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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医者,仁术也

    一、持乃

    小僧法号持乃,是个和尚,孙静修是我结识的第一个住在山下的朋友。郭孝文是第二个。我应该是个修行天才,师父说十四岁之前就开了慧眼的人,从古至今应该不超过三个人。开了慧眼的人打架时能够看清敌人体内的内力以及筋骨肌肉的运转方式,从而可以提前预知敌人的行动,做到先发制人。慧眼修炼至巅峰甚至能在某种程度上预见未来。可是我的慧眼有个别人都没有的能力——我能看穿修为比我低的人的思想。

    昨日,我接到了连夜跑到山上的王大爷的通告后,飞奔着到了小师叔的房里找静修。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我见屋门没有关就自己进了屋子。我看到师叔昏迷在床上,而静修正把一根寸许长的银针抵在师叔的头上。就在我打算上前夺过他手里的银针救下师叔时候,我突然听到了我师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要动!”下意识的我照我师父的吩咐停下了动作。就在我觉得刚才可能是幻听的时候,我看到静修没有握针的左手抽筋一般的颤抖了两下,先是“抖”在了床头竹筒抓住了一根银针,接着“抖”回了他的右腕,我下意识的开启了慧眼,正好极清晰的看到了他手里的针以一种极为精确的角度扎穿了他右手的肌腱。正好看到了他心中正在反客为主的那个黑色的“它”,和他此时因极度恐惧所造成的接近绝望的情绪,幽深似海,浓稠如血。然后我师父幽灵似得在我背后出现,示意我不要发问。师父只是让我拔掉刚刚瞬间昏迷了的静修和师叔身上的针后送到他的房里。我看着师父。觉得他此时好像很“累”。于是我就听话的将静修和师叔搬到了师父的房里。我不放心他们三个,又不敢打扰,于是只能去伙房煮好了一小锅粥,端着粥在屋外守了一夜。我看着庭院里的金黄杨树,想起昨夜静修与我说话时我感到他内心的寂寞,突然觉得,静修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师父之外,第二惨的人,第二个需要我这个小和尚记在心里去保护的人。

    第二天一早我迫不及待的敲门进了屋子里,看到师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在和我师父说着话,而静修也睁开了眼。我向师父师叔请安后,坐到静修的床边,握住他的手,然后好奇的开了慧眼看向他。

    二、孙静修

    我应该是一个医道上的天才,三岁起我爹就教我记药材,六岁我就能背下我爹写的所有病症的药方了。今年我十七,我能在闭着眼的情况下,在握住一个人的手的瞬间仅仅凭借这个人手部血液的流动判定出你的性别、大概的年龄和武学造诣的深浅。我能靠嗅觉来判定一个患病的人的病情严重程度。拥有这样一双手和这样一只鼻子的人在握住其他人的手时,首先应该下意识的查看这个人的身体状况。可是我没有,我的左手现在握住了持乃的右手,我没有下意识的查探他的身体,而是在主动的强迫自己去查看他的身体,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握着持乃的白白胖胖手就像一个三天三夜没吃过一点食物的恶狼在抓着一只烹饪的外焦里嫩的猪蹄,而闻着持乃身上那股野菜般的清香也像是那匹狼在嗅着烤的脂香四溢的卤猪。

    我真的很害怕,很恐惧。我想起我爹告诉我的话:“医术,就是用来赚活人钱的技能。所以,无论你有多么贪财,你的诊费多么的贵,只要你能保证经过你的医治过的,人人都是活人,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我爹只是个来自异乡的贫苦医生,能在刚到春水时就挣了很多钱,开了一家医馆。那么我爹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不是个好人。我爹当着我的面卖过那些富商贵胄甚至稍微富裕一点的邻里街坊很多的假药,但是经过我爹的医治的人确从来没有白来了的——但凡是入了守仁医馆的人,哪怕你只有一口气,那我爹也能在经过几天的医治后让他自己走回家!所以我爹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他确实是个好医者。我从小的愿望也是当一个好医者。可是我现在想杀人,我现在想吃人!

    我奋力的推开了持乃的手,然后我看到了持乃眼中闪过的奇怪光明。他仿佛是看一夜没喝水的我的嘴唇太干了,去桌子上拿了一个水壶,把水倒在手指上,然后很慢很慢的将手指冲我的嘴唇伸了过来。他的手指接触到我的唇,然后很认真的用手指擦拭着。

    我绝望的发现我又抑制不住体内的饥饿感,所以我开始哭起来。持乃又重复了之前的动作,只是这回他的动作顺畅了很多。突然间我想到了解决饥饿感的方法——我想吃人,我还没吃过人,所以我还是人。所以我应该可以吃了我自己!

    我忍着剧痛,极快的嚼烂了我的舌头,我的嘴唇,然后吞了下去,我很高兴,然后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我看见持乃仿佛很伤心,趴在我的胸口上开始哭泣,他的泪水湿透了我身上的棉被。我看见了向来古井不波的师父,脸上写着的伤感,我看见了师伯脸上的震撼还有——”欣慰?“

    三、

    老衲法号慧能,在收了我持乃为徒之前,我最爱喝的饮料是白水,最爱吃的食物是清粥,在收了我徒儿持乃后,我就染了尘心。最爱喝的变成是持乃倒给我的白水,最爱吃的也变成是持乃煮的野菜粥。

    我看床上此时没了双唇,牙齿尽数暴露在外,满嘴血污状若厉鬼的孙静修,觉得禅心不宁起来——因为他是我最敬佩的那人的儿子。也因为他也是那件令我和整个佛宗感到不安的东西。更是因为在某种原因之下,我提前预测到了,他很可能成为以后害的我的师弟最终走火入魔堕入魔道,我的徒儿被上千兵马蹄践踏成肉泥的罪魁祸首。

    这时候我看到了他系在腰上露出被子的的那只香囊,看见香囊上绣着的一只”趴“在荷叶上的红色蜻蜓。我想起了那个人,然后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我松了一口气。

    那人教过我几天医术,而他在不缺钱的时候最喜欢嘟哝一句话”医者,仁术也。“

    于是,我让我师弟在旁护法,命持乃掀开盖在师侄身上的被子,解下他湿透的上衣,用我的指甲割开了我的手指。然后在师侄的胸口画了一只虎,一只真正的白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