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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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银鞍白马度春风_202 旧往

    齐璟贴紧他后背,一手箍住他的腰防止他挣脱,另一手准确从他袖中掏出那坛醽醁,淡淡道:“没收。”

    不久前齐珷说被归城看到了要给他没收还真是一语成谶。

    秦洵扯住齐璟的衣袖央求:“表哥……”

    “喊什么都没用。”齐璟说完见他耷拉着脑袋很是沮丧的模样,又不忍心,“过几日生辰,到那时给你一点。”

    这已经齐璟的让步了,秦洵见好就收,蹭着他前胸衣料拈了一串甜话来说。

    齐璟今日皇苑下学算是较早,二人回去时夕阳还坠在天边,一路上秦洵玩笑一般跟齐璟说起从拐弯差点撞着齐瑶开始的一连串事情,不免又提了一嘴堂从戟待昭阳的郑重心意。

    去年秋时他们望秋山登高游玩,秦洵起头说起了那时在场的男儿家没一个是娶妻成家的,齐珷顺口调侃了句堂从戟,素来闷葫芦似的不问不答的堂从戟,一张常年晾在日头下古铜肤色的脸难得透了些红,往常大方直视的目光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看人,微敛了眸回答一亭的人:“公主尚未及笄。”

    林燮他们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家起哄,齐瑶面上那喜色想收都收不住。

    回到景阳殿时中午的腌笃鲜汤已经被捞了大半肉蔬切成小块包成了腌笃鲜青团,厨子特意留了两碗汤量,在晚膳的时辰里与正餐一同端上桌。

    腌笃鲜这种汤品是用春笋和腌制的咸五花肉片,再并上一些未曾腌制过的鲜肉类,一起煲煮的汤。“腌”就是指腌制过的咸肉,“鲜”就是新鲜的肉类,并不局限于蹄髈与小排骨这样的猪肉,有时放入鲜嫩的鸡肉亦可,“笃”则是用小火焖的意思。

    因而中午急急给秦洵盛出的一碗汤,滋味自然是比不得此刻晚膳时的腌笃鲜配汤。

    春是吃笋的好时节,咸肉与鲜肉同煮的肉汤中加入春笋,既有特别的滋味,又能解腻提鲜。腌笃鲜青团顾名思义,就是用煲煮腌笃鲜汤的笋与肉切碎成丁,包进艾草汁和成的青团皮中,又多了一层艾草清香的青团皮解腻,滋味更上一层。

    景阳殿的腌笃鲜青团做了不少,厨子做艾草面皮时也不知道用了道什么工序,青团蒸熟出来后色泽依旧是青翠欲滴,丝毫没有发深发暗的迹象,包过了馅料被搓成一个个圆润的团子,紧紧挨挤在盘子里,光是看着就引人食指大动。

    秦洵对于糕点的口味一直偏甜口,却是觉得腌笃鲜馅的咸口青团味道出乎意料的好,晚膳后一连吃了三个,齐璟怕他吃太多不好消食,让他剩下的明日带几个去御书馆吃。

    秦洵还惦记着自己被齐璟没收的一小坛醽醁,顺着酒又想到老实到难缠的单墨,想了想抄起几个青团去殿门,朝门边仍处在兢兢业业守门时

    辰的单墨招了招手。

    单墨茫然地靠近他几步,秦洵将几个青团塞到他手里,笑眯眯道:“单统领,我真的对你不好吗?”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单墨看着手里的几个青团纠结半晌,实诚回答:“秦三公子从未亏待过卑职,但殿下才是卑职择先效命的主子。”他看着秦洵瞬间僵硬的笑容,小心翼翼将手里几个青团捧过去,“所以这个……三公子要收回去吗?”

