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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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路远,有道慢行 第七章,六甲秘祝

    黄昏的昏黄光芒洒在武庙外的溪涧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极了一堆散在水里的黄金。

    小瞎子蹲在小溪边,心疼的拿着手里的五颗铜钱,遥遥望着小溪对面朝他挥手作别的小姑娘,他哀叹一声,一屁股坐到了石头上,对这个花“大价钱”骗来的漂亮媳妇,他有苦不能言,心中十分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换一个来骗。

    握着两手空空的拳头,从不做亏本买卖的小瞎子,狠狠踹了溪涧石头一脚,想着等她先给自己传宗接代后再休了这个霸道不要脸的女人,现在的隐忍,不为风平浪静,只为积水成渊。

    他踩水在溪涧,踢踢踏踏,只要顺着溪水往下就是他和穷秀才的家门,途中他想到小姑娘讲的修士隐秘,微微蹙眉,心中叹息,还是自己太穷。对于小姑娘的话他深信不疑,在他的印象里,家境优渥的小姑娘知道的一定比穷秀才多,毕竟穷秀才穷,民间有句谚语,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小瞎子是相信的。

    世间修行者总体能分为五个境界,分别是筑基境,望道境,问道境和超脱境,而最后一个境界却十分难以划分,有的称“仙境”,有的称“极境”,有的又说是“自在境”,虽然称呼不一而足,但只有到达这层境界才算,跳出三界,不入五行,真正长生。

    筑基境顾名思义,筑大道根基,是立身之本,根基深厚与大道高低直接相连,分体魄,神魂,资质三境。

    望道境是筑基之后最吃资质的境界,有知微境,知天地之博,世间之广,观气境,观万物之气而修身,感玄境,感大道玄妙,如此方可真正开始求仙问道。

    问道境高低则单依靠修行者自身福运气数,分蕴灵境,神府境,炼神境,此三镜唯有入世才能修的圆满。

    超脱境同样分三境,金丹境,元婴境,天象境,唯有达到金丹境的修士方可容颜永驻,实现半“长生”。

    小瞎子唉声叹气,一脚踢飞一块石头,小姑娘的话里,筑基境是需要吃大量仙草灵药来喂养体魄的,想到这儿小瞎子简直伤心死了,咋就这么穷呢?

    他朝身前打出几拳,权当将自己的缠身霉运统统打散,在溪涧里健步如飞。

    小屋外小瞎子见到了两个站在小溪前,踌躇不前的男女,他们皱着眉头,想朝前迈又迟迟不动腿,异常纠结,小瞎子在心底偷偷骂了句神经病,上岸后又一步跳到溪水里,示意给两者看。这两名男女见着这一幕只觉得遭到了羞辱,面色通红。

    小瞎子笑嘻嘻的看了他们一眼,准备上岸,不再理会这两神经病,在岸上,小瞎子脱掉自己灌水的鞋子,把水倒进小溪,赤脚朝屋子走去,尚未走出几步,那溪涧之中忽地飞出一道黑影来袭向小瞎子。小瞎子侧弯腰躲过袭击自己背心的东西,紧接着双足发力,直追上前飞的黑影,一拳砸下,啪的一声这黑影直直摔落在地,被一拳砸晕过去。

    小瞎子立定一瞧,是一只嘴下长须的黑鱼,他用脚轻轻踢了踢黑鱼,发现真的昏迷后,用手扯住黑鱼的一根长须,提将起来,朝屋内走去。

    溪边男女见此,索性收回脚,口念法诀后,长剑出鞘,连人带剑直接飞去。

    小瞎子把黑鱼往自家水缸里一扔,与从溪涧抓起来的金背鱼混在一块后,怕黑鱼跳出去,又跑到穷秀才院子里搬来一块人高的圆木桩盖在上面,这才安心。没走几步,小瞎子立即返回,掀开木桩,数着鱼缸里的金背鱼数量,数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少了一条。

    小瞎子勃然大怒,放下背篓,一步飞到穷秀才院子,正要开口大骂,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将呼之欲出的话咽回肚子,深呼吸一口气,瞪大眼睛,装出凶恶模样,一脚踹开了穷秀才紧闭的屋门。

    正关门闭户,大快朵颐的穷秀才忽听的屋门一响,大量白光涌入屋内,吓得他将一块刚入口的鱼肉囫囵吞下,鱼刺卡在喉咙里,穷秀才呕吐不断。

    小瞎子走上前去一拳砸在穷秀才背上,力度控制的当,帮他把鱼肉带鱼刺一同震出喉咙,穷秀才见鱼肉要飞走,连忙关门打狗,将之

    困在嘴里,一阵抿动后,从嘴里吐出一根带血的鱼刺,然后喉咙一动,鱼肉下肚,心满意足。

    小瞎子见穷秀才面色沉醉,立即踢了他一脚,提醒他自己是来讨债的,“你是不是偷我鱼了?”

