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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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山北望天涯路 第六十三章 东海武夫

    江南道位于大奉东南一带,道中的沙洲城地处东海之旁,周围有雄山峻岭围绕于旁,也有磅礴江河汇聚于东海之中。实在是个山清水秀适合往来游玩的大好地方。

    可真要有人想要去沙洲观海,恐怕没走几步就要心里发毛。因为沙洲城旁的几条官道之上,往来的行人旅客皆是背刀佩剑,一个个虎背熊腰筋骨强健,互相之间目光梭巡,一言不合间就是抽出身前兵刃比划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群朴善良民。

    “老兄,前面就是那座武城了?”官道之上一辆马车微微放慢了脚步,车厢里一个文士袍服的中年儒士探出头来,向着旁边一名佩刀汉子轻声问道。

    只见那佩刀汉子上下打量了这中年儒生两眼,瞧着这书生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不由得皱眉说道“你这书生怎么来这种地方?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武城可不是你们这些酸秀才靠着嘴皮子能混得开的地方。”

    中年儒士哑然一笑,和声说道“这位兄弟,我听说沙洲这里的海景不错,顺便有人托我来这给人带个话,不会出什么事吧?”

    佩刀男子冷笑一声,说道“看景什么地方不能看,非要来这地方把命丢了才甘心?那个要你来这带话的人恐怕也是没安好心。我劝你啊,赶紧掉头回去才是正理。”

    中年儒士一摇手中折扇,微笑说道“我听说这里日出之景堪称一绝,尤其是登崖所观,据说有吞吃天地之大气魄。若是我就此掉头错过此等美景,岂不可惜?”

    佩刀男子闻言摸了摸腰间长刀,无奈说道“你以为东海崖头那么好登?要真是如此,哪里还有这么些个兄弟来这找不自在!也罢,既然你这酸秀才自己乐得找死,老子也没有拦着的道理。顺着这路步行半个时辰,你就瞧见无敌城的影子了。”

    说完佩刀男子转身健步如飞而去,只留下身后的一辆马车拉着个中年儒士在官道上慢慢前行。

    果然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中年儒士再一挑帘,那一面面雄伟巍峨的青砖城墙已经肉眼可见。

    等到马车再走近一些,中年儒士只瞧得沙州城的城门处豁然洞开,城头上之上本该是写着沙洲二字的地方,却是不知道被谁用什么法子削去一层,而后留下唯有武之一字!

    中年儒士距离城门处仍有着数百步左右,远远观瞧下那一个武字虽然不是名家手笔,但一笔一划里却是自有一股金戈铁马之意纵横其中,哪怕是中年儒士离着如此之远,也有一股张扬跋扈气势扑面而来。

    再进几步,中年儒士已经瞧见了武城全貌,与他过去所走过的其他城池不同之处,就是武城的城门处没有一个兵士看管收税。别说城门里,若是中年儒士进城一观就会发现,整座武城之内都没有一个大奉官吏!

    这座东海边的武城,俨然就是大奉境内的一片法外之地!

    不过城中虽然没有官府管辖,但各处秩序也是井井有条,士农工商各司其职。虽然城中有众多修行之人聚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仗势欺人。

    原因无他,沙洲城外几十颗风干后的脑袋都在城墙上面挂着呐。

    无论是刚刚蝉蜕通天的小辈,还是宝瓶圆满的一派宗师,又或是某位世家供奉的金刚行者,又有哪一个惹了事后逃过了枭首示众这一茬?

    武城的律法只有一条,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律法。

    可是世间又有何人能比崖头那人拳头更大?!

    武城依山而建只有三面城墙,而东面临海之处乃是一座断崖,其上怪石嶙峋形状陡峭,想要从崖背攀登上来无疑登天之难。

    断崖崖头有茅草搭就的小屋一间,多年风吹日晒之下这座小屋已经略显破旧。推门而入后环顾一圈,只见屋内装饰也极为简陋,除了一张板床一处木桌一个低矮小凳之外再无他物。

    茅屋不过是最最普通的茅屋,可是屋内的人却不是普通的人。

    屋中这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却是一片乌黑有如返老还童,方脸阔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豹子眼,只需看得一下就能让人心头一颤。可若略去那双眼不看,只瞧他一身麻衣麻鞋,又像是寻常地头里弯腰耕作的勤恳老农。

    可就是这好似质朴老农一般的人物,压着整座江湖二十年间无人能再出头。

    但凡是有志修行之人皆是知晓,三十多年前有一名叫吴伯符之人在江南道的沙州城里横空出世,凭借一双赤手空拳闯下不小名头。

    可就在他小有所成之时却突然消失在了世人眼中。直到沉寂数年后,吴伯符突然再次出现,一朝挑战当时江东剑池的一位剑道宗师,不过数十招过后就将大剑师手中宝剑夺下,羞得那名大剑师隔日便自尽而亡。

