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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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_131 灵均

    秦淮数着试卷抬眼瞥他一眼:“今日既来此一趟,你不妨请教尚书令大人?”他将核好份数的试卷堆递给主监考官,将皮球踢去了曲灵均那处。

    眼见主监考官及身侧人等都竖尖了耳朵听他们谈话,曲灵均微微笑道:“自是以才华公平取士。”

    自然是场面话,秦洵轻轻一笑,不再多言。

    曲灵均给这场监考收尾,秦淮便拐着秦洵去一旁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递给秦洵,自己端了另一杯小饮一口。

    “今日之试这么早就结束了?”

    “半个时辰后他们还需再考另一试题,所以我便不与你同归了,你玩也玩够了,曲灵均也看够了,待会儿就自己回去。”

    秦洵轻轻朝微烫的茶水吹气,懒散笑道:“哎呀,真想听曲灵均说实话。”

    曲灵均官高秦淮,秦洵问出这样的问题,秦淮顾及曲灵均颜面,自然是不会在曲灵均在场时多言,秦洵实则就是想将这问题抛出去问曲灵均罢了。

    可惜人多耳杂,曲灵均回答显然拘谨,不过秦洵也并不确定,若是身旁无闲杂人等,曲灵均一个身居高位的长辈人,是否会当真跟他秦洵说心里话。

    “他那样的人,如此回应也半为实话了。”秦淮放下自己饮尽茶水的空杯,望着立于茶案旁兀自轻晃着手中茶杯含笑不语的弟弟,“收卷离场时有考生议论你,你跟曲灵均想来都听着了?你们没说什么吗?”

    “说了啊,曲灵均问我为什么不生气,我就随便说了几句。”秦洵将茶水晃凉,一饮而尽,笑道,“哦,我还同他说,人都是趋利而生,世间交好或敌对,从来都是关乎利益。”

    秦淮添茶的手一顿,露出他标志性似笑非笑的神情:“你这样说给曲灵均听?”

    “就跟他方才一样,我也没说假话啊。”秦洵将空杯放回桌上,给兄长告了辞,走去向曲灵均告辞时,对方竟是笑称自己手头事毕,要亲自送他出门,秦洵一讶,却也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秦洵说给曲灵均听的利益言论其实有些笼统偏颇,世间情感人际何其复杂,哪是一句“趋利而生”就能全然概括的,他有心隐去关乎七情六欲的内容,仅以最为直白冰冷的利益之语一言蔽之,不过是因着与曲灵均尚为初识,且其毕竟姓个“曲”字,他对曲灵均顶多三分信任。

    他虽吃不住对方温和态度,却也并未轻易放弃试探心思,不过是收敛了张扬,改换得委婉些罢了。

    秦洵与曲灵均并行往试院出口,余光里只瞥得见青年行路间轻翻的绛紫衣袂,他心下颇有些惋惜,再怎么说也是曲家人,想来这辈子都是没法与此人把酒畅言的,否则曲灵均当是个很不错的长辈兼友人。

    “对科举的取士标准

    与世家是不同的,当取答卷言论中以民为本者最佳。”曲灵均忽开口道。

    他忽然开口,秦洵微怔一瞬,很快反应他这是在对方才众人前应付场面的半句话作了补充。秦洵笑问他下句:“除此之外呢?”

    “谋权之论者为末。除此之外,便任由举子们各抒己见了。”曲灵均偏头朝他微笑望过来,“秦三公子聪慧,想来是明了个中道理的。”

    秦洵笑着点头:“略懂。”

    谋权之臣,或为君王谋,或为家门谋,朝堂中从来不缺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占位,朝堂欠缺的,自然是平民出身,继而通晓民生为百姓谋的科举举子。

    “然无人是甘愿世世代代屈居人下的。”秦洵道。

    正如不会有千秋万代的君家,千秋万代的世家贵族亦无,总有为了子孙后代能担上贵族名头而在早几代奋力打拼的先祖辈,由平民出仕的举子书生们,少有人一辈子不涉权谋之事。

    “因而每逢三载一殿试,长安朝堂这处取士时,便惯常当以民本者为佳了,至少在赶考中第拜官之时,其本心尚存。”曲灵均应道。

    三年的时间,原先一批以民本为心忧的朝臣,大致估摸有一半为权位所诱,多多少少会转变其初入朝时的观念心性,因而三载一回源源不断往朝中新填入忧民之臣,便能让大齐的朝堂始终维持一个权臣与仁臣总体平衡的局面。

    “多谢尚书令。”秦洵止步朝曲灵均一礼,道请他留步,自行出试院回宫去了。

    回宫的一路秦洵思忖着如今的朝堂,虽说武臣因兵权在手,总归比文臣有底气些,然争夺皇位的帝子们,身后支持的文武朝臣当是并重为佳,任何一方偏重太过都不是好事。大齐如今说白了就是皇长子齐瑄和皇三子齐璟在争位,也很不巧,他二人身后朝臣,齐瑄多为文臣,齐璟多为武臣,自是由于为首之臣是丞相曲氏和武将林秦。