    穷秀才被一脚踢在腿窝,整个人一趔趄,蹙眉辩解道:“咱两兄弟谁更谁啊,怎么能用偷这个词,我不是从小教你读书学字么,看来你没用心啊。”

    小瞎子举起拳头威胁道:“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穷秀才面色一变,连忙拉着小瞎子坐到桌上,讨好道:“我这不是瞧着天色已晚,你还没回家,怕你太饿,所以事先把饭做好了等你来吃么。”

    小瞎子用手指在桌上敲着,装模作样道:“你觉得我会信?”

    穷秀才看着桌上的鱼刺和所剩无多的鱼肉,心中微虚,赶紧跑去拿出一双筷子来,小瞎子接过手,尽管在武庙已经吃饱饱的,但美食在前,哪有不吃的道理。

    两人麻溜的消灭了剩下的鱼,苦口生津后,小瞎子对着靠在一边抚摸肚子的穷秀才道:“鉴于你偷我鱼的罪行,我打算原谅你,但是也不是无条件的。”小瞎子说完,眼睛斜瞥着穷秀才。

    以穷秀才对小瞎子的了解,只要一看这家伙撅屁股,就知道要拉什么屎的,他立即警惕道:“有事你先说,答不答应,我在看看。”

    小瞎子一拍桌子,气呼呼道:“还想赖账不成?”

    穷秀才瞥他一眼,知道这家伙雁过拔毛的尿性,昂着脑袋,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僵持一会儿,最后还是小瞎子率先败下阵来,主要是鱼都给穷秀才吃了,能咋办,不是有句话来着,叫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自己就是俊杰。他嘿嘿一笑,变换战术,打起感情牌,“咱俩相依为命这么些年,你不会连几本书都不给我看吧,穷秀才,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就从此恩断义绝了啊?”

    说着,小瞎子欲情故纵的就要往外走,穷秀才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他,责怪道:“哎呀,你早说啊,不就是一本书嘛,我这里的书,你哪一本没偷偷拿去瞧过,我还以为你找我要钱呢,你是知道的啊,我穷秀才要钱没有,烂命一条。”

    小瞎子这才偏着头,不情不愿的被穷秀才拉进去。穷秀才拍拍胸脯,大气道:“你说想看什么书,哥哥亲自去给你拿。”

    小瞎子也是大手一挥,仗义道:“不用,这怎么能劳烦你,我自己去。”说完直接朝着穷秀才的藏书房里走。穷秀才其实一点也不穷,看着他堆满一整间屋子的书就知晓,除了他自己写的,这里更多的是不知道从哪买到的,奇珍异志,鬼怪故事,各种光怪陆离的书籍应有尽有。小的时候,他就喜欢偷偷跑到穷秀才的藏书库里找书来看,刚开始不识字,就只好看一些有图的本子,后来穷秀才没事干,就开始教他习字,他的阅读面也由此拉开,虽然看得多,但都是一些古怪的人物故事,某地传说,一些发家史,地区习俗与一部分完全看不懂文字的书籍,这些书大多都是以一张张羊皮卷装订成的,所以每次来看到穷秀才的藏书场面,他都会心生敬佩,这得花多少钱啊,与此同时,还不忘骂骂穷秀才蠢到书里了。

    小瞎子叹口气,推倒一座书山,在其中翻找,当年他每看完一屋书籍后,穷秀才就会又搬出新的一堆书,从不间断,所以小瞎子打心底还是挺喜欢穷秀才的。

    在一堆风水秘术里,小瞎子终于找到了心仪的书籍,他抖抖书籍,在书页缝隙间飞出大量的灰尘,呛得他直咳嗽,挥手扫开眼前的尘埃,小瞎子抹干净书封的泥垢,露出里面古旧的书籍,这本《六甲秘祝》是当年他在穷秀才藏书里找到的最好玩的一本书籍,刚开始穷秀才的书只是小瞎子拿来擦屁股的草纸,起先怕穷秀才发现自己偷他的书,所以就只好每一本都撕下一页来拿回家里备用。