    之后的吴伯符更是一发不可收,主动上门拜访修行道中各大门派寻人比试。每到一处便是一场血雨腥风,其中数次险死还生,最后还是小强一般活了过来。

    这一打就是十年之久。终于到了某一天,吴伯符讶然发觉世间之人竟然再没有一个肯与他交手,许多江湖同辈更是给他冠上了天下无敌的名头。

    那年不过三十多岁的吴伯符又回到了最初出现的沙洲城里,一个人闯进官衙放言,要这群酒囊饭袋三天之内滚出沙洲。当年的沙洲城守勃然大怒,唤来府中所有侍卫,府外更是有无数精兵沿街而来要惩治这个狂妄之徒。

    而后吴伯符只是一拳压下,那座挂着明镜高悬的威严衙堂就像一块松脆酥软的桃花糕般,成了一块薄饼。

    见得此情此景,沙州城守虽说平日昏聩一点,可也不至于真让手下士兵去填这个无底洞,只能带着大大小小官员士兵撤出了沙州城里,同时一道加急告文就递了上去。

    可让世人大跌下巴的是,大奉庙堂上下对于吴伯符占了沙州城一事,只是装聋作哑当作无事发生,而那个倒霉的沙州城守却被一群御史以办事不利的名头送进了大牢。

    自那以后,吴伯符一指抹去城头沙洲二字,而后以指做笔写下了那个‘武’字,自号武城城主在东海崖头结庐而居。

    于是每年

    无论春夏秋冬,都有无数初出茅庐的天才俊彦想要登崖与这个天下无敌一战,可是能有资格走上崖头的,不过寥寥几人。

    而这本来极难登顶的茅庐门前,现在却有一个中年儒士站在这里,伸出二指轻轻叩门。

    “伯符兄,快快开门。不然我就在你这门前胡乱画上几笔,万一画的不好看了,糟心的还是你不是?”中年儒士折扇轻摇,仿一派风流写意,可这话里却好像一个地痞无赖般说道。

    “不过区区一道木门,还拦的住你这个混不正经的家伙?”屋内一个浑厚低沉声音答道。

    “夫子曾言,非礼勿动。”中年儒士淡然说道。

    木门吱呀一声便缓缓打开,吴伯符坐在床上一动未动,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最是看不惯你们这些酸书生,无论如何总是可以讲出一堆道理,仿佛你们就没有错的时候。”吴伯符冷哼道。

    “圣人所言自然是有无数道理,我等后辈自然该将这些铭记在心。”屋内只有一张小凳,中年儒士也不嫌弃,一屁股坐了下来微微仰头说道。

    “废话少说,你今日登崖莫非想要和我打上一架?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吴伯符懒得和这些连心肝都快要成精的书生文士打交道,他最擅长的还是靠着一双拳头说话。所以话音未落之时,吴伯符已经一边扭着脖子活动起筋骨来。

    “慢着慢着!”中年文士连连摆手,生怕吴伯符就在这屋子里动起手来。

    “在下今日而来,不过是受人之托来为伯符兄带句话。伯符兄或许不知,当年爽约于你的那位刀绝齐华涟,前几日却是在关外道露了踪迹,世间皆是传言,这位刀绝磨刀十数载,为的就是东海崖头这个天下无敌的位置。那么伯符兄,你可愿再续当年之约与齐华涟一战?”中年儒士嘴里如同大蛇吐珠一般,不过三两息的功夫就把这段话娓娓道来。

    吴伯符闻言后眉头一皱,却是没有马上答话。

    “这么多年来,虽然伯符兄公认天下无敌,可市坊中也有传言,说伯符兄自所以还差了几人未曾出手,怎么算得了真的天下无敌?何况当年齐兄本来与伯符兄相约长安一战,可是不知为何却在那之前封刀退隐,伯符兄难道就不引以为憾?”中年儒士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对着这位武道几近天人的汉子诱惑说道。

    “是那齐木头让你来得?”吴伯符猛然一转身,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直直看向中年儒士说道。

    “非是齐兄所托.....”被吴伯符冷冷盯住之后,哪怕是这位有资格登上东海崖头的中年儒士也不禁心头一颤。

    “哼,回去告诉你身后那人,齐华涟只要敢来东海,我自然不会像他一样畏畏缩缩!”

    吴伯符说完坐回床上,继续闭目开始修炼。中年儒士见状也只得转身离去,若是再说下去,恐怕他就要尝尝那天下无敌的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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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