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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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银鞍白马度春风_216 排舞

    秦洵这么义无反顾十头牛都拉不回地追随齐璟投入权争当中,理由再简单不过,他爱齐璟。

    这当然不足为外人道,尤其是田书彦这人,秦洵故作高深莫测,再吓了他一趟,他约莫一时也没法定神细思,秦洵随意将他应付了拉倒。

    秦洵隐去这后头的没告诉齐璟,倒也不是有什么不能对他说的,只不过就算他说那些话单纯只为糊弄田书彦,齐璟那样对他多年患得患失极缺安全感的性子,恐怕还是要在“阿洵跟我不是因为爱我而是为了高风险高收益”这个问题上狠狠纠结一阵子,日后每每念起一回,又要再狠狠纠结一阵子,齐璟在有关秦洵的事情上向来执拗,否则也不会至今都还在对当初与秦洵传出“断袖”流言的楚天问那样耿耿于怀。

    齐璟心里一不痛快,秦洵不知得说多少好话才能把他哄开心。

    齐璟这个人吧,一般不闹别扭,而一旦闹起别扭来,比秦洵难哄得多。秦洵闹别扭,齐璟给他亲亲抱抱,喂块糖递杯水,再不济他若是到了“我不听我不听”的状态,齐璟放他自己在床上抱着枕头打几个滚,也就哄好了,但齐璟闹别扭,最难搞的一点就是他不说,他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像秦洵哪里不高兴就说出来,齐璟其实也是怕说了惹秦洵不高兴,但他不说,秦洵有时就不知道他是哪里不高兴,就是这么一个闹心的关联。

    上回昭阳公主齐瑶跟堂从戟闹别扭跑来景阳殿诉苦,齐璟带着堂从戟掩在门后听墙角,事后秦洵问过齐璟为何如此,齐璟告诉他,齐瑶有些话不好意思当面跟堂从戟说,每每自己生闷气,偏偏堂从戟从不知她为何不悦,这才起了摩擦,干脆直接让堂从戟将姑娘家待他的心里话听去,一劳永逸。

    秦洵琢磨着这话中内容就觉得哪里熟悉,他道:“你看昭阳跟堂从戟能这么清明,怎么你自己跟我闹别扭的时候,自己就跟昭阳一样憋死不直说呢?你们兄妹俩这什么毛病?”

    齐璟神色略微窘迫:“男儿家,若也总是计较在琐碎之事上,就……不合适,不想你觉我气量狭小。”

    秦洵“唔”一声点点头,很自然说道:“没事啊,我是你男人,我肯定要哄你宠你的嘛。”

    他这番话叫齐璟心念一动,素来将秦洵哄着宠着早成习惯,原来对方也不是单方面享受他的心疼,与他存着互相宠爱的心思。

    不过齐璟这憋着话的习惯一朝一夕难改,秦洵也不勉强他,反正大多数时候他选择最直接而有效的方式哄齐璟,脱衣躺床一气呵成,眼一闭心一横,随齐璟折腾,任他怎么高兴怎么来,最多翌日忍忍腰疼。

    不过这回他有心瞒过齐璟,却没料着被田书彦坑了一把。算了,也不能怪人家

    田书彦,真说起来还是秦洵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起因在于几日后又逢朝日,齐璟选择上完早朝再去御书馆,便在上午第二堂课下课后时才姗姗来迟,叫醒了正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秦洵,告诉他下堂课燕仪礼先生请假,由他长兄秦子长代课,纪律严明,不能再睡了。

    而在纪律严明的子长先生讲学课上,齐璟破天荒地扔了个纸团过来给秦洵。

    秦洵乐呵呵打开一看:

    秦洵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略一寻思便料着了田书彦所想,抚着额哭笑不得。

    田书彦在长安官场里交际不少日子,多少了解到秦三公子在江南历练时习的医药之术,并不怀疑他能弄到些形形色色的蛊毒带回长安来使手段,更不怀疑当日他状似玩笑那番话是当真在茶楼里已往他身上下蛊控制。

    好在对方很快表示的确只是玩笑,田书彦也不认为对方有蒙骗他的必要,但在那少年的马车驶离之后,他回嚼着对方与他玩笑的这番话,忽而又是一惊,越想越不对劲,心想这位秦三公子怕不是假借玩笑回答了他的疑虑吧?难道秦三公子毅然追随陵王齐归城身后,是被陵王用蛊毒掌控了性命,迫不得已吗?陵亲王竟如此阴毒?看来绝不能招惹他!