    其中《六甲秘祝》就首当其冲,因为这本书的书页擦屁股很舒服,所以就成了重灾区,原本不算太厚的一本书,被小瞎子接二连三的撕到后来就只剩下薄薄的二十多页

    了。

    拿着薄薄的《六甲秘祝》,小瞎子不好意思的笑笑,赶紧翻开一页,除了给自己撕下来放到家里的临字篇外,整本九篇《六甲秘祝》就只剩下完整的兵字篇,斗字篇与所剩无几的几页阵字篇内容。

    小瞎子想了想,不能就这样把《六甲秘祝》拿出去,否则穷秀才看到了说不定会大发脾气,再也不许自己去他的藏书地了,他将《六甲秘祝》往肚子下一塞,用裤腰带捆住,再从这堆风水秘术里拿出一本保存完好的《四九》出来,当年那些蝌蚪一样的文字书籍里,就有这本《四九》,属于小瞎子的禁忌类书籍。

    这次拿它出来混淆视线,就是因为自己看不懂,想来穷秀才也该看不懂,所以对这本书对穷秀才来说或许不重要。

    他来到院子,发现穷秀才躺在摇椅上享受着最后的黄昏,小瞎子微微心虚,只想快点离开,穷秀才看到小瞎子手里的《四九》,瞪大眼睛,好奇道:“你已经看得懂了?”

    小瞎子一拍胸脯,大声道:“这当然!”穷秀才将信将疑,怀疑道:”你可得好好给我保存好啊,当初从外边偷,借来这本书我可下了不小的功夫。你别给我当草纸用了。“

    小瞎子被戳到痛处,脸色通红,恼羞成怒道:“说谁呢,我江路遥从来没干过这样的龌龊事。”

    穷秀才翻了个白眼,那表情不言而喻,你以为我不知道?小瞎子大怒,立即就要发誓,天老爷跟事先知道一般,轰隆一声雷响,吓得他浑身一抖。

    小瞎子受侮辱一般,眼看就要丢下书籍,夺门而去,穷秀才却喜上眉梢,挥挥手,“拿去拿去,说不定接下来有用。”

    小瞎子带恨而去。来到屋里,赶紧将门一关,点燃一盏油灯,借着灯光观看《六甲秘祝》剩下的两篇半。

    小姑娘和小瞎子分别后,手里拿着钱颇有持家有道的大妇风范,心里喜滋滋的,虽然从小连气运钱她都一点不在乎,但是一拿到手里这些凡俗铜钱,却如同在心口摸了蜜糖一般,快乐的都要飞起来了。

    她从离开后,就一直背着身子,好担心一回头就将自己喜不自胜的笑脸暴露在江路遥的一张黑脸下,自己要学会矜持,不能给他好脸色,而且用小指头想都猜的出来江路遥现在脸上的愤恨。

    她走到江路遥看不到的地方后,不由自主的就蹦跳起来,今天真是好开心。

    在中正街里,有一位挎着古怪竹篓的老妇人正在卖花,她不远处还有一名黑衫男子在卖兵器,男子身前的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摆着各式各样的刀剑,小姑娘赶紧停下欢快的步伐,眼睛又朝别处看去,蓦然发现街道上多出了许多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此时正有一群孩子围在黑衫男子的刀剑摊子前,眼中渴望,男子告诉他们这些刀剑不卖,但是可以花一颗铜钱选中其中一把,可以将之抽出来的,那么剑就送他了,有许多孩子来试,却只有几个最终抽出剑来的,现在围在一边的孩子都是以失败告终,又不甘心的。

    小姑娘不喜欢打打杀杀,对刀剑更是唯恐避之不及,赶紧从男子身前跑开,男子见状心中一叹。那名卖花的老妇人上前来问,小姑娘要不要买花,小姑娘本来想拒绝的,但听老妇人说,这花叫三生花,可许下三生缘,买花之后交给心爱之人,花便成了信物,往后三生就将两者连系到了一起。

    小姑娘情窦初开,那里受的住这个,红着脸从江路遥的两吊钱中取下两颗铜钱,买了两朵三生花。本来她可以用自己的钱来买的,但鬼使神差的就用了江路遥的钱,她觉得好像这才是属于自己的钱。

    买花后老妇人祝福了一声,小姑娘开开心心的往家里去,恍惚听到有人在身后喊自己,还以为是江路遥大发慈悲要送自己回家,一回头心愿落空,赶紧往前跑两步,好像被鬼神缠绕上了一般,避之若浼。

    “素素,你别跑啊。”长相俊美的白跑少年,跑上来委屈道。

    小姑娘眉头一蹙,转过身来,一字一句道:“我叫林素素,林素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