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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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_129 试院

    秦洵差人给楚梓兮送自己惯用多年的那枚试毒银针时是明着送的,想来有人看在眼中会禀报给皇帝,他不在意,他修习岐黄之术,若是连制出一枚稍稍新颖些的淬药银针的本事都无,未免太没用了,制出银针送去照顾贵妃姨娘,也是体贴孝顺罢了。

    至于今日这枚淬上新药效用更佳的银针,秦洵不打算让它暴露人前。还是别太招眼地让人知道他很擅长这些东西,以免对他往后的行事制肘。

    临近重阳,秦洵满心待着齐璟应他的重阳时陪他出门寻乐访友,二人的清闲日子一直持续到重阳前两日,九月初七的午后,宣室殿宫人来报,陛下唤三殿下宣室殿一叙。

    这是自中秋朝宴后齐璟第一回觐见皇帝,比他们预料得要早上许多。书房内与齐璟隔案而坐,秦洵一手拈着景阳殿厨房早早给他做起的重阳糕吃,一手掐指算着日子,笑道:“这倒是奇怪,九月初殿试前的考核筛选开始,我原本估摸着待到九月末试前考核结束,你启奏救济制策主动见陛下,你们父子才重新碰碰面,陛下他是有什么急事这么早就召你?还是去宣室殿。”

    据秦洵总结的规律,皇帝在非早朝时辰待自己儿子们时,谈公事是在太极殿偏殿,谈家私是在御花园,将皇子召去自己起居和内臣议事的宣室殿,是特殊情况偶尔为之,他不喜欢任何一个儿子与他私下太过亲近。

    当年三岁多的齐璟被他召去告知生母往事,便是召去的宣室殿,想来是那时皇帝自己也难定夺该将此事归为公事还是家私。

    齐璟将毛笔搁上白玉笔托,问起进来通报的清砚:“宫人可还说了别的?”

    清砚走近两步,压低些声道:“奴婢给那小公公打点了些银两,可他口风紧,只道是陛下将年长些的四位殿下皆召去宣室殿,多的消息再不肯透露了。”

    “好,我知道了。”

    清砚福身退下,齐璟起身理了理衣袖。

    “知道什么,你料着什么了?”秦洵见他腰侧被束在腰带里的衣料因久坐后起身有些褶皱,也站起倾身替他扯扯平,拈着糕点那只手将剩下的糕点整个塞入口中。

    “知道不会是坏事,否则也不会叫我与皇后的三个儿子同室而对。”

    “那你觉得是什么事?”

    “我哪里料得着那么多,事事料着那不成神仙了。”齐璟取出手绢给他擦去拿过糕点那只手上的碎屑,顺手就将自己手绢塞到了他手里拿着,“或许也不一定是好事,不过应当不难应付,只是不知何事便不知需在宣室殿待上多久,你且自己打发时辰,要出门也是可以的,去哪里给清砚说一声,别太晚回来。”

    秦洵抖开手中洁白的一整片丝绢,拿着将手细细擦净,出屋吩咐小

    宫女拿去清洗,在齐璟前脚离开景阳殿的时辰里,他留给清砚一句“去找我大哥玩”,后脚也离了景阳殿。

    清砚倒也没细问他,这个时辰的礼部尚书秦子长身在何处,自然是今日文举考试的太学试院了。与御书馆不同,太学在未央宫外,太学里平日用以检试太学生课业的试院,在三载一度的殿试日子里正好用来作举子考核场地。

    每场考试都备有专门的监考官,秦淮这个礼部尚书其实不必亲自到场,秦淮也不是想表现得自己这新官上任的礼部尚书有多恪尽职守,不过是因自己擅长之道偏爱诗书,对这些举子们在文举考试中所书内容几分兴趣罢了,过去尚任礼部侍郎时他同样文举时亲自监考,武举他便不搭理了。

    今岁的试前考核,许是曲家忌惮他这个姓秦的新任礼部尚书,尚书令曲灵均同样亲自到场,他们监考这处是试院露天场地,秦淮负手行在排排列列的桌案间,觑了眼场前原本主监考官桌案后端坐的青年,不动声色收了目光睨向身旁一个考生的试卷上。

    在秦淮接触过的曲家人里,曲灵均这个人算是给他印象最好的一个,前些日子他在弟弟秦洵闲来打探几句曲灵均其人时,说不上有无偏颇地评价了曲灵均一句:“君子得不像是曲家人。”

    想来这回曲灵均也次次到场监考,是拗不过他伯父曲右相的命令。

    秦淮兀自思忖,脚步不知何时停了,下意识保持着停步望着身旁那位考生试卷的举止,那考生不知他何故,感觉到他这样盯住自己良久,僵硬伏案浑身都直往外冒汗,不知当继续下笔不当。

    秦淮回神时察觉到考生的紧张,心知自己停在人家身边凝神想事无意间吓着人家了,声音放得极轻笑了句“抱歉”,抬步离了这处,考生捂上自己胸口大大松口气,一抹额上汗珠忙又垂下头奋笔疾书。

    秦淮缓步拐了个弯,一眼瞧见月洞门处倚着门边白墙的少年,他偏头朝坐在曲灵均身边的原本主监考官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来替代自己穿行监考,主监考官连忙起身抖着两撇小胡子颠颠行来接替他,秦淮便大步往月洞门处去。

