尾直钩?!

    “李玄霸已死,现在在先生面前的,乃是李雨朝。今日所来,是有一事请和先生相助。”李雨朝却是不管那鱼钩是直是弯,只是展眉肃目抱拳躬身说道。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找上门准没好事。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呐。”中年文士瞧着对面这副庄重神情,一翻白眼说道。

    “我若真是黄鼠狼,那和先生难不成就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过不了三息,李雨朝就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惫懒样子,挤眉弄眼说道。

    “嘿,一时不察倒是让你抓住了话头....”中年文士以手抵头苦笑道。

    “什么事情你先说来听听。我的性子你也知晓,要是太过麻烦那就算了。”中年文士说道。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请和先生帮我下盘棋。”李雨朝笑眯眯地说道。

    可没想到话音刚落,中年文士瞬间便是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般,飞快答道“不下不下。”

    “和先生当真考虑清楚了?”李雨朝温声细语,继续问道。可与此同时脚下却是再度发力,湖中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几条可怜的小鱼被一股无名劲道崩飞到了岸上,正好落在中年文士的脚边不停翻滚。

    “唉,我就说吧,遇见你们两个家伙什么时候有过好事了?”中年文士苦着脸坐在藤椅上,叹息说道。

    “所以先生答应了?”李雨朝追问道。

    “不答应,成吗?”中年文士苦声说道。

    “不成。”李雨朝淡然答道。

    不成,那就成吧。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两个家伙霸王硬上弓了。当年抬到学宫前的那顶八抬大轿,其他人看见的是轿子如何美艳如何隆重。

    可在他和文甲的眼里,看见的却是那八位抬轿男子腰间的锐利长刀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