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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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_124 秋蝉

    挡了车夫递下来搀扶的手,秦洵道着“没事”自行起身掸着衣上尘土:“我以为父亲今日会叫我待在家里的。”做父亲的离家出征,做儿子的怎么说也要在第二日送别才是。

    “见着你我就头疼。”父亲的应话从又车厢里传出,“你去终南山这两日府上本就有些闹腾,渺儿不知何故受了惊吓,烧热一夜,谷娘说是她身边那叫葵香的丫头伺候不妥,似乎是将那丫头打发回家去了,商儿原先也是被那葵香伺候惯了的,他奶奶给他换了个新丫头,他不习惯,还在使性子。”语末他叹了声气,“真是不叫我省心。”

    秦洵敛下眸子轻笑道:“父亲不必担心,往后我会将上将军府的一切打理妥当。”

    “你能有心照顾家里总是好的。”

    “对了父亲,我约莫在宫里住到重阳,若是家里伺候我的那叫木樨的丫头风寒已愈,劳父亲回家后,叫她来宫里景阳殿伺候在我身侧吧?”

    “好。”

    两辆将府马车一前一后从未央宫门外驶离,待扬尘都已不可望见,秦洵回身往宫门处行去,笑礼了宫门守卫,入得未央宫内。

    秦洵入景阳殿时天色已近黄昏,齐璟在他惯常待的那处庭院檐廊下,席地坐靠廊柱,俊眼修眉,姿态端正略有松闲,凝神望着手里一卷书册,宽长的白袂柔软垂摊在铺地席上。

    软席上还铺了层厚绒毯,秦洵瞄了眼,抄手倚上从前殿通往齐璟靠坐这处的屋室大敞的后门门框,直勾勾盯住那张噙着浅笑的清润容颜。

    齐璟自己若席地而坐,只需简单一块隔尘软席即可,会铺上层厚软的绒毯,十成是为照顾着娇气的秦洵,眼下这般形容,明显是等着他回来的意思。

    “回来得比我估摸的时辰要晚些,可是路上耽搁了?”齐璟从手中书册里抬眼笑望他。

    “宫门碰着秦……我父亲了,他刚进宫来领了虎符将去西境,多言了几句。”

    齐璟颔首:“确是辛苦了伯父。”

    提起父亲,秦洵便想起方才在宫门外马车上,父子二人的一番交谈,他微蹙了眉,就着盯住齐璟面容的神态,思绪有几分神游,齐璟观他眸光飘忽失焦,心知他走了神,温声出言将他思绪拉回:“在看什么?”

    秦洵随口回:“看我夫君啊。”

    “好看吗?”

    “好看极了。”秦洵弯起眸子,似是觉得这样说还不足以表示程度,取了诗言补赞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在秦洵过去十几年的印象中,他一直是觉得齐璟容貌生得酷肖今上齐端,许是年纪尚轻并自身气度的缘故,齐璟的面容要比皇帝柔和许多。

    他们这年纪的小辈只知皇帝容貌肖似太后,与齐璟的生母孝惠皇后素未谋面,曲佩兰为太

    后血脉极近的外甥女,秦洵并不知晓这位连画像都未曾留世的孝惠皇后容貌上是否与其姨母太后肖似,因而如今也不确定齐璟的容貌到底是像皇帝父亲还是他生母的容貌本就与皇帝几分肖似。

    总归他的齐璟是极好看的。

    也幸好,齐璟容肖皇帝,既得皇帝不自觉偏爱,又因长得像父亲不会叫人明显瞧出其非贵妃白绛亲生。

    “既出自你口,我便不作自谦了。”齐璟将书册翻了一页,眸色朝他示意,“坐过来说话,别一直站在那。”

    秦洵纹丝不动笑问:“夫君先说说,你又是如何看我?”

    “良人如斯,怜我怜卿。”齐璟不假思索便应了话,仿佛此言已在心头回转千百遍,只待一张口便自然泄出唇齿。他松了执卷的一手朝秦洵方向伸来,“满意否?可愿坐来我身边了?”