    秦洵磨着牙根笑:“哪能。”

    齐璟从背后一勾他的腰将他往内室里带,顺道吩咐了单墨可回去宿处休息,不用继续守在殿门外了。

    倒着走不大方便,秦洵踉跄了两步,干脆整个人往齐璟脖子上一勾,蜷起腿吊在他身上,依靠着齐璟的走动被带进了内室。

    “几步路都不肯走,你懒成这样了?”齐璟在床榻边停下。

    秦洵自己松手摔在厚软的床褥上,扯过齐璟的腰带笑道:“这不是我夫君厉害嘛。”

    “哪方面厉害?”齐璟倾下身,双手撑在他两侧。

    秦洵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真是越来越孟浪,假以时日怕是我都不及你。”罪过啊罪过,齐璟最开始应该还是被他带坏的。

    秦洵勾住齐璟的脖颈将他往下压,却忽然想着什么,又松了手,摇头道:“不对不对,我不能总是这么主动,偶尔也要害羞一回。”

    齐璟:“嗯?”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潺潺师妹看的话本子?”

    “……哪一本?”

    “就是那本‘冷王爷的痴情小甜妃嘛’!”

    齐璟原本已经摸索着解他腰带的手忽而一顿,改在他身侧同坐了床沿:“忽然提这个做什么?”

    秦洵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解:“那种话本子里面动不动就霸道少爷邪魅王爷的,其实都是一个路子,我教你啊,你这样,”他拉过齐璟一手让他把自己抵在床头支柱上,“然后你要跟我说,‘阿洵,你是本王的男人,只属于本王一个人,本王不允许你同旁人太过亲近!谁敢靠近你,本王就灭他全族’!”

    他目光殷切,齐璟试了几试,就算想哄他也没能把这种羞耻的言辞说出口,只得另寻出路:“还有别的词吗,一本话本总不至于就这一句吧?”

    秦洵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应该也有词,这时候我就应该很惊恐,然后欲拒还迎地推你,说什么‘啊,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我喊人啦’!”

    他故意捏细了嗓音学女子叫嚷,齐璟忍不住一抖:“那我该回什么?”

    “这时候你当然就不能放过我啦,我叫得越欢你越兴奋嘛,然后我力气不敌你,只能被你摁在床上翻来覆去这样那样,然后我们床头吵架床尾和,十个月后就生了个小世子!”

    齐璟哭笑不得:“那请示一下陵王妃,本王可以跳过前头令人羞于启齿的言辞,也去掉最后不得实现的小世子,直接行‘翻来覆去这样那样’那一步吗?”

    秦洵颇为可惜地啧啧:“来吧来吧。”

    齐璟刚把他压躺下去,秦洵乖顺地任由自己被解衣裳,忽又喋喋不休:“其实这个情节应该是话本里头中间部分了,往后肯定又要出现各种像恶毒侧妃那样的角色,造成冷王爷和小甜妃的一系列误会,最后的最后再皆大欢喜。我给你讲讲啊,其实在刚开始,冷王爷还是不喜欢我们小甜妃的,他觉得小甜妃就是个破坏他和侧妃幸福生活的居心叵测的女人,你看要是中午那会儿在御书馆,燕芷就是初期的小甜妃,我就是那个恶毒侧妃,你那时候就应该搂着我居高临下地对燕芷说‘本王爱的人只有阿洵,女人,别妄想用装可怜博取本王的同情,你永远取代不了阿洵在本王心中的地位’,然后我再——唔!”

    齐璟忍无可忍地封上了他的唇,无奈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家孩子在江南待了几年究竟受到了什么样的荼毒啊!

    良久后齐璟最后往他唇瓣上吸吮一下才舍得姑且放开,拇指暧昧地顺着他下唇一拂:“还记得你中午说晚上怎么伺候我的?”

    秦洵弯眸:“加个条件。”

    齐璟挑眉:“什么?”

