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盼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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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假装他在

    在宫庭之中一般尊贵的皇室成员去了,午门之上的哀钟就会鸣响。

    沉沉的哀钟在东宫上空回响盘旋,一点一点抓紧着两人的心神。

    “宫里出事了!”梁玦腾地站起身,驻立片刻他转过身看着清歌,眼神无限留恋又含着挣扎。

    “去吧,我等你!”曲清歌垂下眼眸。

    “呼啦”一声宫门大开,大风灌进来,曲清歌狠狠打个寒战,搂紧了锦被,再抬头去看的时候,梁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昏暗的夜空中。

    曲清歌焦急地等待着,梁玦暂时是不可能等加来了,但他倒是贴心,走的时候还命人专门去请了玉氏和于紫苏。

    两人在东宫外就遇到了,二人的关系本就不错,这一聊就把清歌孩子怀相不好,随时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之事聊出来了。

    玉氏来了这么久,还一直沉浸她终于有外孙的喜悦中,并不知道清歌这一胎怀得那么艰难,甚至有生命危险,她吓了一跳立刻道:“那怎么办?”

    于紫苏刚要开口,便见曲清歌已经命人打开了门,朝外面看着:“母亲!”

    于紫苏只好生生把接下来的话都咽回了肚子!

    玉氏却听进去了,便在陪伴曲清歌之时一直试图劝她:“孩子重要,可你的身子更重要!”外孙她想要,可她却不想拿女儿的命去换。

    “母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曲清歌直接转移话题,说了宫中哀钟敲响之事。

    “皇上的身子明明没有到大限之时,可现在……”曲清歌怀疑他是被人谋害了。

    这一点于紫苏最清楚,她毕竟也给明武帝诊过脉:“很有可能是明夫人那边做的手脚!”明夫人的癫狂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没由在一侧答话:“对,最近明夫人的动作不断,宫里的人手都有被动的迹象。”

    “那怎么办?要是那个女人动了手,那太子这个时候进宫不是送死吗?”玉氏很快就被曲清歌和没由所说的话题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于紫苏摇了摇头,曲清歌眼角余光瞟到她,生怕她又找到话题跟玉氏说,连忙拿季不明的身体打发她回去:“现在夜深人静,天气又冷,季神医的身子还没有好全,不如……”

    于紫苏当然明白她这是不高兴她刚刚自作主张把她的身体状况告诉玉氏,不过就算她不同意,她也要告诉玉氏的,这是她作为长辈的责任。

    明知道她在做对自己有害的事情,她还眼睁睁看着,她做不到!

    梁玦这一进宫直到翌日日上中天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素服,而此时外面都已经发了讣告,整个东越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帝驾崩了。

    一应的哀礼都是现成的,自有中专门的机构按照规矩来办。

    这一事足足折腾了半个月之时,梁玦终于彻底把明武帝的身后事完全处理妥当,下葬在东越皇室的皇陵。

    接着他便顺应着太子的身份成功登上东越皇位,在此过程意外的顺畅,竟没有遇到一丁点的波折,就连曲清歌被册封为皇后,也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对于这一点,曲清歌很不明白。

    她穿着一身皇后的凤冠大妆站在侧殿之中,一脸狐疑:“明夫人怎么可能不出手?”

    她不明白,一旁临时被调配过来负责她安全的雷音却幽幽地道出:“她并不是不想出手,而是整个皇宫已经都是皇上的,她的人已经被皇上斩得七七八八,她现在至多也就是在皇城之中还能折腾一下,皇宫已经不是她能随意进来的地方了。”

    曲清歌挑眉,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梁玦早就已经把这些事都处理妥当了,但是她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她不觉得明宁雅是个蠢人,明知道她的力量已经被梁玦收拾了,她又怎么可能那么匆忙下手杀皇上,这不是典型的为他人作嫁衣裳吗?曲清歌不相信明宁雅会想不通这一点。

    正说着,夏草朝两人使了个眼色,曲清歌一眼看去,明夫人在众人众星捧月之下缓步而来,她被封为皇太后。

    看着她穿着一身无差别的黑色长袍,曲清歌在她身上看到的并不是华贵与尊贵,而是浓浓的死亡之色。

    曲清歌心里的不适越发加深,清亮的双眸对上明宁雅看着她的目光她强行掩藏下去。

    明宁雅关心而慈爱地问道:“孩子快要出世了吧!”

    曲清歌心里一阵压抑,她为什么这么问,她那抹关心的眼神里好似流露着什么让人看不懂的神色,可她只能回答:“谢太后娘娘关心,还早着了!”现在也不过五个月,哪那么快就要生了!