    今日早朝新官上任的田状元郎正好碰上同样来上朝的陵亲王,白衣的翩翩少年郎朝他温和浅笑一记,笑得田书彦心惊肉跳,心道分明外表看上去如此人畜无害,内里竟那般心狠手辣!此人当真不容小觑,城府恐怖如斯!

    将田状元郎眼中惊恐看得莫名其妙的齐璟,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对方丰富的想象力脑补成了什么模样,自然而然联想到是不是秦洵瞒着他,当日悄悄欺负了人家,才让人家现在看到他们一伙就诚惶诚恐,毕竟以秦洵那恶劣的性子,颇有这种可能性。

    罢了罢了,还是给齐璟说说吧,大不了再好好“安慰”他一场。秦洵一将田书彦如今所想琢磨出个七七八八,就忍不住拿这件事当笑话一样取悦自己,他乐呵呵提笔将原本瞒下的前因后果给齐璟说了,写还不一次性写完,有意一来一回与齐璟在课上多抛几回纸团,嚣张到学室前讲学的秦淮气黑了脸,又懒得再多搭理他们。

    春末考核在秦洵的叫苦中来临,是在三月廿九,多亏齐璟这段时日帮他临时抱佛脚,恶补了不少前面缺漏的内容,秦洵念书懒怠不积极,却是天资聪颖,真有心学也学得快的那种,应付个春末考核不算为难,他不过是极度抗拒这种考核一类的的事端,完全在下意识哀嚎。

    好在这日上午考核结束,御书馆很人性化地给学生们下午放假,秦洵满血

    复活,勾着齐璟的脖子直蹦跶。

    可惜这半日齐璟没法陪他胡闹,他那不厚道的皇帝老爹最近自称身子有恙,一堆奏章压到了洛王齐瑄和陵王齐璟两个儿子头上,很公平地等量分成两份,挥挥袖叫人送到了两个儿子殿上。

    秦洵心里啐着皇帝,什么身子有恙,他明明听姨娘白贵妃说,皇帝那身子骨好得能抱着小齐琛绕昭阳殿疯玩一圈,就是偷懒。

    儿子小的时候能拿来玩,儿子长大了,自然就用来压榨劳力,不亏,赚死他了。

    秦洵这阵子很闲,不用调香也不用炼毒,备用的瓶瓶罐罐都已在景阳殿那间辟给他的偏殿积成小堆,他进入了闲得能发霉长蘑菇的状态,今日他精神足,不打算陪在书房干看着齐璟批奏章,一来他不能频频打扰齐璟做正事,二来不打扰齐璟他就得无聊,索性给齐璟报个备,出殿转转。

    类似于齐璟一手掌管的救济制策相关奏章,秦洵闲来无事还能肆无忌惮地取笔蘸蘸朱砂替齐璟分担,毕竟这些奏章只在齐璟与受命朝官间来回,秦洵仿着齐璟的笔迹与语气,他们压根辨不出来。

    但这些皇帝分来给齐璟的奏章,秦洵还没那个熊心豹子胆擅自朱批,皇帝眼睛多尖啊,又是看着自己着重栽培的三儿子与秦洵这所谓“外甥”从小长大,秦洵估摸着自己代为朱批时仿齐璟仿得再像,都能被皇帝的火眼金睛揪出作伪的蛛丝马迹。

    说起笔迹,秦洵对于齐璟会仿自己的很是欢喜,对于自己会仿齐璟的也引以为傲。曾经在山庄时,正逢那时一部话本子在年轻姑娘中传阅甚广,山庄的师姐妹们练武歇息时聚在一处叽叽喳喳谈论,秦洵那时闲时会携些小点汤饮看望陆锋几个,随手会给平日往来尚可或是当时打了个招呼交谈了两句的女弟子们也分几块,一日潺潺小师妹正与众师姐妹边下武场边谈论得热火朝天,见着秦洵便直接来他这处落座歇息,秦洵被几个师妹包围,听小姑娘们兴冲冲地问他,在男人看来,什么样的行为足够体现出二人之间与常人不同的亲密。