    秦洵自是满意的,大笑出声,抄在胸前的双手一松,上前两步,一手搭住齐璟递来托扶的手,俯下身去另一手拨开他身前执卷的手,长腿一掀一落,身子沉下,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眨眼工夫便从立倚门框转为跨坐齐璟腰腹双手制住他两只手腕的姿势。

    秦洵得意道:“一套‘上齐’!”

    他手上没怎么用力,齐璟被他桎梏双手也并无挣扎之意,闻他此言忍俊不禁:“若是让教过你的先生们知晓你总爱胡乱篡改字词诗文,怕是都要被你气得头痛。”

    “亲个。”秦洵制着他双手意欲掌握亲吻的主动权,欺身与他胸膛贴紧,凑上他唇角伸舌轻轻一触,笑道,“两日没亲着你,想得紧。”

    齐璟手上始终没使劲,身子也放松靠着廊柱,噙着笑大有人畜无害任君采撷的意思,秦洵便往他薄唇印上自己唇瓣,放肆吮舔厮磨,探舌勾挑,占尽上风,他正在心下暗自洋洋自得,握在手中蛰伏良久的对方手腕倏而发难,迅速挣脱反梏,将他双手反剪腰后用一手钳住,另一手则上移抵上他后脑不允避逃。

    上乘下风瞬间调转。

    唇分时秦洵心下默叹,自己在亲热事上果然还是玩不过齐璟占不得上位的那个。

    齐璟低叹道:“我也想念得紧。”他垂下头抵上秦洵一侧肩下,好似是在撒娇,“你不在身边两夜,榻边空空,我心神不宁,纵使点了安神香也不能安然就寝,你若是在终南山多待几日,我怕是会同去那处寻你。”

    秦洵被他反剪着双手抱不得摸不得,只得歪过脑袋蹭蹭他发顶,口中笑道:“你别像押犯人一样摁着我呀,你松松我。”他有意动了动腰往他胯下挪蹭,意料之中察觉身下的齐璟随他动作身子僵直,反剪他双手的那只手不但没松,反而更摁紧几分。

    “别动!”

    “不动我腿都要坐麻了。”

    “……动也别贴我那么紧。”

    “那你松我啊。”

    少年眯起眼笑出狐狸相,齐璟心知他故意使坏,松了手上力道却是顺势揽住他背让他趴入自己怀中,秦洵乖巧顺应,解了束缚的双手黏上他腰间环抱住。

    这姿势秦洵自小就喜欢,在他归城表哥半坐半躺的时候他跨坐身来趴进怀中,再舒服不过。他侧着头枕在齐璟胸膛上,笑道:“这段时日齐孟宣都忙成热锅蚂蚁了,你我却在这处清闲。”

    “叫他忙上这一回,曲党心里踏实不急于生事,我们也落得清闲,何乐不为?”

    “说得也是。”秦洵习惯性拿脑袋蹭他,耳中忽闻庭院树上几声熟悉鸣声,他稍稍撑起身子诧异道,“都这时节了,竟还有蝉鸣?可是我听错了?”

    齐璟凝神听了片刻,笑道:“确是蝉鸣,想来是少有的活到了这时节的秋蝉吧。”

    天色已见暮暗,秦洵往庭院中那棵树的纷繁枝叶间望去时,已不得辨出笼在暗影中的秋蝉位居那树何处,他又侧耳听了听,以耳力大致辨出个方位,望去那方位时权当自己是瞧见了那秋蝉身影。

    “这时节得闻蝉鸣倒是颇觉惊奇了,大约是物以稀贵的道理,若是放在夏日里蝉鸣不绝的时节,多半是会觉得聒噪的――夏蝉确实聒噪,尤其在夜里就寝时候,人要睡觉,蝉要闹人,叫人好生厌烦。”