    “今晚用我喜欢的姿势怎么样?”秦洵同样暧昧暗示地抬腿勾了勾他的腰。

    “都好。”齐璟灼热的鼻息喷在他耳畔,“你喜欢怎么样都行。”

    是夜,秦洵疲累入睡,稍稍卷曲的发尾还余着沐浴后没擦干的湿润水气,这会儿才戌时,齐璟尚无倦意,一条手臂给秦洵枕着,另一手将他发尾拨出被子外,手指疏疏从他发丝间穿过梳理,侍弄着这一头触感柔滑的青丝早些晾干。

    齐璟近日心中有隐隐的不安,在收理自去年秋末重启的救济制策各州反馈时,他顺道关心了自己的封地一带,江南五州的今春审职调官一事,探子回报的消息有让他比较意外的内容,便是江南五州里本该最不起眼的平州。

    小道消息来报,道是江南平州南郡的郡令楚胜雄,去年齐璟督巡江南一带后在奏章里给与“尚可”评价的那位,竟是有可能越过晋任平州知府的原东郡郡令许文辉,直接调任长安来。

    齐璟的探子即便偶有一疏,也是百密之时居多,况且无风不起浪,能被查探到这样的隐秘消息,总会有这消息存在的合理性。不过平州本就是小地方,郡令的官位也不大,楚胜雄又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好官,若等审职调官一事尘埃落定,这消息属实,楚胜雄当真被从平州一个小郡令的官位调来长安任职,齐璟就不得不琢磨起

    他这个“楚”姓的别种意味了。

    再者,不谈朝政,就私事而言,楚胜雄调来长安,他儿子楚天问自然不会独留江南。

    齐璟下意识将目光落在秦洵宁和的睡容上。

    虽然知道秦洵肯定对楚天问没什么想法,齐璟也不会公报私仇因为对楚天问的偏见而出手干涉楚胜雄调官一事,但是……想想就很不爽啊。

    单是楚天问对秦洵的心思,其实并不足以叫齐璟在心里如此不待见他,齐璟对他的偏见源于过去有一回下江南后刚好当日无事,他化着“景归城”的假名去秦洵一群师兄弟集市玩乐处“偶遇”落单的陆锋,在陆锋惊喜着想引见他给师兄弟们时,婉拒的言辞说得半真半假,道是此番匆忙,只在平州暂留几日寻访友人,只在集市有缘偶遇寒暄两句,不多叨扰,他日得空再同往别处游历。

    借着与陆锋寒暄,齐璟问起他已经盯了许久的,被秦洵勾肩搭背的少年背影,状似无意道:“恣意这二位师弟,似乎瞧上去感情颇好。”

    陆锋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一望,没什么心眼地给他解释:“那是微之和慎行,红衣裳那就是微之,我过去与你说过,有些淘气,我记得你还对他挺感兴趣,被他搭肩的那是慎行,我们一道在平州学馆念书,又是同门师兄弟,平日里相处还不错,尤其微之那小子,在学馆里他没跟几个同窗能相处得来,难得楚慎行能合他眼缘。”

    秦洵在平州时隐匿了身份,齐璟来探望他便也很少亲自接他,常常是差单墨去惊鸿山庄或平州学馆将他接去自己下榻的客栈驿馆,因而他过去基本没见过秦洵的同门与同窗,就连当初与陆锋结识,都的的确确是缘巧所致。

    他听秦洵提过几回楚天问的名讳,言谈中似是熟稔,但也从没见过楚天问是何模样,那时望见的也是楚天问的背影,很快他们一行就没入了街旁的酒家,齐璟观陆锋神色,很识趣地开口辞行也放他过去了。没过多久,听说陆锋街头偶遇友人“景归城”的秦洵就自行从那间酒家出来,极有默契地算准了摸来齐璟会待的地方与他相见。

    正常来说在前年初夏秦洵十五岁时,因为身为一场十多个同窗落水受惊闹剧的始作俑者,秦洵被平州学馆的掌事方老先生请了家长,恰好当时在江南的齐璟以“家长”身份去了一趟处理此事,本有机会见一见这位与自己心肝宝贝“断袖”传闻之人的庐山真面,不巧当日楚天问同样落水,早被他爹楚胜雄连他带他娘一起塞马车里送回了家。

    但这回有了沸沸扬扬的“断袖”传闻,原本压根没被齐璟放在心上的楚天问这号人物,一下子让他心里警铃大作。那会儿他跟秦洵正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地步,既顾及