    秦洵既三皇子党,是齐璟的人,思量的便是替齐璟在现今基础上,再多争取朝中文臣支持,逐渐将齐璟身后的阵仗扩充调整到文武并重。

    所谓争取朝臣支持,自然不会是费心收揽一众零零碎碎的小臣,那样既耗费精力又无多用处,最切实的法子,便是能将文臣高官收买或替换成自己人,他们手底下的小官们自会顺旗而倾。

    统领六部的尚书令之位,可是再重要不过的文臣官位,若是齐璟想要将权力牢牢掌控,这个官位非争不可,拿到了尚书令便几乎相当于将整个六部掌控在手中,不过……秦洵回想起自己方才请曲灵均留步时,这温和的青年尚书令忍笑拆穿的一句:“往后要进来这处差守卫通报一声,只要方便都会允你进来,不必再借给子长送物什之由了,叫人听去还

    以为我们礼部尚书有多丢三落四。”

    不可否认曲灵均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也的确是个不错的臣官,秦洵自认当前他们手底下还并没有能做得比曲灵均好的尚书令人选,且若是卸去原有官职,尤其是正二品尚书令这样的高位,不是晋升就是罚贬,他们当然不能让曲家人太过权重,而平心而论,就今日一番相识交谈来看,秦洵倒也不大愿意将一个无冤无仇又和气性良的青年推下贬谪境地。

    齐璟平日里与他谈论政事会频繁提起的朝臣,不是己党重臣就是敌党重臣,不大提起的便无关紧要,曲灵均其人和尚书令之位显然并非无关紧要,然齐璟极少提起,想来也是在待曲灵均的态度上还未拿定主意。

    不过,齐璟与他皆非优柔寡断之人,如今局势无波他们尚可按兵不动,若有朝一日山雨欲来,即便惋惜良才,他们也不会对曲氏灵均心慈手软。

    不够狠决不登帝位,他们要的是帝位,不得帝位,再是盛世江山,再是良将贤臣,那都是要落于旁人之手的。在皇权漩涡里谋生的齐璟与秦洵,这辈子少不得要辜负几个本意不愿辜负的人。

    马车渐缓趋停,秦洵一掀车帘跳下车来,抬眸望着眼前未央宫门,从这处望进去,正好能远远望见正对宫门那座丹楹刻桷的议政太极殿。

    他笑着叹息一声。

    没关系,只要齐璟不负他,他此生定不负齐璟。

    “秦三公子。”身旁的车夫见他止步不动,出声唤道。

    “辛苦你了。”秦洵回过头朝他笑笑,踏入宫门往景阳殿处去,接上自己原先思量的地方继续往下想。

    丞相这般正一品重臣之位显然不是小使手腕便能轻易撼动的,齐璟与秦洵也并不打算一上来就非得啃上这难啃的骨头,右相曲氏当然是收买不来,至于左相燕氏……秦洵有些苦恼地捏住自己下巴。

    左右相两家私下不大和睦,这是朝堂上心照不宣的事。右相曲氏极力支持着有他们家血缘的皇长子齐瑄,也不知是否有意与曲家斗气,从前虽与曲家不睦却在皇子争位中始终态度暧昧的燕家,看半个月前中秋朝宴那光景,显然燕家有意嫁女齐璟,想要明确表明立场了。

    可惜齐璟不娶燕芷,多少有些拂燕家脸面,只不知燕家对曲家和对齐璟的不满究竟谁占上风,是会放弃嫁女仍拥立齐璟,还是颜上无光一气之下,与老对头曲家化干戈为玉帛,转而拥立齐瑄去。

    毕竟如今所有的皇子们都尚空正妃之位待娶,而燕家明显想让燕氏女为后。

    诶,等等,好像忘了什么。

    秦洵掠了眼未央宫内御书馆的方位,心道秦子长不是和燕氏仪礼是那种关系吗,虽不得放于明面说道,不过以他俩的关系,燕

    仪礼想是不会眼睁睁看着燕家与齐璟为敌的吧,不过大哥是什么时候与燕少傅好上的?他离家前都尚且没看出苗头,多半是在他离家后,大哥他啊……

    秦洵忍不住又往御书馆那处看了几眼。

    罢了,谁知道秦子长做事到底是怎么想,好在虽说燕少傅这人确是单纯好骗了些,但总归叫他这个被秦子长带大的弟弟看来,秦子长望向燕少傅时,一双眼眸中的神采不是作假的。

    秦洵踏进书房时见着案后端坐个齐璟,没在看书也没在写字作画,只摩挲着他桌案上那只白玉镇纸,似在凝神思量着什么。秦洵伸着懒腰走过去,笑道:“回来这么早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齐璟见他便放下手里的白玉镇纸,朝他勾了勾手制止他坐去自己桌案对面的动作,“过来。”

    秦洵将拉出一半的木椅又推了回去,绕去齐璟那侧腿一抬,面对面跨坐在齐璟腿上:“我不管啊,我不站着的,你叫我过来就得让我坐你腿上。”

    “嗯。”齐璟本意也就是叫他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只是姿势与自己预想得不大相同,倒也无碍,他揽住少年纤细的腰身往自己身体压紧几分,温笑道:“随口一句允许你自己出去玩,你还真给我往外跑,你怎么这么闲不住呢?”

    “怎么,又想捆我?”秦洵笑眯眯道。

    齐璟叹着气往他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你喜欢出去玩,自然是随你的意。”

    “齐璟,陛下召你们说什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