    “好,好好保重身体!保重孩子!”明宁雅留给曲清歌一个背影,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黑沉之气去了不少,但衰老的身体之势并没有得到缓解。

    曲清歌尽管心里膈应,却也不能像玉氏那样直接把不高兴之事说出来怼她,便默默的忍了,可她始终觉得明夫人看着她肚子的模样好似带着一抹期待又带着一丝紧张,竟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要关心?

    曲清歌皱眉,她还记得明宁雅以前好似非常不希望她怀孩子,如今怎么……

    曲清歌脑子里一阵糊涂,人家说一孕傻三年,她孩子还没生下来就已经开始犯傻了!

    明夫人看曲清歌没说话,又继续道:“最近的东越怕是不会安稳了,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们明家传宗接代就全看你了……”她的话似乎前所未有的真诚,脸上带着笑,表面看那笑温和慈爱,可仔细看去却让曲清歌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明宁雅还没有走远,曲清歌身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总觉得她不对劲,可是眼下梁玦在与她的斗争中算是占尽了上风,因而她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宁雅离开曲清歌的宫殿出去时,正好碰到了玉氏,自然又被她从头到尾怼了一番!

    明宁雅刚刚从曲清歌那里得来的快·感一下子被玉氏连本带利刮了回去,不由一阵气闷。

    “夫人,我们为什么不动手?”明杨舟看着前方那般的热闹,可惜热闹是别人,与他无关!

    “为什么要动手?”明宁雅沧桑的脸上一冷,眸子里崩射出来的光芒冷厉不堪。

    明杨舟愣住了,不是她说要夺取东越皇位的吗,为什么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弄死了明武帝,却是为了梁玦作嫁衣裳,他有些不悦的皱眉,看着明宁雅的眼神也隐隐有些不对劲!

    只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他还不是她的对手!

    “你在怀疑什么?别想骗我,你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你!”明宁雅近乎狰狞地瞪着明杨舟。

    “你是在想梁玦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在想着是不是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铺路?”

    明杨舟没有承认,可煞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哼,无知之辈!”明宁雅并没有打算亲自解释,而只是扔了一记塘报给他便自行离去了。

    明杨舟弯腰拾起一看,脸上顿时又惊又怕且又带着几分喜悦。

    前殿之中,隆重的登基仪式已经正式结束,梁玦牵着他的皇后的手,威严而郑重地踏入正乾殿。

    这里从今以后就是他们的起居之处。

    “清歌!”梁玦一身明黄衮龙礼袍,头上戴着至高无上的皇帝的珠冕,他身后的阳光射在他脸上,光芒万丈。

    曲清歌动了动唇,直到这一刻她仍然有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就成了皇帝?

    这一切好像做梦一样!

    “景瑜……”她看着梁玦,他的脸正对着射入大殿的阳光,将他照得五官清明,棱角分明,仿若神祇。

    梁玦伸手:“我在!”

    曲清歌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掌犹豫着。

    梁玦不由分说直接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到高台之上:“清歌!这天下我与你共享!”

    曲清歌的情绪不由自主地被他引导着,以一种无法言说的激动跳跃着,她明明有千言万语要跟他说,但是在这一刻,她仿佛说不出话来。

    梁玦并没有打算要她的答案,因为在他心里不管她的答案是什么,都得是同意,这辈子他已经认定了是她,她便再也跑不掉了,否则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囚禁她。

    曲清歌手心终究被他的大掌所暖,她轻轻一动反手握住他。

    他大掌上的温暖源源不断的涌到她冰冷的手掌上,缓缓地暖透她的心肺。

    “清歌!”梁玦惊喜于她的回应,双手轻轻一动,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搭在她的肩头,一手抚着她的小腹:“大梁事乱……”

    曲清歌心头一颤:“我已经听说了!”

    没由早就通过漕帮的人把消息送到,她亦看过了,大梁不仅事变,而且已经撕毁跟东越的和平协定,悍然发动与东越的战争,如今两国边境战火已燃。

    东越朝堂都知道,所以梁玦的登基才会这么仓促,甚至没有任何过多的礼仪,只把硬性的登基大礼过了一遍,就连加封曲清歌的皇后之礼也是走了一遍过场。

    不是他不想给,而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曲清歌正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她从头到尾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东越动荡已久,大梁休养生息多年,兵力强盛,此战需得我亲自带兵!”梁玦拥着曲清歌许久才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

    曲清歌身子僵住了,他们的孩子快要出世,他却要远征而去,她心里涌上了一层浓浓的哀伤:“如果我说我不想让你去呢?”

    梁玦亲征,就意味着要上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一切危险都有可能发生,她怎么可能想让他去?