    倚墙的少年破天荒换去了叫人看惯的烈红衣裳,穿着一身洁白衣裳,衣襟与袖口处却仍用鲜艳红色滚了衣边,鲜红的宽滚边上又用白桃花绣案压了一层,腰间搭配着一条同样鲜红锦缎上绣了连枝白桃花的宽腰带,一身简单的红白衣裳穿得精致又华贵,手中晃着一柄白绢扇面绘墨枝红桃的折扇,与他这身衣着相得益彰般配极了。

    漂亮少年妍容上带着一副十足打量的神情笑望着这处考试场地,美得像是月洞门边白墙上被名家绘上的一幅丹青。

    美中不足便是这身衣裳穿

    在他身上似乎尺寸稍大。

    因而秦淮走近后第一句话便是:“扒了你男人的衣裳穿出来?”

    “我男人自己扒下来叫我穿的。”秦洵得意起来折扇也晃大了幅度。

    秦淮嫌弃道:“这都什么时节了还带扇子出门,扇不凉你?”

    秦洵轻哼:“带扇子又不只为扇风凉爽,我就是为了炫耀炫耀我男人给我绘的扇面,炫耀了我高兴。”

    “你没事往这处来干什么?”秦淮稍稍侧头回往考试场地,眼尖地瞧见离得近的考生里,有几个或是好奇此处何事或是惊艳漂亮少年,已经分神频频往这处望了,他没好气对弟弟道,“招蜂引蝶不够的?出了未央宫你男人管不着你是吧?”

    秦洵身子一闪意欲避开长兄将自己勾出身侧月洞门的手臂,秦淮何等身手,哪容他避让,稍稍一变方位准确捞中他,秦洵被他带着绕至月洞门后一面墙边,口中道:“别啊,我好不容易说通试院守卫说我是你弟弟来给你送落在家里的东西,第一回进来这地方,你让我好好看一下模样嘛,我又不过去干扰他们,我就在这处远远望一望。诶,那坐在主监考官桌案的是不是就是那什么‘君子得不像是曲家人’的曲灵均?啧,他一来人家主监考官就委屈了,哪敢再坐主位,只能在他旁边添置桌椅歇着了。”

    “少说废话,你是不是来捉那位广陵举子?不是说试前考核结果出来前你不打算插手吗?”秦淮心道今日归家前得给试院的守卫们好好上上规矩,虽说他们许是怕打扰考试才没有就“他弟弟送来他落在家中物什”一事先来通报一声,但这般被人三言两语就糊弄轻信放人进来,真是安逸太久没记性了。

    “当然,我什么时候食言过。不过是齐璟被他皇帝老爹叫去说事了,我没事干正好就出门晃晃,我也没真骗你们这的守卫,喏,这不是给你送东西来吗?”秦洵笑眯眯从袖中掏出个小纸袋,“糖渍桃干,从牡丹亭戏楼边上的蜜饯铺子买的,你监考时候打打牙祭?”

    “你当我监考是来玩的?”秦淮抬手就要敲他板栗,手滞在半空想了想,还是转而去接了那袋蜜饯。

    罢了,待会儿拿去哄哄燕回好了。

    “所以你是来看曲灵均的了。”这句是陈述句,秦淮才不信他跑这一趟只是为了给自己这个兄长送一袋蜜饯吃,既不是提前来辨广陵举子,那十之八九为的是曲灵均。

    秦洵笑着点头:“我好奇啊,我想看看继广陵先生之位的尚书令,你还称赞他是君子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可惜我方才只远远望着他坐在那的侧面身形,大哥,我算着时辰进来的,你们这场考试快结束了吧?你让我多待会儿靠近了见见曲灵均可好?”

    秦淮欲

    说些什么,忽而与秦洵心照不宣交换了个眼神,随着月洞门这道墙后从考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秦淮道:“你从家一路赶来给我送东西也累着了,先在这处歇息着,待会儿再回去吧。”

    秦洵笑道:“多谢大哥,往后可莫要将要紧东西落家里了,我一个外人随意踏足试院之地总归不大合适的。”

    话音刚落,月洞门绕过来个绛紫衣裳的青年,和煦道:“偶一回家里人送来要紧物什并不妨事,秦三公子言重了。”

    曲灵均非习武之人,他靠近时的脚步声秦家兄弟二人的耳力清晰可闻。

    秦淮面不改色应付了他几句场面话,秦洵收了折扇别在腰间,与曲灵均互相见了礼,曲灵均笑道:“方才见着秦尚书往这处来,本待秦尚书自行回来,然方才里头考试时辰结束,怕耽搁了事,这便来寻,冒昧了。”

    “是子长失职。”秦淮鞠了礼,心道这下可正好让秦微之这小子近距离将人家曲灵均看个够了,便丢下了二人,往正在收卷的考场回去了。

    余下秦洵与曲灵均二人,秦洵打量曲灵均时对方也在含笑打量他,还是曲灵均先开的口:“秦三公子对在下很好奇?”

    秦洵轻轻“咦”了一声:“何以见得?”他基本确定他与长兄前面的谈话曲灵均并没有听到。

    “若非好奇,何故打量?”

    秦洵笑起来:“这么说曲尚书令对在下也是很好奇?”

    “确然。”曲灵均噙着笑颔首,“在下这是第三回见着秦三公子,幸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