    正值夏日,秦洵给几个师妹一人倒了杯酸梅汤解渴,略一沉吟,笑道:“代表不了所有男人,单单在我看来,大概就是互相会仿对方的字迹吧。”笔墨钩回间满是温融情思,近乎平淡却暧昧得难以言喻,奇异得叫人欲罢不能。

    秦洵踏出景阳殿漫无目的地拐了几个弯,忽想起四月初昭阳公主齐瑶的生辰将近,今岁不单单是个普通生辰,还是齐瑶满整十五岁行及笄礼,表明他这位公主表妹已然是可许婚配的大姑娘了。

    据说齐瑶在三月十四两位兄长的生辰宴后,便一直在用心排舞,打算在自己十五及笄的生辰宴上献舞一曲,秦洵知

    道她大半也就是想跳舞给堂从戟看,因而她排练得很是认真。

    左右无事,秦洵循着记忆,又沿路问了宫人,总算是没在偌大的皇宫里迷路,顺利找到了宫里的舞室,朝守门宫人含笑招呼了两句,大剌剌地踏进通常只有女子进入的舞室里,当然,除了女子,还有进出通报消息的太监。

    一入舞室,方才在门外隔着阻碍隐隐约约的乐声清晰不少,秦洵循着乐声而去,摸进了宽敞的排练之地,根据乐声与舞女们的衣着舞姿,他辨出这是那支名为《桃夭》的舞。

    伴舞的舞女们皆穿淡绯色裙装,唯领舞的齐瑶一身鲜艳的正红色华美裙装,精致的容貌恰好能压住正红的艳冶,不会被张扬衣色逼退神采,正是容貌姣好的十五岁少女最夺目的姿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确实很适合齐瑶这个年纪的姑娘家。

    看样子正在排练到中途,秦洵停在场地边上,没冒失打扰这群春花年华的姑娘们,齐瑶方才已在转身间一眼见着了他,却有分寸地收敛住一瞬惊讶,在教习姑姑的指导下继续练舞,舞步并未有片刻的迟疑凌乱。

    一曲舞毕,姑姑还算满意,允姑娘们稍作歇息。齐瑶眼眸一亮朝秦洵的方向唤了声“表哥”,秦洵才笑着鼓掌道了个“妙”字夸赞她们,齐瑶提着裙子跑上前同他说话,带他往自己梳妆室去,几步路的工夫她接连问了秦洵好几声自己跳得可好,秦洵皆是应她绝妙。

    事实上进步空间尚余不少,但指导她们练舞是教习姑姑的事,秦洵的立场,只需要纵容地将自己这位公主表妹哄开心即可。

    进了梳妆室,齐瑶转了一圈将自己这身舞裙显给他看:“好看吗表哥,这身裙子可是我自己盯着绣院的绣娘们做的,从刚开始画图样时我就自己动手修改了好几处,你觉得从戟哥哥会喜欢吗?”

    “你就知道你的从戟哥哥。”秦洵取笑她,“好看,我们大齐第一美人昭阳公主,保证到那日堂从戟看得眼睛都直,不看呆不是男人。”

    “哎呀,什么不是男人,你怎么又这样说从戟,上回你引着我骂他那些话都被他听去了。”齐瑶竖起手指向他做噤声手势。

    秦洵笑问:“你当时骂得不开心吗?”

    “……”当时……开心确实是蛮开心的啦,骂得可爽了。

    秦洵摩挲着下巴打量她,又垂眸看看自己:“同是红衣,倒是觉得今日你与表哥我甚为般配。”他靠近齐瑶并立,示意她从桌上铜镜里看他们二人的衣着模样,“看,般不般配,这样穿都能直接拜堂成亲了。”

    “你可别乱说,让从戟听去我就倒霉了,让皇兄听去……应该还是我倒霉。”毕竟皇兄可舍不得对表哥怎么样。齐瑶话是这么说,

    自己朝铜镜里望望,竟也附和,“哎,不过的确是呢,有点般配。”

    “对吧?”