    “清歌,别耍孩子脾气!”梁玦牵着她走出宫殿,穿透重重宫墙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天空,那里一片苍茫。

    “江山如此多娇,我必得守住了,否则明夫人的阴谋恐怕就要实现了!”梁玦叹息。

    其实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就此出征,倒不是怕死,他是怕清歌会怕!

    “所以这就是明夫人的阴谋?”曲清歌突然看他,有些事情他不说她也明白。

    梁玦点头:“父皇的病原本并不是现在就非死不可,可现在他却突然暴毙!”

    这其中当然有猫腻,动手之人就是明宁雅,但是梁玦派雷音在皇宫里查了许久,只查到了动手的内侍,却丝毫没有查到跟明宁雅有关系的线索,所以只能除掉那动手之人,至于明宁雅却是动不了,只能由她去。

    “她图什么?”曲清歌是真的不明白,旁人家的母亲哪个不是把孩子当宝,可她呢,先前不知道虐待也就虐待了,可现在她明明已经知道了,却依然不拿他当回事,甚至处处在后面做小动作。

    这一次竟然又跟大梁合作试图前后夹击。

    梁玦摇头,他当然知道明宁雅图什么,可他却不想说出口,他只是低头看着清歌,她的眸中有着的是对他深深的依恋与爱慕,所以任她聪明绝顶,也绝对想象不到明宁雅那样满心充斥着仇恨与悲愤之人的心思。

    这是一个人本质上的差别,与智商无关1

    “别提她了!”梁玦不欲多说,他低头亲吻着清歌的嘴角,深深叹息!

    曲清歌被他撩·拨得身心瘫软,最后连路都走不动了,撒着娇让他背回去。

    于是东越皇宫在新皇登基后的那天午后,在正乾殿里伺候的内侍和宫人们便都看到了他们的新皇背着他们的皇后穿过重重宫门回到寝殿。

    冬日里最寒冷的时候,大梁的军队制住了东越的咽喉之地,梁玦不得不出征了!

    虽然他不是武将,可披挂上阵的事情却是他一直都在等待着的事,而且也并不陌生!

    他只是放不下清歌,很放不下的那种,甚至连告别都不敢去,那日天气寒冷,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他趁着天还未亮,隔着厚厚的锦帘在清歌的榻前重重承诺:“朕欠你一场盛世婚宴!”

    他娶了她几次,可没有一次真正礼成,这是清歌的一桩心病,亦是他的!

    曲清歌窝在锦被中,粉青绣锦鲤的被子将她巴掌大的脸衬得越发精致灵巧,她透亮灵秀的双眸中含泪,他不敢道别,她亦不敢。

    她死死握住拳头,生怕一动,她就会突然起身,扑到他的身上,然后再也不舍得放开。

    这样的状态对于一个要上战场的大将来说并不是好事,她以后还想再见他,就不能给他任何心理压力!

    所以她假装睡着,假装不知道他来过,也假装没有听到他低沉醇厚的承诺……

    直到他离开,她却已经开始假装他没有离开过!

    “夏草把炖好的乳鸽汤给皇上盛些去!”

    “夏草,今日冬至,做好的羊肉汤赶紧送到御书房!”

    “夏草,今天除夕了吧,让皇上给我放烟火!”

    “夏草,元宵节的花灯真好看,有我最喜欢的月宫灯,让皇上把正乾殿挂满。”

    “夏草……”

    曲清歌就这样假装着梁玦没有离开过,但是她从来都只是让人送东西,让人传话,却从来不肯亲自前去御书房看一看,因为她知道,看过之后,这一场假装便再也假装不下去。

    而她只想骗着自己,奢侈地想着伊人尚在!

    夏草每每都哽咽着应下,把她嘴里念叨着的给皇上的东西全都准备好,又把主子需要皇上准备的东西传到没由处,由着他来准备……

    可看着主子那一日大过一日的肚子夏草再也承受不住了,在春暖花开的一个清晨自己跑到御花园里偷偷找了座假山大肆嚎哭。

    她实在撑不住了,但是她不敢在主子面前露出丝毫这种情绪,她不希望她的这种崩溃传染到主子。

    她哭得淋漓尽致,哭了许久许久,终于哭够了也哭累了的时候,她恢复了平静抹着眼泪从假山里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卞栏格。

    “你干什么?”夏草瞪着他,眼神凌厉,以前她还没觉得卞栏格有多讨厌,但是现在他们各为其主,如今是一见面就要狠狠瞪着对方许久,情义早就磨没了。

    “带走!”卞栏格看着夏草的眼神有些幽幽的,对不起,夫人计划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