    年龄不好意思像小时候那样过分亲昵,又踌躇着怕秦洵不谙世事不敢挑破这层无名无分的暧昧关系,楚天问的存在对齐璟而言如鲠在喉,他自从在平州学馆把秦洵接走带在身边,就一直想把这根刺吐出来松快,但怕自己醋意太明显让秦洵生疑,却又不甘心吞下去拉倒,这便任其一直堵住喉咙。

    直到入夜秦洵撒娇非要跟他同榻而眠,齐璟半推半就地被他爬上了自己的床,到底还是没忍住,斟酌着语句开口唤他:“微之。”

    秦洵不乐意:“你叫我什么?”

    “阿洵。”要套话当然得先把人哄开心,齐璟被他一反问立马改口。

    秦洵果然很满意,躺进被子把自己窝进他怀里:“这还差不多。”

    “你会愿意一直在我身边吗?”秦洵随着这句问话忽然抬头看来的目光让齐璟一心虚,忙补上一句,“就是在……表哥身边?”用表兄弟的名头的话,感情这么好的,问这种问题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会啊。”

    他不假思索得让齐璟诧异:“为什么?”

    “林秦两家不是一直归顺你的吗,那我肯定会做你麾下之臣啊。”

    齐璟当然不喜欢这个回答。

    他不甘心,谨慎地问了稍稍露骨些:“那你会一直像这样,闹着要与我同睡一张床榻吗?”

    这话问得明显暧昧了,秦洵也不知是听懂装傻还是真没听懂,反问了他:“你不是不喜欢我与你同睡一张床榻吗,你看,今晚还是我硬挤上来的。”

    齐璟:“……”

    秦洵笑嘻嘻又道:“而且等我以后娶妻成家了,难不成每晚还跑去跟你睡一块儿?还是说你来我们床榻上三个人挤着睡?你要是也成家了,四个人睡?再娶个几房侧室,我不娶倒是没关系,你皇子嘛肯定不能没侧妃的,那得多大床才能……”

    齐璟捂严了他的嘴:“睡觉!”

    说了睡觉,静默半晌,齐璟自己又开口:“你想娶妻成家吗?”

    “不想。”

    “是……现在不想?”齐璟咬重了“现在”二字,有意试探他。

    “怎么,忽然这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齐璟摸不准怀里的漂亮少年究竟是有意无意,每每都要在他进一步套话时不正面回应,倒会反问一句叫他不知怎么拿话回的刁难。

    秦洵捏住他下巴:“你不会是……”

    齐璟身子僵直,一瞬间心如擂鼓,怕他察觉自己的心思,又怕他始终没个自觉。

    秦洵笑出来:“不会是想赖账不娶我吧?”

    “……啊?”

    “‘表哥长大,娶我回家’啊,六七岁就跟你说好了的,这叫什么,娃娃亲!别想找借口赖账。”

    还是在开玩笑,齐璟松了口气,又不免几分怅然,随口回他:“

    我可没答应。”

    谁知秦洵道:“不答应就算咯,我正好出去找别的小妖精。”

    “不许去!”齐璟果然上当,手臂一收搂紧了他。

    “不去不去,睡觉了好哥哥,我困。”秦洵脸往他颈窝里一埋,隐去翘起的唇角。

    齐璟啊齐璟,你看你有多喜欢我,你这么精明的人,被我几句话一逗就乱套。

    于是乱套的齐璟全然忘记了自己最初目的是想顺着话问下去,打探那个跟他心肝宝贝暧昧不清的楚天问。

    后来他也没能回想追问,因为翌日秦洵一场羞人的初次梦遗,叫齐璟整个人从脸红到了脖子,压根没心思再分神想别的。

    翌日清晨齐璟神智初明时,忽而下腹处一热,久远而熟悉的热流感,齐璟尚余混沌的第一反应是阿洵不会又尿床了吧?不会啊,他七八岁年纪就没再尿过床了,怎么到了十五岁的少年年纪还会再尿?

    怀里的人忽而一声轻轻嘤咛,齐璟脑中骤然清明。

    不对,不是尿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