    “这么般配,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要跟表哥你做好姐妹!”

    秦洵:“……不了,昭阳,我忽然觉得我们俩一点都不般配,真的。”我好好一个大男人,谁要跟你小姑娘做什么姐妹。

    齐瑶兴致勃勃:“别呀表哥,从小我就觉得你模样长得可漂亮了,比姑娘家还漂亮,你说若是给你化上女子妆容,再穿上裙装,你回去后皇兄还认不认得你?”

    “停,停止。”秦洵比着拒绝的动作,“小姑娘,年纪轻轻不要总有这么些大胆的想法,好好穿你的漂亮裙子,化你的漂亮妆容,练好你的舞,在生辰宴去让你的从戟哥哥五迷三道,别闲来无事打你表哥的主意,好吗?”言罢为防齐瑶小姑娘再继续产生更大胆的想法,他忙用手肘抵着她后背将她往外推,“走走走,快回去,你们姑姑在催你们练习了。”

    “哎,没有啊,不是刚刚才休息吗,我们每回休息都要……”

    “我听到她在催了!相信我,我耳力很好!”

    待到日头西沉,齐璟将批阅完的奏章堆堆整齐,唤宫人进书房将之送回宣室殿父皇手上,自己出门去寻不知何处疯玩到现在没回家的心肝宝贝,唤来隐随秦洵行踪的暗卫一问,方知秦洵去了舞室看昭阳公主练舞。

    齐璟跟秦洵一样,朝舞室守门的宫人含笑招呼两句,大剌剌踏进鲜少有男子造访的舞室。守门宫人几番相顾,当然不会想到陵王殿下是专程来接他的小娇妻回家吃饭,皆不约而同地心道这位万千宠爱集一身的昭阳公主名不虚传,就是来练个舞,一日内两位兄长接连过来保驾护航。

    如今日比夜长,冬日里这个时辰早被暮色笼罩,眼下春夏交际室外依旧是光亮犹存的白日,夕阳坠在天边,估摸着还能撑上不少工夫,舞室内却早早点了灯盏,此刻竟是比尚未天黑的室外更为明亮,今日的排练已然结束,在别室梳妆的舞女们已陆续卸换妆裙离开舞室,路经刚刚进门的齐璟身边时皆福身一礼道一句“拜见陵王殿下”,齐璟颔首回礼,随便择了个询问秦三公子所在,舞女道是在昭阳公主的梳妆室里,顺道给他指了指方向。

    齐瑶的梳妆室敞着门,但齐璟还是依礼在敞开的门扇上敲了敲,敲门的同时入目是秦洵背对门坐着的身影,微微仰头,齐瑶面对门的方向站在秦洵身前,捧着他的脸在仔细端详。

    做什么呢?齐璟不自觉眉间一蹙。

    听到敲门声,齐瑶抬头,秦洵则回头看来,只一眼齐璟就愣了。

    秦洵倏地再度背过身。

    都是这昭阳这丫头,排练结束没事做,软磨硬泡非要表哥允她

    在那张雌雄莫辨的面容上化一回女子妆容试试,秦洵拗不过她,心想罢了罢了,小姑娘快过生辰,牺牲一回让她高兴高兴也无妨,过后洗掉就好,抗议几番后也就从了,不料齐璟竟没在景阳殿等他回去,这么早就直接找上门来了,方才听到敲门声他压根没多警惕,下意识回了头,这下给齐璟捉个正着,他羞也要羞死。

    齐瑶倒是高兴:“皇兄来啦,来得可巧,刚给表哥化完妆,好看吗?我的手艺!”她边说还边将秦洵扳过身去给齐璟看。

    秦洵任她动作,认命地站起转身面对齐璟。

    算了算了,反正刚才都给看到了,再多看两眼也不会掉块肉,总归看他的人是齐璟,总归他秦洵长得又不是见不得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