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最后一次治疗
孙医生问我：“昨晚的睡眠怎么样？”
“还不错。”我说。
“可以说的仔细一些吗？比如说，你的梦境如何了？”
这个问题听起来着实奇怪，我不明白他想问的究竟是什么，于是玩笑道：“洪水退了，可是猛兽还在。”
听了我的回答，他愣了一愣，随即也笑道：“你的妹妹还出现在你的梦里吗？你说的猛兽不会就是她吧？”
我摇摇头，“刚好相反，我妹妹是一位野外生存的高手。如果有猛兽出现，她就一定会出现，确保我不会受到伤害。”
“你记得她的样子吗？”
我叹了一口气，“在梦里的时候，我是记得的。可是一旦我醒过来，她的样貌就会从我的脑中彻底消失。”
“你想让这个人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吗？”
我皱眉，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又坐下。
孙医生不解的看着我，“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我不得不纠正他话中的谬误，“我很想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可是又担心你会认为我的精神不太正常。”
孙医生笑道：“就算不正常，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我正色道：“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人，我妹妹，她不是我在头脑中虚构出来的一个人物，她是真实的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我们沟通的方式比较奇特，我们的交集只发生在我的梦境里。”
孙医生收敛了笑容，“你是说，你们两个大活人，在你的梦里交流。”
我点点头，略想了想，又说道：“以往像这样出现在我的梦里，与我对话的都是死去的人，还有一些是濒临死亡的人，只有她是活着的人。”
孙医生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笑道：“你也可以当我是在开玩笑。”
他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在确认我刚才那句话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半晌过后，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轻咳一声，“说说你的旅行吧。”
“我很少旅行。”我说。
“你很少旅行！”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不由自主的拔高了音调，“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刚从香港回来，我们第二次见面，你刚从纽约回来。”
“那算是什么旅行，我都是在出差。”
他不理会我的辩解，又问道：“你喜欢香港吗？第一次去香港是在什么时候？”
我随口答道：“读高中的时候吧，我第一次去香港。”
想起那次去香港，我忽然笑起来，“我原本是打算参加一个学习绘画的夏令营，结果去了才知道我居然报错了名。”
他忽然紧张起来，“你最终参加了一个什么夏令营？”
我无奈道：“好像叫什么野外生存！”
他手里的记事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的神色变得异常凝重。他缓缓的抬起眼睛，像两盏探照灯似的，将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他过于审视的目光，让我觉得似乎我刚才对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我被他看的心里一阵发毛，于是解释道：“我的健康状况一直不好，这个错误也许是老天爷的特意安排，让我多在户外走走。”
他喃喃道：“那个时候，你的健康状况不好吗？”
我点点头，“我隐约记得那时候我得了重病，快要死了。”
“你还记得你当时得了什么病吗？”孙医生的语气变得很温柔。
待我想要仔细想一想，却又记不起关于那次生病的任何一个细节。忽然间，我的额头像炸开了一样的疼。
我痛苦的蹲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抵住前额。这么多年以来，只要我试图回忆那时候的任何一个细节，额头就会像现在一样疼痛难忍。
“西岭！西岭！”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疼痛慢慢消失。我听到耳边有人在叫我，于是缓缓的睁开眼睛。
此时的我正趴在孙医生怀里，两只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衬衣前襟。我一个激灵，赶紧推开他，站直身体。谁知站起的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腿一软便朝前栽去。
幸好孙医生手快，一把将我扶住。倒霉的上牙齿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我只好又闭着眼睛，等着眩晕和疼痛慢慢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孙医生正龇牙咧嘴的捂着额头。他伸手指指我的唇角。
我抬手一蹭，手背上一抹血痕。原来我的牙齿磕在了他的额角上，我自己的嘴唇也被磕破了。
我有些发窘，他却笑道：“做心理医生的风险又新增加了一条。”
他重新做回椅子上，神色如常。
我叹口气，在他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了，端起茶几上放着的一杯冷茶喝了几口。心里的焦虑和头疼的症状随着冷茶入口渐渐消失无踪。
“西岭，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催眠治疗。”
他这话听在我的耳中，真如晴天霹雳一般。
“可是我才刚刚好一些。”我结结巴巴的问他道，“你这样做是因为我不够配合吗？”
他苦笑着摇头，“不是这样的。我能看得出来，你已经很努力的在接受治疗了。”
“那你是为什么？”
他脸上的神采逐渐黯淡下来，看向我的目光带了一丝怜惜。张了几次张嘴，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我的失眠症状好了很多，你的工作没有白费。”我小声道。
“你是在安慰我吗？”他问我。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放弃为我治疗，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谢谢！”我说。
“这段时间，我们在这间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并不单单是我在为你治疗。”他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是我们在互相治疗，你明白吗？”
他这样感谢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除了处理你的法律事务之外，我想，我并没有帮上你什么忙。”
他忽然换了话题，“你的失眠症过一段时间会好的，以后也不会再复发了。”
他说的这样斩钉截铁，我感到十分意外，“我这个毛病反反复复十几年，怎么会就这样痊愈了呢？”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竟有些凄凉之感，“你要对我有信心啊！”
我点点头，笑道：“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我还以为，这个失眠的毛病会跟随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呢！”
他却忽然变了脸色，勉强笑道：“幸好遇见我。”
我原本还想问问他，如果他以后不再为我治疗，我们是否还可以见面，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
前台的李小姐敲了敲门，不等孙医生开口，她已经推开门，神色焦急的对他说道：“陈医生在外面，说必须马上见您。不然……”
她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我，不再往下说。