    眼见暮色,觉着夜风携了些凉气,齐璟取过条薄毯罩上他背,正好将他与自己一同覆盖毯下:“所以念书时便念到过,有文人以蝉之无用聒噪暗讽他人,道是‘世务纷蜩螗,聆之本何益’,说是暗讽,这般言辞也称得上直白了,不过是尚未直指而以蝉作比,姑且还可称‘暗讽’一意。”

    “齐璟,你吃过蝉吗?”齐璟盖上薄毯时往上罩了几分,罩进了秦洵半个脑袋,他甩甩头将毯口退至脖颈处,露出整个脑袋来同齐璟说话。

    “吃蝉?”齐璟一怔,思忖着道,“并未,听闻油烹之蝉蛹可食,且为美食,然我……不喜其相,并未尝试过。”

    秦洵笑出声来。

    他也没吃过蝉蛹,跟齐璟一样的原因,不喜欢那道菜的卖相,下不去口。虽说他无甚癖好就偏爱个品食,但他这人确然肤浅了些,首先会挑剔些外表,即便是菜。

    至于齐璟,他八成只是洁癖作祟,不喜欢餐盘里盛装黑不溜秋的昆虫罢了。

    “你知道我在惊鸿山庄的时候是怎么吃蝉的吗?”秦洵一双桃花眸子盈着晶亮神采,他每每与齐璟说道起离家年间的好玩事物皆如数家珍,“山庄里树多,夏天蝉就多,淘气些的弟子就会在歇息时辰从树上黏蝉下来玩。黏蝉是用面筋黏的,一勺面粉掺些水揉个团,然后放水里揉干净粉质

    ,最后只能揉出来这么一丁点的面筋,”他用手指比划了个大小,“但是特别黏,很是好用,黏在竹竿顶上就能举着黏蝉了,有时候大家还会比谁黏得多黏得准,你知道的嘛,柳北苍和沈柏舟他俩个子最高,所以每回我们谁也比不过他俩。”

    齐璟莞尔:“那你如何?”

    “我黏蝉技术也就一般,而且我不大喜欢玩虫子,一开始有些兴趣,后来就很少黏着玩了。但是吃我还是吃的!”秦洵说起“吃”字时眸中更亮几分,“不是蝉蛹,就是蝉,生个火烤烤熟,刚开始烤会有些臭,慢慢烤熟的时候就是肉香了,但也不是整只蝉都能吃,把头掰掉,肥肚子也掐掉,就剩下一小块白胸肉,指甲盖大小,瞧着也干净,很像鸡肉,但是要比鸡肉有嚼劲得多,若是那日谁能从饭堂里摸出些盐,蘸上盐吃滋味更好!”他想起什么般又轻笑道,“不过嘛,这般玩闹多是偷得午休时辰的闲,夏日里人乏,有时候午休时辰花在玩闹上了,习武弟子们到下午练武时辰会有些精神不济,被师爹罚也是常有的,我在山庄过得松散些,如此倒无顾虑,只是若我们在黏蝉疯闹和生火烤蝉时被长辈捉住了,或是谁从饭堂拿盐时被捉了,那便所有人都要跟着一道受罚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嘛,玩这么一场开心了,事后挨点教训也是值当的。对了,饭堂有个厨子婶婶,她是每回都会好心给我们留些盐的,所以一帮弟子都最喜欢她了,若是哪日这位婶婶不在庄里,我们去拿盐时就得谨慎多了。”

    齐璟耐心待他说完,抚着他脑后头发笑道:“你可曾发现,你从江南回京后待的时日愈久,提起江南事便愈多?”

    秦洵怔了一瞬,又扬起笑:“过去居长安时不恋长安,后来居江南时不恋江南,待到两处皆有离别,才起了些感慨,长安是个好地方,江南也是个好地方,何其有幸,我在堪堪十六个年头里就两处皆居多年。”

    “我还是更欢喜你这般能将世事思量得愉悦的时候。”齐璟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薄毯在他背上抚着,目光斜去身侧望着先前桎梏他亲吻时丢在腿边的书卷,“所以来时是有些什么心事,不妨同我说上几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