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黄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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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毕老吃黑馍馍的样子十分优雅,左手拿着黑馍馍,右手拿着老乡给的白开水,吃的津津有味,好像坐在豪华的酒店里享受着美味大餐,丝毫没有任何怪异的动作或者特别难受的表情。

    其他同志学着毕老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品尝起黑馍馍的味道,是甜的还是苦的,是脆脆的还是硬硬的,总之既期待有害怕。

    除了张文龙和刘干部以外,其他同志的表情很是难看。尤其是几个年轻的记者,黑馍馍在他们的嘴里就像鱼刺在梗,他们将脖子伸地长长的,就像下蛋的老母鸡,耳红脖子粗地瞪着眼睛,痛苦至极。还有一个记者,嘴巴动了几下,“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满脸通红地藏到大树后面,不敢出来。

    “谁家有白馍?”付龙喊话。

    人们像被暴风雨摧残过得树枝,低着头一言不发。

    毕老已经承受不了太多的痛苦和无言的愤怒,他不想再去考验或者解开黑暗的罩布,只想痛痛快快地释放出,就像压在石头下的杂草,不需要外力的支撑,就能迸发出惊人的力量,破土而出。

    想到这里,毕老站起来,面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召集乡亲们围坐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样唠嗑。

    “乡亲们,我们这次来,主要是看望大家来了,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吃的是白馍还是黑馍?穿的是新衣裳还是旧衣裳?住的是新瓦房还是土房子?可乡亲们没让我们进家门啊,我们只好找到这里来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只希望乡亲们像一家人一样,说说心里话,成不?”毕老很温和地向大家说话。

    空气静的出奇,河草里蝈蝈在悠闲地享受着阳光的赐予,发出阵阵吱吱声,像是滑轮的响声,又像是干皱的薄膜隐隐约约的伊苏作响。在这喑哑而连续不断的低音中,时不时发出一阵非常尖锐而急促,近乎金属碰撞般的清脆响声,深沉而悠长。

    人们可以听的每个人微弱的呼吸声,甚至心脏的跳动声,就是听不到大家一丝的说话声。

    就在这时,付凡挺着笔直的身躯走到毕老跟前,深深的弯下腰,脑袋挨着膝盖,半分钟过后,抬起头满怀豪情地说:“我不是支部书记,我也不是村委会主任,我更不是万元户付华,我是穷光蛋付凡。正如我的名字一样,我的前半生平平凡凡,好好的种田却没有过上好日子,到现在吃的是黑馍,偶尔吃些白馍,都是有份有量的,没有一次美美地放开肚子吃过白馍。都种麦子几十年了,甚至有些人都种了一辈子了,到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连黑馍馍都是精打细算。若遇上个天灾人祸,都能把人逼上绝路。大家还记得咱们村的憨子吗,他是怎么疯的吗?是不是没钱治病给逼疯的,憨子疯了,一家人却因此而上了黄泉路,可悲啊!不是我们的土地比别人的差,不是我们的劳动没人家多,更不是老天爷不睁眼,而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怎么样才能过上好日子。好日子不是每天的期盼,不是祈求神灵降雨普度众生,更不是守着老祖宗的规矩一成不变。要想过上好日子,能吃上白馍,就得改变思想,就得敢与陈规陋习挑战,就得敢与尝试和实践。我以前很害怕瞎折腾,只想着怎么样在夏拉河旁的地里多种出几十斤麦子来,可是,天灾难防,到头来还是个老样子,还是穷光蛋。今年我种党参,我就要和老天比一比,赌一把,我要从黄土地里种出金疙瘩来,等我种出金疙瘩来,我就带着大家一起吃白馍,过好日子。”付凡一口气说到底,脖子上的筋就像钢筋似的,轮廓鲜明。

    没有太多废话,也没有太多的谆谆教导,只有铿锵有力的大白话。但是,所表现出来的情感和信念,是世界上最真诚的,最朴实的,也是最有力量的。

    大家纷纷站起来鼓掌,年老的人听着流下了眼泪,年轻的人各个精神抖擞,像打了鸡血似的,挥动着拳头大喊“我们跟着你干”,而那些吃劲苦头的女人们,放声大哭。

    站在身后的领导和那些年轻人,低着头羞愧至极,堂堂县委高官张文龙,一方父母官刘干部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农民。

    毕老听了付凡的讲话,送上了他久违的掌声,接着一片掌声就像过年一样,响彻大山,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