我识趣的站起身，向他道了谢，告辞离开。
“还不错。”我说。
“可以说的仔细一些吗？比如说，你的梦境如何了？”
这个问题听起来着实奇怪，我不明白他想问的究竟是什么，于是玩笑道：“洪水退了，可是猛兽还在。”
听了我的回答，他愣了一愣，随即也笑道：“你的妹妹还出现在你的梦里吗？你说的猛兽不会就是她吧？”
我摇摇头，“刚好相反，我妹妹是一位野外生存的高手。如果有猛兽出现，她就一定会出现，确保我不会受到伤害。”
“你记得她的样子吗？”
我叹了一口气，“在梦里的时候，我是记得的。可是一旦我醒过来，她的样貌就会从我的脑中彻底消失。”
“你想让这个人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吗？”
我皱眉，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又坐下。
孙医生不解的看着我，“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我不得不纠正他话中的谬误，“我很想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可是又担心你会认为我的精神不太正常。”
孙医生笑道：“就算不正常，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我正色道：“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人，我妹妹，她不是我在头脑中虚构出来的一个人物，她是真实的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我们沟通的方式比较奇特，我们的交集只发生在我的梦境里。”
孙医生收敛了笑容，“你是说，你们两个大活人，在你的梦里交流。”
我点点头，略想了想，又说道：“以往像这样出现在我的梦里，与我对话的都是死去的人，还有一些是濒临死亡的人，只有她是活着的人。”
孙医生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笑道：“你也可以当我是在开玩笑。”
他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在确认我刚才那句话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半晌过后，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轻咳一声，“说说你的旅行吧。”
“我很少旅行。”我说。
“你很少旅行！”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不由自主的拔高了音调，“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刚从香港回来，我们第二次见面，你刚从纽约回来。”
“那算是什么旅行，我都是在出差。”
他不理会我的辩解，又问道：“你喜欢香港吗？第一次去香港是在什么时候？”
我随口答道：“读高中的时候吧，我第一次去香港。”
想起那次去香港，我忽然笑起来，“我原本是打算参加一个学习绘画的夏令营，结果去了才知道我居然报错了名。”
他忽然紧张起来，“你最终参加了一个什么夏令营？”
我无奈道：“好像叫什么野外生存！”
他手里的记事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的神色变得异常凝重。他缓缓的抬起眼睛，像两盏探照灯似的，将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他过于审视的目光，让我觉得似乎我刚才对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我被他看的心里一阵发毛，于是解释道：“我的健康状况一直不好，这个错误也许是老天爷的特意安排，让我多在户外走走。”
他喃喃道：“那个时候，你的健康状况不好吗？”
我点点头，“我隐约记得那时候我得了重病，快要死了。”
“你还记得你当时得了什么病吗？”孙医生的语气变得很温柔。
待我想要仔细想一想，却又记不起关于那次生病的任何一个细节。忽然间，我的额头像炸开了一样的疼。
我痛苦的蹲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抵住前额。这么多年以来，只要我试图回忆那时候的任何一个细节，额头就会像现在一样疼痛难忍。
“西岭！西岭！”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疼痛慢慢消失。我听到耳边有人在叫我，于是缓缓的睁开眼睛。
此时的我正趴在孙医生怀里，两只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衬衣前襟。我一个激灵，赶紧推开他，站直身体。谁知站起的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腿一软便朝前栽去。
幸好孙医生手快，一把将我扶住。倒霉的上牙齿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我只好又闭着眼睛，等着眩晕和疼痛慢慢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孙医生正龇牙咧嘴的捂着额头。他伸手指指我的唇角。
我抬手一蹭，手背上一抹血痕。原来我的牙齿磕在了他的额角上，我自己的嘴唇也被磕破了。
我有些发窘，他却笑道：“做心理医生的风险又新增加了一条。”
他重新做回椅子上，神色如常。
我叹口气，在他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了，端起茶几上放着的一杯冷茶喝了几口。心里的焦虑和头疼的症状随着冷茶入口渐渐消失无踪。
“西岭，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催眠治疗。”
他这话听在我的耳中，真如晴天霹雳一般。
“可是我才刚刚好一些。”我结结巴巴的问他道，“你这样做是因为我不够配合吗？”
他苦笑着摇头，“不是这样的。我能看得出来，你已经很努力的在接受治疗了。”
“那你是为什么？”
他脸上的神采逐渐黯淡下来，看向我的目光带了一丝怜惜。张了几次张嘴，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我的失眠症状好了很多，你的工作没有白费。”我小声道。
“你是在安慰我吗？”他问我。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放弃为我治疗，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谢谢！”我说。
“这段时间，我们在这间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并不单单是我在为你治疗。”他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是我们在互相治疗，你明白吗？”
他这样感谢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除了处理你的法律事务之外，我想，我并没有帮上你什么忙。”
他忽然换了话题，“你的失眠症过一段时间会好的，以后也不会再复发了。”
他说的这样斩钉截铁，我感到十分意外，“我这个毛病反反复复十几年，怎么会就这样痊愈了呢？”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竟有些凄凉之感，“你要对我有信心啊！”
我点点头，笑道：“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我还以为，这个失眠的毛病会跟随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呢！”
他却忽然变了脸色，勉强笑道：“幸好遇见我。”
我原本还想问问他，如果他以后不再为我治疗，我们是否还可以见面，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
前台的李小姐敲了敲门，不等孙医生开口，她已经推开门，神色焦急的对他说道：“陈医生在外面，说必须马上见您。不然……”
她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我，不再往下说。
我识趣的站起身，向他道了谢，告辞离开。